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又在发生一些悲剧,不少人以抗疫的名义非常暴力!
受者当然是受害者,很多施者又何尝不是?转头他也可能尝到暴力的滋味。
这自然让人想起当年红卫兵的悲剧,也许性质不完全一样,烈度也要夸张/血腥很多倍。祈祷上海的悲剧早些结束,不要滑得更远。
人世间,有暴力作恶,也有大度包容,雅量和解,让人看到人性善良的光辉。
这里分享一个清华老书记以德报怨的故事,让人看到人性善良的光辉!
希望有更多的和解来温暖我们的心灵,当然,更期望不要有那么多的暴力悲剧重演。
罗征启,1934年出生,清华大学建筑系毕业,清华大学党委原副书记。1985至1989年任深圳大学校长。
文革期间,罗作为清华党委宣传部副部长,遭受了严重的迫害。
当时学校分为两派:井冈山兵团总部(因其核心的战斗组以林彪指挥的“28团”命名,故自称“团派”)和井冈山四一四总部(因成立于1967年4月14日,故简称“四一四”)。
“团派”以蒯大富为首,因有是中央文革和毛泽东的撑腰支持,是掌权的; “四一四”是比较温和的一派,是在野的。大部分党员干部和许多教师是倾向或支持“四一四”的。罗也是支持“四一四”的。
他和一帮人参与起草/修改了一篇重要的大字报 《四一四思潮必胜》。
据说毛泽东对《四一四思潮必胜》有看法。毛泽东和中央文革都不喜欢“四一四”,他们支持团派蒯大富们。
“团派”得知毛主席批评《四一四思潮必胜》后很高兴,一方面在学校组织人大张旗鼓地批判这张大字报,说《四一四思潮必胜》是反革命宣言;同时,他们的专案组开始抓人,罗征启也在列。专案组审罗时也动用了肉刑逼供。有的下手非常狠,罗吃了不少苦头。其中有一个学生叫孙耘的,平常并不主张打人,但有时候也得表姿态。有一次,孙耘正在审讯,孙铮担任记录,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进审讯室,孙耘马上跳起来,左右开弓打了罗十几巴掌,但是对罗不曾下狠手往死里打。
时代洪流的裹挟下,很多人都有些异化,但是走多远,也取决于每个人。
后面罗侥幸得以逃脱到广东。孙耘等人到罗家把罗父抓走,还抓走其他一些亲朋,但是混乱中出了两条人命。“团派”的孙耘和另一个姓王的同学只好到北京公安局自首,承担责任。当时人多手杂,七手八脚,到底是谁打死的,也不好确定。因为死了人,公安部门就把孙耘当首犯,送到海拉尔关押,从1968年一直到1979年。这11年间,孙耘有6年是坐牢,其余时间是劳动改造。没有正式判刑。
孙耘是1962年考进清华,是当年河北省的理科状元。在清华他本是个好学生,平时表现也不错,但不知为何加入了“团派”。粉碎“四人帮”后,孙耘事件就成了清华一件有名的大案。而罗重回清华领导岗位。
接下来请看罗征启的自述:
1978年下半年的一天,有人敲我家的门,开门一看是孙铮(她就是文革中整我的那个专案组的成员,后来和孙耘结为夫妻),她一进门就说:“罗老师,你认识我吗?”我说:“认识,你是孙铮。”她说:“我代表孙耘来向你请罪。当时我们年轻无知,伤害了你和你的家人。很对不起你和你的家人。”我问她:“孙耘在哪里?”她说:“还关着。”“他是罪犯,这十多年时间大部分被关着。”我问:“判刑了?”“没有,但案卷上写的是反革命杀人犯。”她的态度很诚恳。我问她:“你找我,希望我做什么?”她说:“我只是希望你原谅我们。孙耘如果能出来,他一定亲自来向你请罪!”我家里挤,就把她带到办公室,说:“你等一下。”我写了一封信,写完让她先看了一下。信是写给海拉尔公安局的,请北京市公安局转。因为孙耘是北京市公安局送到海拉尔的。信中说,孙铮来向我道歉,态度是诚恳的,孙耘去我家抓人,有历史的原因,他不是指挥者,也不是直接打人至死者。我代表被害人家属,负责任地声明不再追究这件事了,请你们释放孙耘。孙铮看了这封信,当场泪流满面。她说:“罗老师,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做。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代表孙耘感谢罗老师。”
