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抗新冠特效药和中国计算机大会

昨天默克药厂默沙东（Merck Sharp & Dohme）宣布他们的口服抗新冠药molnupiravir (MK-4482, EIDD-2801)在III期MOVe-OUT研究的中期分析中取得正面结果，提前终止三期研究，计划向FDA提交EUA申请。

仔细看了看数据，也不是灵丹妙药，马上解决问题；但是其抑制SARS-CoV-2的能力比瑞德西韦高3-10倍，应该能大大减少死亡了。感觉上如果早期服用，应该也能减少长期后遗症（long COVID）。真的是长夜中的利好消息啊！很佩服Emory几个大牛的眼光，他们早早的就盯上了EIDD-2801,现在终于开花结果，造福大家了。（顺便提一句，这几个哥们以前做艾滋病和丙肝的药，光专利费就已经赚了几个亿了！哎，不服不行啊。）

该药的由来和前途，网上专业评论文章甚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不过从默沙东的新闻，我却看到了这么一条：默沙东宣布与5家印度仿制药厂商签订了关于molnupiravir的非独家自愿许可协议（non-exclusive voluntary licensing agreements），允许他们向104个中低收入国家生产销售molnupiravir。什么意思呢？老印喜欢搞仿制药，不交专利费，低价生产，卖给穷人救命。这事非常有争议，西方国家有时候去告他们，有时候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国产电影《我不是药神》就是讲的中国人去印度买癌症的仿制药，给穷人续命的故事。这里默沙东说了，你们喜欢“偷”技术给人救命，我们可能也阻止不了；这次我们就网开一面，让你们合法的用。呵呵，读书人窃书不为偷，救命要紧！

问题来了，作为著名的“山寨”大国，中国为什么不是默沙东签约对象呢？难道是帝国主义又对中国技术封锁？其实还真不是。中国的仿制药工业确实就是不行，技术比印度差太多了。中国的仿制药，很多只是看成分，就像牛奶里面的蛋白质成分要到位（不能用三聚氰胺凑）。但是一种药吃进去，光有足够的有效成分是不够的，还有吸收的问题。这里就是要看各种辅料的工艺了。就像蒸馒头，中国人的面粉和水是给足量了，但是不知道其他工艺，蒸出来的是个面疙瘩；印度人才知道怎么给各种材料组合，搞出来的是馒头。中国人的生物技术比世界领先水平可以说是差了一个时代的；连仿制，都没还有搞会。

那边厢，正值中国计算机大会（CNCC，China National Computer Congress）在深圳准备隆重开幕。今年据说有一万多学者和工业界人士参加。广告发到全世界很多计算机科研人员的邮箱中。随便点开看了一下都有些什么人作报告：简直是瞎亮眼啊！除了很多国际知名的欧美学者（包括好几个图灵奖得主）外，绝大多数session作报告的都是中国一般重点大学（不是清华北大复旦上交）的副教授或副研究员。他们可能都还没有长期编制，但是已经在国际计算机顶尖会议和期刊上发表大量的文章了，作报告的内容也都是非常前沿的研究。可以说中国的计算机科学，尤其是偏软件的部分（如人工智能，软件工程，信息安全等），已经国际领先了。我的天哪，还好我在美国已经有终生教职了（tenured）；如果我现在回中国找工作，跟这些年轻人比文章比前沿技术，那只有被鄙视的份啊。难怪在国际计算机科学的会议上，越来越多的见到中国大陆的报告；难怪腾讯阿里的AI产品，做的比google，facebook还要更上层楼。

一边是制药方面连仿制都跟不上，一边是计算机科学引领世界潮流。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评论中国的科研水平呢？客观的说，如果不持有一个就是要批或就是要捧的预设立场，中国人和欧美国家的区别其实也就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中国人推数学公式，写代码比老外强，（我们华人在海外也很多搞这些东西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生物医学材料这些要动瓶瓶罐罐的，就是差一些。

所以说中国不能关闭锁国，要跟这个世界合作。现在的中国科研水平确实突飞猛进了，但是真的不能看不起西方国家，还是要有学习的心态。实际上，就算是计算机行业，也是有赖于西方国家的。比如人工智能吧：据说阿里的蛋白质预测，模型已经做的比Google的AlphaFold好了，但是NVIDIA最好的芯片已经不卖了，于是不知道以后怎么办。除了硬件外，中国国内的青年骨干教师的生存，也是严重依赖西方的期刊和会议做标准的。在学阀横行，裙带关系遍地的中国学术界，这些“靠本事吃饭”的年轻人，能够挺直腰板做人，靠的就是西方国家的学术体系给他们带来的承认。如果中国完全关闭锁国了，西方的期刊不发中国大陆的文章了，大家都发国内学阀控制的期刊，标准就没了。科学研究的标准就成了大而化之的能不能让“火箭上天”，给“粮食增产”之类的。这就基本上回到以前的时代了。

在大洋彼岸，我们都很高兴的看到中国的发展。真心希望居庙堂之高者能够高瞻远瞩，让中国人的科研维持一个好的势头，进一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