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此世,此生》第十章中

整个寒假舒雅都是在煎熬中渡过的。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铰刀把她的心一片片绞碎。过完了年后,离政协开会的日子就一天天的近了。她必须赶在开会前救下父亲,否则一旦会上给父亲的这件事定了性,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她们的家不能没有父亲,“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爸爸的性命!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舒雅悲伤地想,“即便代价是自己的爱情!”在离开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舒雅终于做出了决定。那一刻,她竟然没有特别的心痛,因为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长水,平复了心情之后,在一个星期日的上午她按着之前从庞秘书长那里要来的李副部长家的电话号码给李建军打了一个电话。

建军惊喜交加地接了舒雅的电话,他做梦也没想到舒雅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并且约他下午到人民公园见面。建军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雀跃过,整个中午他都坐立不安,对家里所有人的问话都是答非所问。

他父亲李文海,李副部长也刚好在家休周末,莫名其妙地问建军的妈妈:“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发癔症吗?”

他的妈妈桂英倒是多少知道点情况,她笑着小声对文海说:“刚才接了个电话,我听见是个姑娘打过来的,建军说完电话后就这样了。我看八成儿子是谈恋爱了。”

文海一听也来了兴趣说:“怎么之前没听他提起过,是刚谈上的吗?要是真的,咱们还得严肃对待。你有空问问他,看看对方家里是什么出身,政治关还是要把的。”

桂英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这也是瞎猜的,你就在这儿上纲上线了。依我说呀,管她什么出身,只要儿子喜欢就行啦!这过日子,你是跟人过呀,还是跟出身过呀!”

文海瞪了桂英一眼说:“你懂什么!这在政治上,家庭出身非常重要,要是出身不好以后可能会拖建军的后腿!”

桂英听了没话反驳,一转身走出文海的书房,边走边说:“好,我不懂,到时候儿子的事你来管吧!”

文海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然后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

 

这边建军在自己的房间了来来回回挑了好几身衣服,最后还是决定里面穿中山装,外面穿军大衣去,这也算是时下最流行的装扮了。好容易到了下午,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跟他妈说了一声,然后骑着自行车兴冲冲地奔人民公园去了。为了怕迟到,他特意早来了半个小时,到了公园门口,他放好车子,跑去售票窗口 买了两张门票,之后就站在大门口等舒雅。

舒雅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她今天用手绢随意地把头发在脑后扎了个辫子,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越衬得她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她的眼睛下面有青色的阴影,这说明前一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好。

建军看到舒雅的时候,心砰砰跳得很快,他快步走上前去,笑容满面地招呼舒雅说:“方舒雅,你来啦!我已经把公园的门票买好了,咱们进去吧。”

舒雅看着穿着军大衣显得有些臃肿的建军,勉强笑了笑说:“好,那咱们进去吧。”说完就率先走了进去。

他们在公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是冬天园内没什么人,周围都比较安静。舒雅在一条小路的一个长椅前停了下来,她示意建军坐下,而自己却只是站在椅子旁边。

她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建军疑问的眼神,终于开口说:“李建军同学,今天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建军一听,立刻站起来说:“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

舒雅点点头说:“谢谢!你先坐,我慢慢讲给你听。”

建军只好又坐下,然后他笨拙地对舒雅说:“你,你也坐呀。”

舒雅摇了摇头说:“不了,我想站一会儿。”

其实她知道,在心底里,她还没法接受同建军坐在一张长椅上面说话,她不想离他太近,她怕那样自己会忍不住逃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这件事是关于我父亲的。在年前的时候,我爸爸他得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劳教农场自杀了,他出于一时的激愤去找了市委的李书记。当时因为激动和不平他当着李书记的面说了很多过激的话,其中多有指责政府和党的。为此李书记也是大发雷霆,跟他吵了起来,我爸爸因此心脏病发被送去医院抢救,好歹保住了命。

但是之后我听说,李书记很气愤,要在下个星期召开的政协会议和党委会议上面批斗我爸爸。你知道我们家的出身是资本家,出了这样的事对我爸爸是很不利的,一旦开会给他定了右派反革命的性 ,那么他一定会被送去劳教。目前以我爸爸的身体状况,我怕他会有去无回。

我听说你的父亲李副部长和李书记的私交很好,所以想请你帮忙同你父亲讲讲,能不能让他在李书记的面前帮我爸爸说个情,把他保下来。只要不送他去劳教,怎么样都行。我爸爸已经准备辞去政协委员的职务了,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以后决不会再过问政治,余生只在家里颐养天年。不知道这个忙,你能不能帮?”

