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传(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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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奉天城混乱乌四爷侦凶

祥德旅馆的吕师傅一肚子怨气,骂骂咧咧转到前厅,说有个屁股开花的人要吃肘子。

东北话屁股开花就是臀部受重伤,通常来说都是被打的,而且是在堂上被打。
吕师傅直奔大祥而来,他得问问要不要给那位爷做个肘子,要做的话得去买一个。
这事本来没什么毛病,可坏就坏在正好有俩差役听见了。
被听到又怎么样呢,这您没细琢磨呀,被官府爆揍的主儿一定是罪犯,虽说已然放出来了,可谁能保证这货不再作案,作为地方行政管理者,俩差役得问问。
二位官差回转,直扑大祥跟前。
“后面住着什么人?”一个差役问道。
大祥正盯着火烧火燎的吕师傅,知道那位会敲锣的“老合”又在生事,气不打一处来。
这又听叫官差问话,心说今天倒霉透顶。
吕师傅此刻也看见官差,知道刚才的话要惹事,可圆不回来了。
旅馆里主仆二人正在为难之际,店外走进一人,进门就问:“我那锣买回来没有?”
大祥一看,得嘞,可算逮着正主了,买锣这位自己跟官差掰扯吧。于是示意吕师傅别说话。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马前卒马爷。
马爷不是去北大营了吗,是,白跑一趟。
北大营乃奉军屯兵之所,不是居民区,可以进去挨个打听。马爷连北大营的边都没挨上,更别提打听找人了。
转了几圈没有收获,就回来了。
俩官差一听来个买锣的,先是一怔,对视一眼就差不多明白了。敢情二德子到处惹事的锣是这位买的,那好啊,也得罚他点。
一位差役转向马前卒:“你买锣了?”
马前卒看见官差也是一惊,这怎么又有差人登门,还找到这儿来了,不免提高了警惕。
“是呀,我买锣了。”马前卒不知道这二位为什么要问锣的事。
官差一听马前卒应了,就又把二德子敲锣扰乱街面儿的事讲了一遍。
马前卒就明白了,要钱呢这是。忙赔罪道歉,又给拿了点碎银子。
俩官差又小赚一笔,这才回头质问屁股开花的事。
大祥看见正主回来了,心里有了底,忙向官差解释:“二位爷,这事啊甭问我,您问他。”顺手指向马前卒。
大祥巴不得差役把这俩人逮走,到如今是银子没赚多少,麻烦惹了一堆。
马前卒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目视官差。
俩官差也纳闷儿,这人看着斯斯文文,倒像个戏子。买锣也不算错事,但此人能跟屁股开花的那位有什么关系呢。
“后面住着受刑之人吗?”官差问。
马前卒也没明白官差怎么知道这事,于是看向大祥,以为是大祥向官差举报。
大祥一看这阵势要被冤枉,忙道:“尚爷要吃肘子,吕师傅过来支点钱买肘子,这不就让官爷听见了。”
俩官差一听“尚爷”二字也是一惊,其中一人问道:“尚爷?莫非是前几天被衙门杖责四十的尚三旗?”
大祥闻听觉得奇怪,这位尚爷如此出名吗,巡街的都知道。这就不敢应答,怕说错话。
那么说尚三旗真的这么出名吗,还真出名。因为奉天府有年头没杖责犯人了,尚三旗一挨打,衙门里的人就全知道了。
尤仲文放走两名革命党,这事谁都知道,早就传遍了。连此二人姓甚名谁都家喻户晓。
大伙都以为尤大老爷疯了,要不就是拿人家钱了,大清朝私放革命党与贼同罪,尤知府这是要谋反啊。
谁都不知道这里面怎么回事,也没地方细问。但谁都明白得离这事远点。
俩官差不傻,既然后面屁股开花的是尚三旗,那面前这位就是马前卒了。此二人的名气洽如孟良、焦赞,正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这么说先生是马前卒咯?”官差问。
马前卒应道:“正是在下。”
俩官差拱拱手:“讨扰,回见。”出门走了。
走了?大祥看看吕师傅,吕师傅看看阚云祥,疑惑不解。难道说这二位名头响亮,官府也得给面儿?
旅馆里的主仆很少出门,店里住的又都是老合,大祥也懒得跟他们闲聊,尽是些小心眼的人,况且也没闲工夫。所以城里发生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马前卒也奇怪,怎么了这是,问两句就走了。这才走到大祥跟前:“掌柜的,出什么事了?”
还出什么事了,你们这俩丧门星,一个弄面破锣,一个嚷着吃肘子,还把官差引来了。虽然今天没出乱子,可保不齐日后不再生事,此二人留不得,给多少钱也不留。
“马爷,鄙小店专住老合,您弄面锣不顶事,就算我睁一眼闭一眼,可长春会长知道了也容不下你们。我看啊,你们还是早做打算,换个地儿得了。”
掌柜的逐客,马前卒眉头一皱,心想是这么个理儿。不能难为救命恩人,再者说,官差已经得知自己住在这里,今天什么都没说,不敢保证不卷土重来,是得搬家了。
“给掌柜的添麻烦了,只待三爷稍愈我便带他另寻居所。”
马前卒态度诚恳,大祥也没什么话说了。正此际,二德子和挎烟盒子那孩子拎着锣回来了。

