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德施泰特)
556) 绝不撒手
牡丹江。绥芬河,东宁要塞。10天激烈对抗,华北联军第4个要塞守备旅也打残了。下午6时许又一次反击中,年仅33岁的第24旅旅长王墉上校,在苏军炮火下阵亡。
圆木构筑的指挥部里,边防纵队司令许世友,瞪着血红的牛眼,咬一口手中萝卜咸菜疙瘩,端茶缸咕咚咚灌下几口白酒,又在炮弹箱搭成的木板桌上重重一墩:
“奶奶个熊的,掐!死掐!决不撒手!通讯兵!给我叫通23旅※,让黄定基给我上!”※“临汾旅”,PLA旅级英雄集体
不一会儿叫通了。许世友拿起话筒:“定基呀?24旅顶不住了,轮到你们啦!接上去。我看组织个夜间反击,摸它一把?呵呵有目标么?炸掉河上浮桥?嗯。奶奶的白天空军炸了几次没见效哇。你可给我说到办到!派精干小部队上去。两面干!对!双保险。听着,注意减少伤亡!别把老本糟践光喽,明白啦?”
一会儿通讯兵又报告:“首长,牡丹江军分区电话。”
听筒传来湖北人~陈再道少将急促的声音:“世友喂?你那哈儿怎么样撒?赶紧回来一趟?”
“回来?我娘哩,这头火上房了!你听这炮响的,4万人剩一半了!你那头咋样嘛?”
“一样么。虎林失守。胡奇才3天联络不上。穆棱要塞坚守一礼拜也撤了。目前顶在老爷岭!正面敌人号称第1集团军,说是集体得过‘红旗勋章’的,拽得很!半天就啃了程世清一个旅!个骡日的……老子们往日还没成建制丢过个多的部队哟!你那儿弹药咋个样嘛?”
“凑合!再顶个把礼拜,多了够戗。啥事呢老陈?电话里就说了呗,俺实在话,走不开呀!”
陈再道那边犹豫:“电话里说不得哟……”
“瞅你这不痛快劲儿,陈大麻子变小媳妇啦?扭扭捏捏!”
“对呀!我他娘的几时支支吾吾过?许老三你少废话!就这还不明白重要性?笨死你!”
“切!战场!战场多紧急呀!你怎么也得透个气,点点穴吧?俺好部署哇!你不说俺不去。”
“那你把耳朵贴紧!听着……”后边声音越来越小。许世友眼珠子越瞪越大:“我靠!真啊?娘亲咧……老陈你等着,俺连夜到!”
557) 绍禹同志
齐齐哈尔。市政厅大院。炮火纷飞中,这里显得不和谐的安静。几个人架着梯子正在大门口张挂横幅。
苏军大尉舍斯塔科夫带着队伍一路冲到门口,见这儿人们不躲避,感到好奇。抬头看横幅,中文俄文大字写着:
“社会主义齐齐哈尔苏维埃公社,热烈迎接苏军解放!”
大尉有点明白了。喊了声“乌拉”,招呼全连整队进大院。院内锣鼓声开始一阵阵敲响。舍斯塔科夫不喜欢这些欢迎他们的人。尤其不喜欢他们帽子的式样,太象德寇!大尉曾与这种军帽和军帽下的面孔战斗多年……突然,他发现有锣鼓手背着枪~和自己手中“波波沙”十分相似、只是把弹鼓换成弹匣的冲锋枪!
吃惊不小的大尉,连忙端起武器,大喊一声“准备战斗!”
这一下院里人们也惊得不知所措,僵立着,锣鼓静下来。
大尉命令:“同志们,缴他们的枪。”
士兵们正在行动,楼门口台阶上传来一声俄语口令:
“斯多耶!”(停止!)
大尉定睛望去,台阶上走下一群人。为首是一位穿列宁装、眼锋犀利、气度不凡的矮个子中国人。他用流利的俄语问道:“怎么大尉同志?你没有接到科涅夫同志,或者列柳申科同志的命令么?”
