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续)
再来欣赏一下这首词
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风尘女子严蕊得唐仲友赏识,但被不幸卷入朱熹于唐仲友的政界争斗,朱熹将其下狱施刑,逼其招供。严说:“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后来岳霖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问其归宿,严蕊作这首《卜算子》以名心志。
好了,下面剧情反转了,有人写文章: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南宋名妓严蕊“被迫害”真相
(http://book.sina.com.cn/excerpt/rwws/2017-04-14/1446/doc-ifyeimqc3679324.shtml)
文章中称:这个动人的故事,记载在野史笔记《齐东野语》中。明末凌濛初编撰《拍案惊奇》,又根据《齐东野语》记载改编成小说《硬勘案大儒争闲气》,将严蕊塑造成一名受到道学家迫害的奇女子。可惜,经近世学者严肃考证,基本上已可以认定《齐东野语》所录并非史实。检索史料,接替朱熹出任浙东提刑的官员,叫做张诏,并不是岳霖。那首《卜算子》也非严蕊所写,而是出自唐仲友亲戚高宣教之手,创作时间是在唐仲友替严蕊脱去妓籍之时,并不是在严蕊系狱之后。
文章中还称:严蕊,天台官妓,字幼芳,周密《齐东野语》称其“善琴弈歌舞、丝竹书画,色艺冠一时。间作诗词有新语,颇通古今。善逢迎,四方闻其名,有不远千里而登门者”。唐仲友看严蕊色艺俱佳、才貌双全,十分宠爱,为其脱了妓籍,安置在婺州别宅,当成“小三”包养起来。
文章中继续说:历史上的严蕊也不是一个清白而硬气的女子。她受宠于唐仲友,却恃宠骄纵,当起官场掮客,收受贿赂,干预公事。有一个叫做徐新的吏员被唐仲友分配到临海县卖官酒,徐新为了逃避这一差使,便向严蕊行贿,托她向唐仲友说情。还有一个叫杨准的人,因为偷娶官妓事发,为免受罚,也给严蕊等官妓送了一百贯钱,请她代为关说。这些犯罪情节,都有严蕊本人的供状与其他涉案人员的证词为证。 严蕊确实受过两次杖刑,一次是因为未经正式手续便脱了妓籍,移居外地,按《宋刑统》,官妓非经批准而“流宕他所”,为“浮浪罪”。流宕十日,“笞十二”;每十日加一等;流宕一百九十日以,“杖一百”。严蕊因此受了一次杖刑。另一次则是结案时,严蕊以犯了“不应律”(指收受贿赂,干预公事)再领杖刑。第二次杖刑时,朱熹已经辞职了。说严蕊受朱熹的迫害,于史无据,只是坊间文人的以讹传讹而已。
现在这年头,任何故事都可以有人搞剧情反转。那我们来看一看这个剧情反转合理吗。河边以为,这个剧情反转,有相当的可信度。首先,让我们来看一看这首卜算子。河边在上一篇中评点过,”在危机中用一首诗词来不失尊严地乞求怜悯和帮助,这首词是达意的。词中祈求之意有了,但是并没有怪罪当官的,一切都轻飘飘赖在“命不好”上面。所求也不多,没有惩治昏君昏官,没有赔偿,只是要把自己放了,自我流放,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既满足。没有将来给任何当官的找麻烦倒算账的意思,让人可以释放得放心。客观上这首词达到了效果,也显示了才情,岳霖果然释放了严蕊,判令从良。”河边甚至联想到这首词与曹植的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一点异曲同工。如果是经过牢狱之灾的严蕊来写,应该不满哀怨和绝望更多一些,大概也难有那么多的圆滑不去诋毁任何一方但又能明志希望自己被释放而且暗示自己不会给任何人找麻烦。
让我们再看看据说是严蕊写的另外两首词:
如梦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这首词貌似很浅,只是表达一个让人记得的意思。
鹊桥仙·碧梧初出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这首词堆砌了一些词藻,并没有表达出什么深意。
看起来这两首词的水平和意境跟那首卜算子不在一个层次。如果说卜算子是一个文人高手替严蕊操刀,从文字的比较看,我比较愿意相信。
严蕊受的刑,一般都说是朱熹授意让人逼严蕊供出不利于唐仲友的口供。这种逼供一般都是可以不断加码直到得到需要的口供,实在不成等她受刑晕倒了拿住她的手在写好的口供上按个手印就好了。所以,我不太相信严蕊能挺住严刑逼供的版本。倒是那个因为有错被罚多少大板这种有限的刑罚的说法更合理一些。
小结一下,河边更相信这个剧情反转的说法的真实性。而那个侠妓严蕊的故事, “too good to be true”,有点过于完美,完美到让人怀疑它的真实度。不过,这些过去的故事,被写作,被演绎,被改编,本来就可以作为一种“艺术空筐”,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去理解,去解释,去想象,去往空筐里放东西。从我个人的喜爱度上,我还是更喜欢流传比较广的那个侠妓严蕊的故事,也宁愿就当那首卜算子就是她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