建军听完舒雅说的事,心中颇为惆怅,当然也很失望,他本来还天真地以为,舒雅今天约他来,也许是想对他一直以来默默的爱慕给个小小的回应,没想到她竟然是有这样重大的事情相求于他。

建军也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舒雅父亲的这件事决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他低头沉吟了半晌,觉得自己确实毫无把握,说动父亲去给舒雅的爸爸求情,可是这是舒雅第一次求他,而且还关系着舒雅父亲的生死,他绝不能拒绝。

所以他抬起头,对上舒雅期盼的目光,用异常坚定的口气说:“你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帮!我这就回家去跟我爸说,让他明天就去找李叔!”说完就站起来要走。

舒雅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轻了,她无比感激地望着建军说:“建军同学,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建军听见舒雅竟然这样亲密的叫他,心里的高兴无限地扩大,他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说道:“没事儿,只要你能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

舒雅心中一跳,她咬了一下嘴唇,低下头没有回答。建军也知道自己话说造次了,不过看到舒雅的样子,他还是禁不住失望地想,看来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打动她的心。他们两个之后都没再说话,走出了公园,建军和舒雅道了别,就骑车回家去了。

 

到了家,他定了定神,心里盘算着,怎么样和他爸开口才好。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合适,后来一咬牙想,管他呢,先把事儿跟他说了看看他的反应再说。于是建军小心翼翼地走到文海的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叫,进来!他才拉开门走了进去。

文海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着有些拘谨的儿子,疑惑地问:“回来啦!你今天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建军鼓起勇气望着他爸说:“爸,我有件事求你。”

文海“哦”了一声,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后问道:“什么事呀,这么正式?坐下说吧。”

建军就坐到桌子旁边的沙发上,一口气讲了舒雅求他的事。

文海听了很吃惊,他说:“你原来同方万山的女儿在一个班,你们俩儿什么关系?刚才就是她约你出去的?找你帮忙?”

建军点头,然后有些躲闪地说道:“我们就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同学有困难了,我力所能及就给她帮个忙嘛。”

文海被气乐了,他哼了一声说:“还你力所能及!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你李叔之前也跟我说过这件事啦,方万山这次口出狂言,这摆明了是资产阶级的反攻倒算,不斗他斗谁?这是政治立场的原则问题,你以为就凭你跑到我面前来说两句,我就会去找你李叔给方万山做保?你也太天真了吧!那个方万山的女儿就更加不知所谓了,拿这种事来求你这个普通同学,也亏她说得出口!”

建军被他爸这一气数落得有点没话说,可是听到后来他竟连舒雅也怪上,就有点急了,他抬头对文海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同学!她爸爸出了事,她心急找人帮忙也是人之常情!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但是,爸,我真挺想帮她的,你就去找李叔说说,行不行?”

文海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行!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为毕业做好准备。那个方万山的女儿,你以后也少来往,他们是资本家出身,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建军没想到父亲的态度这样强硬,若是往常,他也许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可是今天他务必要救舒雅的父亲,他不想让舒雅失望伤心。所以他一咬牙,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爸,这件事你一定要管!我刚才没跟你说实话,这个方舒雅和我不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我们在谈恋爱,她是我女朋友!我很爱她,以后也非她不娶!所以,你帮她的爸爸就等于是帮你未来的亲家!你也不想你未来儿媳妇的父亲是个右派吧!”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虽然是谎话,但是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异常的畅快,因为那其实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幻想着的事情,现在当成真事说出来,让他很激动。

听了他的话,文海也站了起来,他严肃地看着建军说:“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跟这个方舒雅谈恋爱了?”

建军当然只能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是,我们感情很好,说好了一毕业就结婚。舒雅刚才也跟我说了,只要你能保下她的父亲不被送去劳教,她保证她父亲会立刻辞去政协的职位,再不过问政治,只在家里养老。爸,这样方叔叔就不会再影响到李叔什么了,李叔放过他没准还能得个宽宏大量的名声,而且要是他知道这样还能帮到你的亲家,我觉得李叔不会拒绝的。”

文海低头思索了半天,问道:“你真的就那么喜欢方万山的女儿,非她不可吗?要知道,就算是我这次保下了她父亲,可是她资本家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这以后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前途。”

建军见他爸有松口的意思,连忙保证说:“爸,我真的特别爱她,没她我现在就活不了,还管什么以后的前程!为了我,你也一定要帮帮她们家!”

文海看着建军无比认真的眼神,心想,儿子一直以来都很听话,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求过自己什么,他的心一软,想,就答应他吧,毕竟是为了成全儿子的爱情和婚姻,也算是值得。

于是,他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建军说:“没出息!为了个姑娘就活不成啦!好吧,我答应你,明天去跟你李叔说。等这个事儿过去后,你把方家的姑娘带到家里来,让我和你妈看看,要是行,毕了业就结婚吧。”

建军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他忽然意识到,照这样下去他的美梦也许会成真!舒雅因此愿意嫁给他,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想到这里,他简直是心花怒放,欢呼般地对文海大声说:“谢谢,谢谢爸!到时候我一定会带舒雅来当面跟你道谢的!”