“请问您是谁?”舍斯塔科夫反问。
犀利目光注视一阵,领袖模样的人侧头道:“昌浩同志,告诉他。”后面走来一位英武的高个子中国人,俄语同样流利:“大尉,这是共产国际中央局书记、中共(马列)中央筹备局书记、社会主义齐齐哈尔苏维埃公社首任社长~陈绍禹同志。你的枪可以放下了。”
大尉细听一阵露出笑容,敬礼:“对不起绍禹同志!我想起来了,命令里确实有您!原本不是派我部来跟您接洽的。我们误会了。”
陈绍禹书记挥手,表示不介意。锣鼓又响起来。
558) 战乱频仍
滨州铁路线(哈尔滨--满洲里)安达段。随着伊尔强击机的俯冲啸叫,炸弹在小站四周笼罩起烟尘。
列车被炸成几段。车上的人们~大部分是撤下来的华北联军士兵,除了血肉横飞、不能动弹的,都纷纷隐蔽。训练有素者很快找到了位置;缺少经验者在站台上四散奔逃。
爆炸声中,夹杂着各种呼喊和命令声。
22岁的柯立亚·永寿就是这一刻与哥哥走失的。陪伴他的保卫干事被炸弹削掉半个身子,血水贱到他脸上。但奇迹般的他没受伤,只受到惊吓。看到哥哥不见了,他才慌张地翻找地上伤亡者,识别着面孔。一连几个没找到,他着急喊起来:“谢尔盖·永福!”
哥哥嘱咐过,见到爸爸之前,只能喊他的俄语名字。
烟雾中,两个穿军装的陌生人打着手势,向他跑来。
……哈尔滨。果戈里大街。
街边店铺都已歇业。著名的“秋林”商场也关着门。
吉普车一路大下坡,开得飞快。直到遇见鹅卵石路上的日式“摩电”(有轨电车)才不得不停下来。
政治局委员康生,铁板着脸等了会儿,不耐烦地吩咐后座:
“欧阳毅!带你的人赶紧行动!”
“是!”中央保卫局副局长兼谍报处长欧阳毅,跳下车。
“等等。我说:3天内不把兄弟俩找到,唯你是问!”首长焦虑地下达了命令。10年前正是他亲自把那兄弟俩从法国马赛,送到了莫斯科国际儿童院。
“是!”欧阳毅受命,转身大步向后车走去。
559) 喋血载体
兰州。1946年6月,这个依山傍河、狭长的带状城市,成为两个巨型民族大喋血的载体。
每天都增加着伤亡数字、拉长着阵亡将领名单。6月底,国军在河口到西固镇的30公里防线上,又报销3个美械整编师~此时华军的整编师相当于苏军1个军。整26师基本拼光,师长董钊阵亡。整29师阵地失守,师长刘戡自杀。固守青海西宁待命出击的胡宗南副手范汉杰中将,受命暂时置西宁于不顾,率手中几个“未完成整编师”火速驰援兰州。结果1周减员半数。
红色第6近卫坦克集团军,在河谷里排成一字长蛇阵,威风凛凛地挺进。17天里他们洞穿了华军8道坚固防线,每天都有新的歼敌报告。但进展幅度却越来越小,从几十千米到几千米,最后今天是几百米……终于在整编71师面前感到了疲惫。
那个穿得破破烂烂、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大兵将军”陈明仁,几乎每天趴在克拉夫琴科要通过的每个阵地上,嘶吼着用他的反坦克地雷、火箭筒、战防炮迎接苏军到来……
安德烈·格里戈力耶维奇·克拉夫琴科上将是个爱兵的将领。去年解放欧洲某城时,他的前锋坦克旅只剩12辆坦克。他找到城中一家酒店,吩咐老板为全旅士兵“准备一顿真正的晚宴!餐桌必须铺上白桌布、菜肴必须丰盛、而且要两人一瓶香槟酒!”结账时他拿出几包马克、美元和英镑,请酒店老板自己挑选。那精明的生意人挑选了美元。后来他才知道那里面是整整1万美元。这可是个大数目。克拉夫琴科后悔不已。此后每当他抱怨伙食不够好时,同僚准会说:“是啊!跟1万美元大餐可没法比!”……
现在兰州的地理形势,某种意义上是坦克兵的坟墓。两条山脉中间夹着黄河。这个狭长的城市过于偏向防守一方。在漫长曲折的河谷中行进的装甲分队,太容易遭受远近山梁上埋伏的火箭筒、炮弹乃至手雷攻顶的袭击。进入第18天,克拉夫琴科命令在兰州西侧堡垒~西固城面前暂停攻击~休整!弹药跟不上了。
然而就是这极其必要的休整,却引起方面军司令部的呵斥。暴怒的克拉夫琴科一把扯断了电话线。
560) 请求增兵
崔可夫大将也是被命令压得没办法。火线上打出来的他,怎能不懂得给予前锋以必要休整呢?实在是那支担任敌后阻击的部队处境过于危险了~格涅奇科少将双腿都被弹片削断,仍在坚守阵地。中国军队以两个兵团向他攻击12昼夜,上百次的进攻,留下几万具尸体,榆中甘草店阵地还是没有失去!
