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小说) 59:别具一格的感情生活

这一觉陈默睡到了中午。旭日的小组会议也从原定的早晨改到了下午一点,为了迁就陈默的腿伤,地点临时变动到了钟秀山脚下的四合院。

陈默一瘸一拐地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被三堂会审了。旭日“三剑客”赵继刚,徐蔚民,外加一个王港生,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简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裸奔了。

赵继刚的三堂会审还没开始,四合院就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市局刑侦二队代理队长余兰高调得不能再高调的来探班了。

“唉,我说刚哥,周末加班本来就差点儿意思,周末加班还不管饭,那就是压榨民脂民膏啊,”余兰一来就咋咋呼呼地差遣港生给他当搬运工,从她的绿色警队吉普“小川”里往外搬便当盒。

港生最怕一种女人,就是长得好看办事利落还天不怕地不怕外加一张刀子嘴的。比如他母亲大人前天星港小学校长顾林芝,又比如眼睛贼大贼凶的警花余兰。所以余兰的话比赵继刚的都管用,她命令一下港生就服服帖帖地鞍前马后了。

港生一纸袋接一纸袋地往屋里搬运,徐蔚民就负责验收,在客厅的八仙桌上好像阅兵式一样一样的摆开。

“兰姐,真够意思啊,” 徐蔚民两眼放光,“丽都大酒家的东西就是高档次,连包装都弄得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赵继刚闻言凑上来看热闹,只见每份便当都考究地装在漆面风格的杉木饭盒里,饭盒内部有暗格将米饭和配菜分开,漆面上烫金的草书“丽都”两字。除了便当之外,还有一桶冰袋保温的抹茶冰激凌,和一壶热腾腾的现磨咖啡外加伴侣。

喝惯了鸟巢咖啡的赵继刚给自己满了一杯调侃道,“行啊,兰姐,警队在你的带领下蒸蒸日上,鸟枪换炮了?”

余兰抛了一个“说来话长”的媚眼过去:“刚哥,这可和我们警队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想喝鸟巢咖啡,警队时刻欢迎您。这个吧,是丽都经理杜一波孝敬的。我们二队前一阵子给丽都解决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我都说了一面锦旗完事儿,可人家非得以身相许,哭着喊着要和我处对象。”

徐蔚民听得一片神往:“兰姐,这杜一波可是商界新贵,年青有为,他老爷子据传是从省里退下来的高干回家乡养老来了......”

余兰见不得徐蔚民的花痴状,抢白他道,“小徐,你这么中意他,要不你上?他们这些有钱有背景的我听说不少都是男女通吃......”

赵继刚见对话开始朝着不可控的诡异方向发展,连忙咳嗽两声打断二人,“大家赶紧的,吃饱喝足了,还有正事儿呢。今天兰姐在,正好给我们做个现场指导。”

余兰幽幽地瞄了他一眼,大眼睛扑闪扑闪,欲言又止。

注意力重新聚集到陈默身上,三堂会审的压力又回来了。

陈默拉了拉睡衣上面披着的一件军绿色夹克。经过一早上的休憩,气色不再苍白,脸颊上甚至有了那么一点血色,除了拖鞋里依然肿着的右脚稍微有点煞风景,整个人显得明媚动人。

陈默仔细地叙述了昨晚在十九号公馆和小红楼的经历。当然,和地产大亨章梦飞四手联弹以及亲到一处的缠绵细节就不用赘述了。

“妈的,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 余兰一边听故事一边忍不住骂骂咧咧,“对中学生都下得去手,真够变态的。”

港生一言不发,脸色却越来越阴沉难看。

徐蔚民就像是港生肚里的蛔虫一样,附和着余兰的口风抗议起来:“这也太惊险了,这次好在默默侥幸逃脱,以后......”

“以后?什么以后?” 港生板着一张脸,眼睛死死地咬着徐蔚民。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继刚终于舍得放下手上那只外焦里嫩的香酥鸡腿了,文雅地用带香味的餐巾纸擦了擦嘴,瞄了眼港生,“我看汤原那根线动不得,或者说动了也没用,没准还会引火烧身。听默默的意思,红楼里面那个丫头知道什么,或许我们能从她身上打开缺口......”