乌四爷的宝贝瓶子被抢走了,四爷都没敢反抗,只以为打劫者是一群带枪的胡子。
可一听竟然是巡防营张作霖的手下,气的胡子都立起来了。
大清官军假扮土匪打劫皇室宗亲,王法何在?!
其实呀,乌四爷这皇室身份也就吓唬吓唬平民,欺负欺负尤仲文,其他人根本不买帐。
要说真正的皇亲国戚,那也得有权有势的,在朝中任职,还得深受皇上赏识,委以重任的才有人巴结。
皇子皇孙无数,大多人都没有官职,也就混个财主富户的待遇,没人拿他们当回事。
所以众多爱新觉罗子孙都悄悄改姓,不愿给祖宗丢脸。

咱们乌四爷仗着跟尤仲文有一面儿,手里又趁使不完的银子,才能在奉天城呼风唤雨。
今天这事坏菜了,抢劫的主儿是奉军巡防营,主事的叫张作霖。虽说四爷有些耳闻,但一小小统领,还是土匪出身,压根就不在四爷眼里。此等小吏交往作甚。
四爷越想越气,对着洪熙吼道:“我那瓶子就值一百两?就跟你这破烂换了?”边说还摔了一下拦柜上的砚台。
洪熙也憋着气呢,怎么了这是,抢啊,什么就跟瓶子对换了,你们知道那瓶子值多少钱吗!
这会儿四爷一发火,洪熙也怒了。
“先生,人家刚才问你那瓶子值多少钱,你也不答话。还告诉人家是件仿品。人家说值一百两,你还应了一声,你是故意的吧。”
嗬!这是要找茬呛火,你个小小店主敢跟你家四爷这么说话,不报上名号你也不知道某家的厉害。
“知道这瓶子打哪来的吗?”四爷说。
洪熙哪有心情搭理四爷,还问打哪来的,瓶子都他妈姓张了还问打哪来的,客人这是疯了。
“爷,打哪来的不重要,咱们得打听东西去哪了,现在东西在官军手里,谁能要回来呀!”
乌老四一听这话,倒是笑了。
“知道我是谁吗?”
洪熙暗骂,你是谁,除非你是当今天子宣统,就算你是三省总督赵尔巽,那瓶子都未必还你。
“你是谁?你只要不是宣统,东西就要不回来了,那位是个胡子你知道吗?”
乌老四提高嗓音:“在下姓乌名慎字临江,熟人都叫我声乌四。瓶子是我打康熙爷的藏宝阁里拿出来的,您信吗?”
洪熙瞅着眼前这位,难道说他就是名满奉天城的乌老四?虽然从没见过此人,可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再加上今天这个瓶子,是真品无疑,若真是从康熙的藏宝阁里出来的,那三万两可给低了。
今天是个悲喜交加的日子,有财神爷登门送钱,眼看好事将成,却飞来横祸。倘若这人真是乌临江,那可有救了,瓶子一准能要回来。
“先生就是名震奉天府的乌四爷?”
洪熙开捧,还特意从拦柜后面转出来,单腿打谦,给乌四爷请了个安。
乌老四很受用,言道:“那伙人确是张作霖的人吗?”
洪熙说:“腰牌上写的是前路巡防张,料想错不了,这路人马就住在北大营。”
清军部防的事乌老四不知道,官场上的事得找尤仲文,让他出面去要。自己堂堂的王公贝子犯不上跟一武夫掰扯。
再说了,官军扮土匪……细一想不对,人家是换走的瓶子,不是抢的,说人家是土匪并不在理。
眼下换到自己手的是个仿品砚台,刚才店里这些人的对话四爷也听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这买的假货送礼,得到礼品的人过来找后账。
那么是谁给张作霖送的礼呢?
把这个疑问跟洪熙一说,洪老板也不知道。那天卖东西的是肇掌柜,可这肇掌柜此刻没影了。
四爷越想越不对劲,有些事蹊跷的很。
掌柜的卖东西,东家不知道,回头人家来找后账掌柜的又跑了。找后账这天还恰好是自己来这卖瓶子,苦主只是兵勇,却挺识货,竟然把自己瓶子换走了,最后留下自己跟店铺东家掰扯……
这会不会是个局呀?
乌四爷思维混乱,他越想越觉得有人害他,最近倒霉事太多了,不理出个头绪往后没法混。
别的先不说,找到那位掌柜,方可水落 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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