文海看他高兴成这样,自己也笑了,心想,没想到自己要和方万山做亲家了,说起来方家虽然出身不好,不过家底还是很厚的,别的不说,方万山光每年从他那些厂里面拿的定息就有好几万元,日后建军他们两口儿倒是不愁没钱花了,这样也不错。

 

建军就这样走通了他父亲的关系,李文海第二天就去找了李书记,说明了他们家和方家的关系,并替万山做保,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参与政治,今后只想退休在家静养。李书记也没想到,方万山竟同文海有了这层关系,他却不过文海的情面,又想,既然方万山已经服软,自动放弃政府里面的职位,以后不过就是一个赋闲在家的人,放过他也未尝不可。

于是就爽快地跟文海说:“既然是文海大哥你的亲家,那我这次就破个例,对方万山不予追究啦。不过幸亏他当时只是在我办公室对着我一个人讲的那些话,这要是在公开的场合,那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了他了!还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要退休回家。文海大哥,有空的话你也劝劝你这个亲家,让他不要老想着资产阶级的那一套,还是要深挖自己的思想,好好想想自己同无产阶级之间的差距。”

文海见李书记肯看自己的面子放过方万山,很高兴,忙点头说:“当然,当然,我回头就跟老方说。还有,这两个孩子都快毕业了,他们说了,毕了业就结婚!我可先跟你说好了,等他们结婚的时候你可要来当证婚人啊!”

李书记终于笑了,毫不含糊地说:“好!你家的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个叔给他当证婚人那也是理所应当!”

文海哈哈大笑着说:“那咱们可就说定啦!”

“说定了,说定了!”李书记也笑着回答。

这场交易就这样圆满的完成了,舒雅还并不知道,她同建军的婚姻已经无可更改,就连他们以后婚礼的细节都已经敲定完毕了。她最珍视的爱情,自由,终将与她擦肩而过,她注定是无法逃离这张命运布下的大网了。

 

政协会议和党委会议都如期召开,在会上李书记果然半个字都没有提起方万山,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万山真的被放过了。美惠高兴地恨不得去拜佛,万山自己却有些莫名其妙,他去问舒雅到底托了谁的关系这样的有效,舒雅却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

后来还是庞秘书长有一天来看他,对他说了实情。庞秘书长高兴地同他讲:“你是不知道,老方,你们家舒雅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她那天跟我打听怎么才能劝动李书记放过你,我给她说了宣传部李副部长的路子,结果一说起来她竟然和李文海的儿子是同班同学,之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李文海的儿子说的,这一下就把关系打通了,把你给保住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万山听完,心中很不舒服,他想,为了自己的事,要让舒雅去低声下气地求恳同学,而且这样大的事,相信李文海的儿子不会那么轻易的被舒雅说动,那么这里是不是还牵扯到什么条件和交易呢?万山越想越难过,越不放心。

他送走庞秘书长后,就去找舒雅却没找到,他问妻子美惠:“小雅呢?去哪了?”

美惠这两天心情好极了,笑盈盈地说:“小雅刚才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你找她做什么?”

万山看着美惠欢喜的笑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事,我累了,去卧室躺一会。等她回来你叫我吧。”说完便走去了卧室。

 

舒雅这时正和建军在一起,今天她接到了建军的电话,说是有事要跟她谈。其实舒雅自从知道父亲的事顺利解决后,高兴以外就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今天接到建军的电话,她就几乎可以肯定,要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所以在见到建军时反而镇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舒雅强迫自己冷静地听建军讲述说服他父亲的过程。

相对于舒雅的镇定,建军反而显得很局促,他向舒雅道歉说:“舒雅,对不起!不过请你相信我,我说咱们在谈恋爱真的不是想要趁人之危,我当时实在是没办法,我不这样说,我爸是不会答应帮忙的。现在方叔叔的事解决了,我也很高兴。但是,由于我之前说的话,现在我爸妈都在催我把你带回家去给他们介绍认识。而且我当时为了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还跟他们承诺说,我们毕业就结婚。没想到我爸这么认真,竟然还把这个也跟李书记说了,并且请他到时候当我们的证婚人。现在我爸问起,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所以找你出来商量商量。”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听到建军的话,舒雅还是有一阵的晕眩。她的这一生完了!李副部长和李书记这样的权贵是绝不会容许被人欺骗和戏耍的,而且父亲的这种情况终归是需要这把权力的保护伞才能真正躲避过大大小小的运动,所以她和建军的这场婚姻看来是注定了。

舒雅绝望地闭了闭眼,然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地说:“我知道了,一切就按你说的办吧。为了感谢你父亲的救命之恩,我可以嫁给你。”