“那就是说,阿默还得再进去一次,还得继续以身饲虎?” 港生有点蛮横地打断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了笑容,仿佛一只暴躁的年青雄狮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赵继刚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把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对面藤椅里的陈默:“当然不是以身饲虎。卧底不是一味单干。怎么行动,和外面怎样呼应都要事先仔细设计,反复推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视线里有点意味深长,“当然了,说到底,这是个冒险的事儿,我要看看默默的意思。”

陈默只觉得一把心火在脸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四个人的目光像三百六十瓦的聚光灯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顿时就有点魂不守舍了。

众目睽睽之下,陈默径直来到港生面前,捧住他的下巴,目光在唇瓣上盘桓了片刻最终在鬓边温存地亲了下去。港生僵硬了片刻便很自然的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腰际。两人动作虽小,但是情意绵绵的身体语言和亲密接触的时间之长都传递给在场三位一个准确无误的信号:这是一对爱侣之间的亲吻无疑。

陈默亲完港生之后大大方方地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撩起眼皮来直视赵继刚:“刚哥问我的意思?我听港生的。”

缄默片刻后,徐蔚民大概觉得屋里的温度有点偏高,殷勤地把几扇窗子打开了,没话找话说,“刚哥,咱们的空调是不是该装了?你看我这一身的汗......” 说着掏出手绢来在额头脸颊掖了掖。

余兰对徐蔚民不屑地瘪了瘪嘴,一副“士别三日”的神色看着港生:“行啊,港生,高中还没毕业就把对象搞定了。你们大学毕业摆酒的那天可别忘了叫上你兰姐。”

赵继刚见她嘴没把门儿的,连忙插话:“唉,那什么,兰姐我们还是先把你的喜酒喝了再说吧。”

徐蔚民平白无故先后挨了港生和余兰的挤兑,心里正觉得委屈,这会儿见屋里明枪暗箭地一通乱飞没一个有正形儿的,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咱旭日男女老少们的感情生活可真够别具一格的,以后少不得要慢慢消化。

徐蔚民打开的窗子似乎起了点效果。余兰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港生,你刚才说那个失踪的女孩,汤原,是哪个学校的?”

港生坐在陈默身边认真答道:“实验中学的。半私立,学生家里不少都是像汤明诚一样的富豪。”

余兰微微蹙了蹙眉,“实验中学?我们不久前刚结了一个案子,吸毒,碰巧那女孩也是实验的。不过她家境倒是一般的很,好像和她奶奶住,靠吃她奶奶的五保津贴过日子......”

港生解释说,“哦,实验中学也有不少资助生,大多是品学兼优的困难户,招进来帮学校充充门面,显得他们不是只认钱不认人。但实际上,这些资助生很少有人能真正融入有钱人的圈子,校园霸凌也算是半公开的秘密吧。”

余兰闻言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徐蔚民急了:“唉,兰姐,别说话说一半儿啊。这五保户女孩到底怎么了?”

余兰扭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死了。吸毒过量。”

一直在聚精会神的享用抹茶冰激凌的赵继刚这时幽幽地插了一句,“毒贩子呢?兜售毒品给中学生致死可是大案,为什么没立案?上面有人摁下来了吧?反正家属也只有一个吃五保的奶奶,有冤也没处伸去。这年头,穷人的命不算命喽。”

余兰的目光在赵继刚脸上停留了片刻,眼里的表情渐渐地有些一言难尽,“赵队,你就让我再这么叫一回吧。你出走了,鲁局也基本上算是半退下来了,队里执行任务的时候再不像以前那样能放得开手脚了......,怎么说呢,怎么查,查到哪儿,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案子都要听上面的指示。”

赵继刚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摆摆手,“别说了,兰兰。我明白。”

想了想,又冲徐蔚民说:“我总觉得实验中学两个女孩接连出事太过巧合,小徐,你跟着兰姐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和汤原有没有什么联系。” 说到这里,赵继刚的二皮脸又回来了,嬉皮笑脸地对余兰:“兰姐,你可怜则个,行个方便吧。”

港生本来想趁余兰在,问问她能不能让公安出面给红楼立个案,好好调查一下。现在见她对局里形式讳莫如深的样子,便按下不表。心想,得找个机会请兰姐吃顿饭,好好聊聊里面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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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会之后,陈默拖着伤腿凑到港生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腰:“怎么,小醋坛子,还在生气呢?”

