香脂草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蜜蜂花”,这要从它的学名“Melissa officinalis“(药用梅丽莎)说起。
(香脂草)
在古希腊神话中,梅丽莎是女神瑞亚(Rhea,宙斯的母亲)、库柏勒(Cybele, 弗里吉亚所信仰的地母神,如同瑞亚)、得墨忒耳(Demeter,农业和谷物女神)、泊瑟芬( Persephone,冥后)和阿耳忒弥斯 (Artemis,狩猎与生育女神)的女祭司。Melissa 在希腊语里意为“蜜蜂”(honeybee),古希腊人认为蜜蜂是人类灵魂的外在形式表现。
(梅丽莎)
为了吸引蜜蜂回巢,古希腊人在蜂巢附近种上各类香草。他们发现蜜蜂最喜欢的是一种外表酷似薄荷、味如香脂的药草,于是给它起名“Melissa”(蜜蜂花)。在蜂箱周围大量种植蜜蜂花,可以使蜜蜂更加快乐,并心甘情愿地呆在蜂巢中,而不是游荡到别处另觅新居。
荷马史诗之一的《奥德赛》(Odyssey)第五卷,不幸沉船的奥德修斯(Odysseus)被女神卡吕普索(Calypso)所救 ,在奥杰吉厄岛(Ogygia)与她生活了七年。为了让思乡心切的奥德修斯早点回家,赫尔墨斯奉宙斯之命来到了卡吕普索(Calypso)居住的岩洞。根据英国戏剧家和诗人乔治.查普曼(George Chapman ,1559?~1634) 的英文译本,赫尔墨斯在洞口见到“四个纵横交织的喷泉,喷着银色的水流,草地上开满了甜美温柔的香脂草,还有花朵半隐在草丛里的紫香堇,星星点点的小花缀满了芬芳柔软的草地……”
(Four fountains, one against another, pour’d
Their silver streams; and meadows all enflower’d
With sweet balm-gentle, and blue violets hid,
That deck’d the soft breasts of each fragrant mead.)
我曾在英文网站上读到另一个较为近代的英文译本,赫尔墨斯见到的是:“四口泉水成排挨连,朝着不同的方向流出清澈的水,四周柔软的草地上满是盛开的嫩紫香堇和香芹。”
(From four fountains, close to each other in a row,
clear water streamed out in various directions,
and all around soft meadows spread out in full bloom
with fresh violets and parsley.)
两个英文译本,一个译成了“香脂草”,一个译成了“香芹”,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植物。我没有找到拉丁语版本,只是根据自己有限的知识,认为“香脂草”的译本更可靠些。因为香芹在古希腊文化里象征着“死亡”,是献给冥后泊瑟芬的。女神卡吕普索的小岛美如仙境,她和爱人奥德修斯过着天堂般的生活,香脂草更适合这样的氛围。
古罗马著名诗人维吉尔(Virgil,公元前70年1-公元前19年)在《农事诗》(Georgics)第四卷里贡献了许多养蜂秘技,关于如何选择蜂巢的位置以及吸引蜜蜂回巢,他建议:“因此,当您抬头看到蜂群从蜂巢里被释放出来,随着夏日清澈的空气飘浮在明亮的半空,并惊叹于蜂群如风拂过的乌云时,须知:它们一直在寻找甜美的水源和茂密的树冠。按照我的要求,把揉碎了的香脂草和谷物香芹等不起眼的草药撒在蜂巢四周,然后摇晃库柏勒的铜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它们会在那好眠的休息处安顿下来,躲在它们的幽深的摇篮里。”
(So, when you look up at the swarm released from the hive,
floating towards the radiant sky through the clear summer air,
and marvel at the dark cloud drawn along by the wind,
take note: they are continually searching for sweet waters
and leafy canopies. Scatter the scents I demanded,
bruised balm and corn parsley’s humble herb, and make
a tinkling sound, and shake Cybele’s cymbals around:
they’ll settle themselves on the soporific rest sites:
they’ll bury themselves, as they do, in their deepest cradle.)