建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美梦竟然这样简单的就变成真的了!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激动,是狂喜!他想跳起来,他想大声喊,他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默默爱了四年的方舒雅今天答应嫁给他了!继而他想,要是他们班的同学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那些暗地里嘲笑过他痴心妄想的人,那些觉得他比不上韩长水的人这下全都可以闭嘴了!忽然他想到了长水,韩长水怎么办?!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舒雅问:“你说的是真的?舒雅你真肯嫁给我?那韩长水——”

舒雅立刻摆手不让他说下去,此刻没有什么能比长水的名字更刺痛她的心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配提起长水的名字了!她强忍着锥心的痛,对建军说:“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什么时候去见你父母你定好了通知我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建军回答,就转身飞快地走了。

建军望着舒雅的背影,刚才的那些高兴忽然一下子全都化为了泡影。他清醒了过来,他真的得到了舒雅的婚姻,可也只是婚姻!没有爱情,没有真心。但他仍然舍不得放手,因为他太爱她了。当然,也容不得他放手,因为这本就是一场交易,每个人都必须付出该付出的,从中得到该得到的,推不开也逃不掉。

 

舒雅一路狂奔,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竟跑回了东北人大的校园,就在那片白桦树林中。这里是她和长水定情的地方,是他们初吻的地方,这里到处都回荡着长水如泣如诉的箫声,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都见证过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爱存在过!舒雅再也承受不了悲伤的重压,她坐倒在一棵树下泪流满面。

命啊!我们的命啊!竟让我们这样的生离!“长水,韩长水!”舒雅小声地叫着这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名字,“今生我负了你,负了我们的爱情!”树顶上面高高地蓝天庄严地俯视着人间,它听不到舒雅哀伤的声音,也无法帮她保全她和长水的这段爱情绝唱。一切深情终将消散,可在长水和舒雅的生命中它们也将永恒不灭。

 

寒假终于结束了,冬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可是冰冻着的东北大地还远远没有到复苏的时候,风依然凛冽,河上还都结着厚厚的冰。长水莫名地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和漫长。不过,他的心情仍然很好,因为马上又能见到他亲爱的舒雅了。

长水返回学校后的第二天就跑去找了舒雅。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看到她,想给她讲今年过年他们家里的事,他父母的故事,想告诉她,他终于明白了,原来“白头到老”是一件极平常,可又是无比幸运的事。他要和她一起成就他们的爱情到老,他相信他们将会拥有这样的幸运。

他在舒雅宿舍的楼下碰到了正准备上楼的于萍,他走上前去正想拜托她上去叫一下舒雅,没想到于萍看见他就先开口说道:“嗨呀,韩长水,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这个寒假舒雅可是过得艰难呢!”

长水愣住了,他忙问:“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舒雅的父亲在咱们刚放寒假的时候就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当时把舒雅给吓坏了,幸亏抢救及时才保住了命。我听说后来,她父亲好像还在政府里遇到了点麻烦,辞去了政协委员,现在只在家里休养。舒雅这一个月为了忙她父亲的事,人都瘦了。你回头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于萍热心地告诉长水说。她的舅舅也在市政府工作,对方万山的事多少有些耳闻,于萍就是从他那儿听说了万山辞职的事。她和舒雅关系一向不错,听了后就忙去问舒雅,舒雅含糊其辞地说,不过是些小麻烦都已经过去了。但她看出舒雅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瘦了许多,而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颓废和悲伤的情绪,她很担心,于是今天一看见长水,就跟他说了这件事,希望长水能够安慰和帮助舒雅。

长水听完她的话,心中一痛,没想到,这个寒假舒雅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在舒雅担惊受怕的时候他竟然没能陪伴在她的身边,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了所有的恐惧和压力。他想立刻见到舒雅,把她拥入怀中,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地哭,尽情地倾诉和释放内心的重压。

他马上托于萍去找舒雅,过了好半天才看到舒雅走出来。的确她瘦了很多,脸上远没了往日的神采,只是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长水不禁心惊,他想,舒雅受到的打击好像远比自己想象的重得多。她的身上好似缺少了一种东西,是什么他一时之间还说不清楚,只是隐约感到了笼罩在她周遭的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舒雅抬眼看到长水,她的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她今天要跟长水彻底作别,她想给他们两个留下一个美好一点的终结,或者说给痛苦的分离蒙上一层美丽的外衣,来掩盖那被撕裂的心里面四溅的鲜血。

她强迫自己向长水露出她最好的笑容,走上前去,挽住了长水的胳膊说:“你回来了,我本来也想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我今天带你去我家,好不好?”

长水愣愣地看着她,他察觉到在她美丽的笑容里面隐藏着哀伤。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只是想,今天一切都要顺她的意。于是就笑着说好。同她一起走去汽车站坐车去了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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