可是首批渗入敌后的1万伞兵几乎全部阵亡,目前空降补充已是第3批了,这几乎是1946年苏联空降军的全部。而且运输机损失巨大,致使每次都不能投放足够力量,以形成优势,造成了“添油”局面,给敌人反扑送去了机会。
空运不再有效。崔可夫决心拿出准备下阶段使用的预备队再次陆路突击桑园峡。从兰州另一侧打通合围道路!任务交给马纳加罗夫上将。他的53集团军将面对全美械的黄维军团。
崔可夫叫住参谋长杜哈诺夫上将:“前不久以为,我方面军可以独立吃掉面前这股敌人~薛岳集团。但敌人增兵了。汤恩伯和杜聿明都凑上来,这俩人我过去还认识。敌总数近100万。减去伤亡也有70-80万。我们52万人已不足44万。技术兵器不再有明显优势。尤其后勤通道受到敌机威胁。我看,需要向伊尔库茨克总部提出要求……”说到这里崔可夫有点难为情,声音压低了。
“我同意,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我来起草报告。你希望增加多少兵力?”参谋长十分配合地问道。
561) 和平动物
皋兰山中。地下工事,909掩蔽部。
蒋夫人宋美龄这几天越来越不耐烦。她被困在这个山中地下,将近1个月了。每天只能在深夜,到洞口那个小小的天井,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看一眼外部世界。
没有舒适的家具,没有她感兴趣的生活和娱乐。看不到电影书报,尤其难受的是洗澡都大受限制。每天在隆隆炮声、爆炸声中醒来,那剧烈的噪音把她搞得心烦意乱!
就这样,卫士长还偏偏告诉她:这里已经是“整个兰州最安静的地方!”真是活见鬼。薛岳被她抱怨得再也不敢来见面。她也懒得再见到那些土头土脑的军人。她后悔,当初怎么就心血来潮非要“代夫来阅兵”。亲临前线的实感,使她真正明白“战争,让女人走开”的道理。那不是瞎话,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不礼貌……
女人,只有女人才是真正的和平动物……现在她真的想、也真的需要马上走开!可她走不开了。
唯一欣慰的是:世界没有忘记她。在选定的收音机波段里,每天都能听到关于她的报导、评论和呼吁。各地播音~南京上海、香港乃至沈阳且不说,即便美国之音、路透社、共同社甚至塔斯社等各大通讯社,也是隔三岔五就提到她的名字。在国际社会心目中她已成为圣女贞德、海伦、穆桂英花木兰梁红玉等等,一系列差异甚大、但特征同一的象征性符号或代名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甚至有人推测:她,宋美龄女士,作为国府航空委员会的主席,正在兰州前线,指挥着那些双方大体势均力敌的激烈空战……
有失就有得。这是被困山洞的宋美龄悟到的辩证法,也是此情此景中精神上的唯一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