孙铮走后,我将这封信通过清华办公信箱送给北京市公安局。我还把这封信给我爱人、父母、姐妹们都看了,他们都同意我的做法。一个月以后,孙铮和孙耘来到我家,孙耘说:“罗老师的信一去,海拉尔公安局就把我放了。公安局看了罗老师的信也很感动。他们说我这十年改造态度好,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就把我放了。”我说:“出来了就好,今后好好干吧!”他们说:“我们两人想考研究生,不知行不行?”我说:“我赞成!你们准备得怎么样?”孙耘说:“专业方面我在监狱里有准备,就怕政治课。”我说:“政治课好办。”我立即让政治教研室搞了一份研究生考试的政治课复习提纲给他们。
他们参加了当年的高考,报考的是哈尔滨工业大学。考试结果出来以后,孙耘、孙铮又来告诉我。孙耘总分第一名,孙铮也考得不错。但是,哈工大看他档案里面有“反革命杀人犯”的记录,不敢录取他。他们对我说:“即使哈工大不录取,我们也满足了,是我们有错。”我考虑了一下,又写了一封信给哈工大党委和黑龙江省招生办,并转黑龙江省委。大意是:孙耘考试成绩好,这不奇怪,他原来就是业务尖子。文革时期,他们二十岁左右,没有人生经验,犯了严重错误,但是是在文革那个特殊环境下犯的错误。这些年有深刻反省,态度很诚恳,现在刘少奇的问题都解决了,应当是化冤解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信发出去后不久,黑龙江省委派来了两个人找我,查询确认这封信的事。我说:“这信是我写。孙耘是个才子,年轻人犯错误,已经惩罚了十几年了。像这样的人,拉他一把,就成了人才;推他一把,就成了社会负担,何必呢?”他们说,省委书记杨易辰看了信还是不敢定。送到中纪委王鹤寿那里,王鹤寿又送到胡耀邦那里。胡耀邦批示:“这是个好事,责成中纪委第二办公室代中央起草一个文件,给黑龙江省委和哈工大党委,这两个学生可以录取。这样的人才应当爱惜。此事可以登报。”(当时我没看到耀邦批示的原件,只看到了新华社记者唐贤美手中的一份文件)
一大群记者拿着有这个批示的文件找我,谈登报的事。我当时在中央党校学习(是“第一期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同期学习的有尉健行、田纪云等)。我认真考虑后,给耀邦回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感谢您对我的理解和支持。但您让登报的意见,我认为不妥。当前全国打砸抢的遗留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如果这件事一登报,容易造成文革中的问题一风吹的结果,可能造成反复。如果您认为有必要,登个内参就可以了。
信写好后,仍请那位新华记者唐贤美带回去呈耀邦,听说耀邦又立即批示同意。后来新华社“大内参”登出来了。
孙耘和孙铮被哈工大录取后,专程来看了我。此后他们每年都到清华来看我。1983年以后我调到了深圳,他们还常常到深圳来看我。他们写的论文也都寄给我。
2005年,孙耘夫妇带着女儿在北京请我吃饭,共有12个人参加,有“团派”的,也有“四一四”派的,气氛十分融洽。历史的误会,“我们当年都认为我们是正义的”,回想起来很多都很可笑,也很可怕。许多年过去,“相逢一笑泯恩仇”。
席间,孙耘请我和他们全家一起照相,并对他女儿说:“你要记住这位爷爷,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家,你一定要记住!”在场的人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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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后面南下,参与创建深圳大学,一样用爱,用包容,关怀学生提携后辈,广受好评。
2022年仙逝,网上众多人撰文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