(注:女神库柏勒体现着肥沃的土地,为溶洞、山峦、墙壁、堡垒、自然、野生动物(特别是狮子与蜜蜂)之神。)这段话进一步证实了古希腊人用香脂草吸引蜜蜂的习俗。维吉尔以诗意的笔触将繁重辛苦的农事烂漫化,氤氲在神秘庄严的宗教气氛中,影响了后世的田园山水诗创作。
古罗马博物学家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以及古罗马时期的希腊医生迪奥斯科里德斯(Dioscorides)分别在他们的著作里提到了香脂草的药用功能,包括止血、治疗动物咬伤、减缓痛风等。
香脂草于七世纪被西班牙人介绍到欧洲,九世纪的法国查理曼大帝下令在所有的修道院花园种植这道珍贵的草药。本笃会又将香脂草介绍到欧洲其他地区。中世纪的欧洲人常年不洗澡,有的人甚至一生只洗一次澡,能够掩盖体臭的香水大受欢迎。修道院的修士们用香脂草为原材料制造的香水、健康饮料和药酒广为人知。
法国修道士于十七世纪调制的以香脂草为原料的加尔慕罗水(Carmelite water)迄今仍为法国人夏日之饮料,它的配方非常珍贵,在路易十四、十五和十六时期被授予专利,具体的成分配比至今不予公开。人们只知道加尔慕罗水的主要原料包括香脂草花、芫荽籽(coriander seeds)、当归根( angelica root)、肉豆蔻(nutmeg)、肉桂( cinnamon)、丁香( cloves)等,捣碎后浸入酒中。十八世纪四十年代,法国修道士推出了查特酒(Chartreuse),由蒸馏酒精萃取包括香脂草在内的130种草本植物陈酿所得。只有两个修道士才知晓配方,由他们负责在酿酒前准备草药混合物。 查特酒在国际烈酒大赛上的表现一直非常出色。19世纪中,法国葡萄酒商人亚历山.大格兰特(Alexandre Le Grand)在本地药剂师的帮助下,独自研发了廊酒(Benedictine)的配方。为了让产品大卖,他炮制了一个传说:此药酒乃十六世纪的威尼斯修道士发明的,具有延年益寿功能,受到当时的国王的赞赏。廊酒的配方是一个极高度的商业机密,只有三个人知道。配方中公开的成分包括香脂草的叶和茎,当归根和籽,牛膝草,杜松,没药,番红花,肉豆蔻皮,冷杉树的花,芦荟, 铁线蕨,绿茶,百里香,芫荽,丁香,柠檬,橙皮,蜂蜜,红莓,肉桂和肉豆蔻等。
其实酒精饮料的秘密配方对一个公司来说没有多大意义,但由此产生的神秘气氛确实有助于销售。饮料公司卖的的是一种形象而不是产品本身,只要故事编的好,还是有不少消费者愿意付智商税的。
至少在20世纪中期之前,香脂草在欧洲草药书中被称为“herbe melisse”(梅丽莎草)、“bawme”或“balm”。从16世纪开始,大批欧洲殖民者来到了北美。他们将香脂草带到了新大陆,除了药用,还作为厨用香草。自十九世纪起,原产于亚洲的柠檬在加州和佛罗里达州广泛种植,人们突然发现香脂草的味道与柠檬酷似,于是称其为 “Leomon Balm”(柠檬香脂草)。北美居民把土生土长的一年生或多年生的马薄荷(horsemint,学名monarda)叫成了“蜜蜂花”(bee balm)。马薄荷是北美很流行的夏日香花,有着绯红色、红色、紫色、粉红和雪白的管状大花,将叶子揉碎时,发出类似佛手柑的清香。艳丽的花色吸引着蜜蜂、蝴蝶和蜂鸟飞到当地居民的花园里做客。
(北美的马薄荷现在被称为“蜜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