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待见的上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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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上海话,直白的说,连上海人都不被待见。小气,精明,傲慢等等,尤其是一堆上海人聚在一起叽里呱啦的说上海话,那是最遭人白眼的。

上海人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毛病,可上海话究竟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作为吴语的一种,上海话其实可以做吴语的代表。如果说,黄河流域孕育了中华文明,那么江淮流域是中国文化发展壮大的源泉。特别是汉语文学,不夸张的说,近代主要的文学作品,大都是起源于吴语地区。

自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大量文人雅士因避战乱南迁,包括王羲之、辛弃疾等。自东晋以来,中国文化中心就开始逐渐南移,南宋以后的中国文学创作主要是在吴方言地区完成的。以四大名著为代表的大量名著是江浙人写的。施耐庵、罗贯中、毛宗岗等本是说书艺人,冯梦龙、金圣叹等是苏州才子,大多数名著原来是苏州评书的脚本。仅《水浒全传》中吴语词汇就不下两百多。红楼梦虽然基调是京语,但是红楼梦中的吴侬软语也比比皆是以至于有红学家认为《红楼梦》作者是“难改吴侬口音的石兄”。

“旧年”、 “促狭鬼”、“促狭嘴”、 “吃茶、吃酒”、“事体”、“那厢”、“越发”、“作甚”、“旧日”、“物事”、“劳什子”……更别提“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

到清末民初,出现了大批“苏白小说”(“吴语小说”),其中较有名的有《海上花列传》、的《海天鸿雪记》、《九尾龟》、《吴歌甲集》等。光绪年间的《海上花列传》叙事部分基本上用官话,人物对话则用苏白:

 “倪七月里来里一笠园,也像故歇概样式, 一淘坐来浪说个闲话,耐阿记得?”

胡适认为:“假如我们把双玉的话都改成官话:‘我们七月里一签园,也像现在这样子,坐在一块说的话,你记得吗?’—— 意思固然一毫不错,神气却减少得多了。”

五四以后,吴地作家常用一些比较通行或富有表现力的俚言俗语, 张恨水的《啼笑姻缘》夹用了不少的吴语词。“瘪三、尴尬、蹩脚、惬意、龌龊”等开始流传全国,被现代标准汉语所吸收。

从某种意义上说,吴语是一种高雅的文化语言,官话则仅是一种政治语言。

在欧洲,法语是被认为是贵族语言,法国人认为法语开口小,轻巧是贵族语言的特征,其实这也也是吴语的特征。

尽管如此,上海话还是常常被认为是小市民的语言,其实这是对吴语缺乏正确认识造成的误解。 比如:说吴语“黄、王”不分,平翘、前后鼻音不分,似乎同音字问题严重;其实吴语中结构最简单的上海话,单音素也有50个,普通话仅37个,粤语不足33个(但声调9个),普通话清浊声母不分,故“弟、帝”、“定、订”不分;舒促声调不分,故“一、衣”、“做、作”不分;“w、v”声母不分,故“万、腕”、“紊、稳”不分;以及“菜、蔡”不分等等。普通话的同音字也很成问题。

又有人说吴语许多词汇不能写,其实绝大多数情况是我们不熟悉其写法。“浙江话不能入文”的说法实在有失偏颇。事实上,昆剧为百戏之祖,评弹乃明清小说的温床,吴语不仅可以写作,而且更是一种优美的文学语言。和粤语一样,沪语也有很多专用的汉字,比如“藏”作“囥”、“都”作“侪”、还有“甴曱”等只是几个常用的例子罢了。

普通话要推广,普通话同时也应该借鉴吴语加以改革。因为,日常生活中有谁把zh、 ch、 sh、 z、 c、 s 和in、 ing分得那么仔细呢?“重新” 是 chongxin,是congxin,或是congxing,还是chongxing?普通话容得下许许多多的同音字,为什么把翘不翘舌,前后鼻音规定的那么死板呢?普通话的这种刻板的规定客观上妨碍了普通话的推广,对海外汉语教学尤为不利,不过这是另一个学术话题了。

当然,该区分的就要区分,尤其是太多的同音字,这对于现代人机对话造成了困难。有的南方方言不分N和 L(男、蓝),或缺少某些辅音,如上海话很少有H音(黄、王不分)。其实普通话的发音更为简化,同音字远远多于大多数的方言。例如,“南”和“难”在上海话中是不同的,而在唐代它们一个发/nan/,另一个发/nam/。再如“期、欺、七、妻、栖”等在吴语中也是异音字。

插一个笑话。传说,一九一三年,中国各省代表在北京开会,讨论国语(也就是后来的普通话)的标准问题。与会的南北方的代表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北方代表坚持以北方话为基础,南方代表则坚决反对,理由是北方话中丧失了太多的传统语音,简化得太厉害,而这些音仍保留在南方各方言中。双方僵持不下。一位江苏代表说了一句:“黄包车”,被一位北方代表误听为“王/八/蛋”,卷起袖子就要动手,这位南方代表愤然离场,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大会只得靠投票表决,北方话代表人多势众,取得了胜利。

不错,以北方话为基础有很多优越性,比如中国70%的人讲着某种形式的北方话。可是从历史演变来看,南方各方言才是中国“国语”的代表。广东话曾被比喻为中国语言的活化石。例如广东话中“吃”为“食”,“走”为“行”;吴语中的“哉、弗、吾、勿”等都是古语的再现。所以用吴语读唐诗,抑扬顿措,十分富于音乐感。我国古代称作诗为“吟”诗,按某一韵律作诗称为“唱和”,说明“诗”和“歌”的密切关系。相比之下,用语音系统已大大萎缩的普通话读唐诗就乏味多了,只能通过字形体会意思。

普通话以北方方言为基础,客观上是便宜了北方人,所以尽管北京人凑在一起满嘴的京片子,却没人指责他们不说普通话。可是上海人却不行,你一说上海话,就是傲慢,无理,旁若无人。岂有此理么!

好在上海话的传承还是后继有人的。台湾艺人蔡康永受家庭影响,到现在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甚至还能用上海话读张爱玲的文章。朋友问他:“听说你都用上海话念张爱玲的啊?” 他回答:“是啊。不然要怎么念?”“用国语念啊。”“那你怎么念《桂花蒸阿小悲秋》里讲的话?你怎么念阿小的儿子呆看天空时,喃喃自语说的月亮小来,星星少来……”

用普通话念“月亮小来,星星少来……”没经透了。

花果山庄主 发表评论于
上海人名声差:地域歧视、小气、自大
悟空孙 发表评论于
回复 '铁钉' 的评论 :
是吗?愿闻其详
帝/弟 的拼音如何标注?
铁钉 发表评论于
“弟、帝”、“定、订”不分;舒促声调不分,故“一、衣”、“做、作”不分;“w、v”声母不分,故“万、腕”、“紊、稳”不分;以及“菜、蔡”不分等等。

不对,这些都是分得清清楚楚的。老弟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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