港生打量着他的造型,一身条纹睡衣上面胡乱披了件军绿色的外套,一条裤腿还卷了上去,露出尚有点青肿的小腿,伤脚上套着只黑色的塑料拖鞋,整个造型说不出来的不伦不类,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就你这小样儿,这章梦飞什么环肥燕瘦没见过,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陈默一听立马不干了,“哎,我怎么了,” 拉起港生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我这要脸有脸,要胸有胸的。” 说罢一张脸热烘烘地凑上来作势求欢。

港生反客为主在他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一把将他按进沙发里,嗔怪道,“狐族少主,您可真是身残志坚。我求你了,收敛点儿吧。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我家顾校长说呢,她老人家要是上演一出棒打鸳鸯,我就真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陈默闻言果然安静了下来,窝在沙发里不言不语地想心事。

港生见他一张清秀的脸庞上遮掩不住的失落神情,马上就心软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积攒的一股闷气也都谢光了,有点讨好地说,“今晚有场慈善酒会,在大饭店。盛晓梅来接我,好几个‘烽火’的董事都会出席,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陈默仰起脸来受气包似地嘟囔:“去,我干嘛不去?你休想甩了我!”

 

两人在港生家新城区的别墅打扮停当的时候,电台记者盛晓梅的白色小本田就到了。

盛晓梅一身粉紫色的裙装衬得她蜜色的肌肤娇俏可人。当两个白衬衣黑领结的燕尾少年出现时,她眼睛一亮忍不住打了个脆生生的响指:“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啊!”

一路上,盛晓梅的眼睛不时瞄向后视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默默,我们台在筹备一个十集连续剧,剧名暂定‘花季|雨季’,讲述高中生的成长故事,有亲情,友情,爱情,和背叛,反正剧本很精彩就对了。现在已经立项了,准备暑期开拍,里面一个有艺术家气质的男孩儿到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们雷导都愁死了。我觉得你形象感觉都挺对的,要不要我给你引见一下?今晚雷导也在。”

陈默愣了一下,心想什么时候自己成了香馍馍了?他试探着望向港生,港生却两眼紧盯着窗外往后飞快倒退的街景完全无视他的信号。

两人的小表情被盛晓梅媒体人的火眼精金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她咬着指甲,无声地笑了。

 

来到大饭店时,港生情不自禁做了一个深呼吸。原来宴会厅布置得比他印象里还要隆重,入口处居然铺着红地毯,电台的大哥们也早就扛着摄影设备准备就位了。盛晓梅见惯了这种场面,状态大勇,她索性一左一右地挎着港生和陈默的胳膊,好像红毯女皇一般地谋杀了不少菲林。

离酒会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盛晓梅拉着港生去和‘烽火’董事会会合。

陈默朝港生挥了挥手:你去应酬你的,我自娱自乐。

他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起一杯白葡萄酒,一边小口抿着一边在大厅里拖着伤腿慢步穿行。虽然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是凭着人们的衣着气质他也能猜得出:今晚星光闪耀,出席慈善酒会的非富即贵。要是港生的父亲王建安还健在,应该也会拨冗出席吧。那李毕春呢,通城石化爆炸案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今晚会不会遇见他?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大厅东北角的一个小门前。

门蓦地打开了,从里面一前一后走出两个盛装的中年男子,前面那人身材和中面容儒雅,而后面那位身材高大伟岸,方正威仪。

陈默顿时石化了,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僵住不动。面前这两个男人正是地产大亨章梦飞,和坐拥大半个城南的商界新秀贺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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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不是汤原这条线动不得,是华眉(花栗鼠)这条线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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