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琵琶嗅风流

 

说起上海女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风情万种。她们讲话时,面容似梨花带雨,而声音又千娇百媚,仿佛时不时在楚楚地提醒你,今晚别走了。

可若是真的厚下脸皮,挨到深夜,抱着能一亲香泽的幻想的话。那么,十有八九你会在搭不上末班车的午夜,斥巨资乘计程车悻悻归家后感慨道,色狼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败家。

之所以说「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告诉你,「有志者事竟成」。不过目前为止,我还真的没听说过有哪位仁兄,在和一位姑娘约会多次都未能肌肤之亲后,依然勇往直前的故事。通常的情况是,如果真的跟一位姑娘长谈了十次,并未近纙衣半寸的话,那么,可以负责任地说,你面前这位佳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个「拉拉」。

不记得是第几次「至少五次以上」约会的时候,上海女人温柔地通知我,「夜里风寒,准你留宿一晚。」

满怀着心中喜悦的我,在洗漱后,特意地又刮了一遍身体上除头发之外的毛发,并且,把口香糖的剂量,增加了一倍。

可是,心潮的澎湃在同榻而卧时的一句话后,彻底平静。上海女人对我说,「今天晚上,想亲亲摸摸随便你,再进一步的话,休想!」

听完这句话,让我连「亲亲摸摸」的兴致都荡然了。我把被角刻意地往下巴处掖了掖,回了句,「谁要碰妳,倒是要提醒妳,莫毁了我的处男之身!」

「谁稀罕!」上海女人把半口气从鼻孔里喷出来后,留给我一头黑发。

这种相敬如宾的气氛在同居后的一天夜里,才有所改观。事后,上海女人对我说,「我这么优秀,岂能那么轻易就便宜了你小子!」那种神气的样子,仿佛在告诉我,「阿拉脑袋精明得很,休想让阿拉吃亏上当」。

她是否「上当」,不便评价,可我在同居后,真是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就不得不说到我对上海女人的第二印象,懒。

提到「懒」,上海女人在我的所见所闻中,绝对独占鳌头,连丹麦女人都要甘拜下风。因为自打同居以后,从没见她早我醒来,更不用说先起床了。而对此,上海女人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为「赖床」辩护。头天打工太累不能早起,夜里起夜导致失眠不能早起,经期需要休养不能早起,雨天天气太闷不能早起,总之,无论春夏秋冬,阴晴圆缺,都能成为不能早起的理由。可是,一旦见到早餐端上餐桌,上海女人便立刻一个鲤鱼打挺,扑面而来。有时候,甚至忘记了光着屁股的尴尬,把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阿拉大家闺秀」,彻底丢在脑后。赶上休息日,「大家闺秀」能整日脸不洗,牙不刷地窝在被子里读小说。实在被充满尿液的膀胱折磨得难忍时,才会捂着肚子钻出被子,并在如厕后顺便到我跟前,用含着一股隔了夜的芝士味道的嘴巴亲吻我的脸颊后,道出一句,「亲爱的,一会儿去做饭好么?我有点饿了。」

再多的就不讲了,回忆跟上海女人生活在一起那段「黑历史」,很多话难以启齿。可我当初的确是不由自主爱上了她,或者说,爱上了她的琵琶。

从哥本哈根市政大厅向步行街,行至一半,会见到两家中国餐馆,一家名为「上海酒楼」,另一家上书「北京饭店」。以前曾跟朋友玩笑说,「从北京到上海最快三分钟就到了」,说的就是这两家饭店。当年,还没被丹麦餐整改过的五脏六腑,每次经过这里,都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带进其中的一家。据不完全统计,这种情况每周都会发生一至两次。在如此高频的作用下,使我在上海姑娘刚去打工的第一日,便发现了她。说来奇怪,事发地是「北京饭店」,而非「上海酒楼」,这让我在得知她是上海姑娘时,颇感意外。

那是个夏日的黄昏,但哥本哈根所处的纬度,让艳阳高照总能保持至深夜,我刚刚收工,被饥肠辘辘加上疲惫推进「北京饭店」。刚落座,又被飘进耳朵的琵琶声吸引了目光,甚至连对服务员说了什么,都毫无印象。

清池假山畔,伊人半遮面,一位姑娘怀抱琵琶,凝眉闭目,身体随着旋律摇摆,深红色的旗袍把灯下的琵琶衬托得愈发光亮,也让那双行游弦间的手臂看起来洁白无瑕。我心中一颤,进而侧耳倾听,琴声如高山流水,又似浪尽回沙,舒舒缓缓,澈人心扉。

真是难得一见,尤其是在距东方万里之遥的北欧。我闭上双眼静静地听着,跟着曲调重游故乡。一曲琵琶解乡愁,弦尽曲终,我由衷地拍了几下巴掌。

孤响的掌声在并不喧嚣的大厅内显得有些突兀,姑娘看了我一眼,礼貌地一笑,然后翻了一页面前的谱子,继续沉醉其中。

就是这一眼,令人久久难忘。而这一眼,也似乎提前帮我写好了那段「黑历史」,并让我加深了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句话的理解。

「真没志气!侬看看别人家,都开了小馆子,好不好是个产业。再看看侬,天天守着个破梦想,要学人家为艺术献身,也不撒泡尿照照,侬有艺术细胞伐?这么多年,献身看到啦,之后呢?我十五万买的琵琶都丢掉啦,跟着侬,好没前途知道伐?」

这是上海女人离开我之前说的话。之后,她便嫁了人。

据说,现在上海姑娘和她先生的餐馆已经六家连锁,身价过都亿了。

可不知为何,我还是忘不掉那只只有十五万的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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