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是包法利夫人

12月12日，福楼拜诞辰200周年。

他的书我读的有限，就一本《包法利夫人》。是李健吾的翻译，竖排版小五号字体，读得不舒服也不仔细。读的时候还是革命青年，总的印象：对包法利夫人——艾玛，不喜欢。

暮年再读，忽然觉得，那个曾经让我不喜欢的“哎呀妈呀（艾玛）”，难道不是我们吗？

一说爱情：哪个女孩子没有憧憬过浪漫的爱情，没有在心底里描绘过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的形象？

“幸福、热情、陶醉，这些在书本里显得如此美丽的字眼，在生活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婚前，艾玛憧憬“爱情是玫瑰色的大鸟，只在充满诗意的万里长空的灿烂光辉里飞翔”；

婚后，“这样平静的生活，就是她从前朝思暮想的幸福”吗？

艾玛感觉生活平淡无趣、丈夫毫无情趣，才移情别恋的。先是多才多艺会画水彩的的金发少年，然后是花言巧语精明富有的伪善君子，可惜上的都是“贼船”。

二说吃：哪个女人会放弃口腹之欲？

在侯爵家宴上，“艾玛一进餐厅，就感到一股温暖的气味，夹杂着花香、衣香、肉香、和蘑菇的香味，枝形大烛台上的蜡烛，在银制的钟形罩上，显得光焰更长；多面体的水晶，笼罩在不透明的水汽里，折射着淡淡的光辉；长长的餐桌上摆着一簇簇鲜花，排成一条直线，餐巾折得像主教的帽子，放在宽边的盘子里，每个折缝中间摆了一块小小的椭圆形面包。龙虾煮熟了的红色爪子伸出盘外；大水果一层又一层，堆在镂空花篮的青苔上；鹌鹑蒸时没有脱毛，更加热气腾腾”

“香槟酒是冰镇过的。艾玛感到一股凉气钻进嘴里，不由得浑身震颤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石榴，也没有吃过菠萝。就连砂糖，在她看来，也比别地方的更白、更细。”

我的口水都止不住啦！

据说乔伊斯、普鲁斯特的写作都受到他的影响。什么影响呢？大概就是精细的笔触描绘出的色香味俱全的3D景象吧。

三说奢侈品：只要财政收入说得过去，珠宝钻石化妆品，哪个女人不为自己添上一两件？

 “她买了一个哥特式的跪凳，一个月买了十四个法郎的柠檬来洗指甲；她写信去卢昂买一件卡什米蓝袍；她在勒合店里挑了一条最漂亮的绸巾；她把绸巾当室内服的腰带用；她把窗板关上，手里拿一本书，穿着这身奇装异服，躺在一张长沙发上。”

“勒合先生又小心在意地摆出三条光彩夺目的阿尔及利亚围巾，好几包英国针，一双草拖鞋，最后，四个用椰子做的、由劳改犯雕镂而成的蛋杯……他用指甲弹一弹摊开了的围巾的纵缎面；围巾抖动了，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在傍晚暗绿色的光线中，缎面上的金色圆点，好像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想起我九十年代第一次去香港，决心要在这个购物天堂给自己买一条正宗“H”方巾。走进中环的专卖店，还是傻眼：五六千啊！图案还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捏捏不争气的钱袋子，还是不肯罢休，围着柜台转了三匝又三匝，最终一跺脚，出手一条“LV”的三角巾，一千八！同行男士用地道东北话评价：“败家娘们”！

女人天性里都是喜欢这些东西的。在这个意义上，女人都是包法利夫人。

可是一个小家碧玉，一个柴门土婆，非要按照豪门贵妇的标准装备自己，把浪漫奢侈当日子过，结果就很悲剧了。

包法利夫人也并非没有拒绝过这些诱惑。她挣扎她忏悔，只是最后崩塌了。她钻进那个虚幻的美景里出不来了。艾玛，这一幕像贾瑞。。。。

如今电信骗子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网上看到一女骗子就是以美色骗财骗婚，得手近百万。你以为她买房子置地吗？不，挥霍一空。就是为了享受那瞬间豪掷千金的虚荣！

“哪怕绕小路，走歪路，她也要维系着她虚伪的生存——因为这里虚伪就是真实，想象就是生存”

译者李健吾评说的不仅仅是艾玛啊！

艾玛不是安娜，追求精神上的契合；艾玛不是娜拉，向往独立与自尊；艾玛甚至不是苔丝，她太物质，以至于堕落。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绝不是艾玛。我们比艾玛“高明”——

我们花自己的钱；我们不上男人的“贼船”；我们量力而出，我们踏踏实实过真日子。

那么，艾玛的那些向往：美食，华服，音乐，小说，还有bling bling，就尽情享用吧。

用俺家掌柜的话说：可劲折腾，谅你也折腾不出如来佛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