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姐比我大一点点, 记不清是差几个月还是一岁, 她妈妈牛阿姨和我妈妈是同一个单位工作的同事。 我们在同一个中学读书, 她在经过特殊挑选的少年班, 我读的是低一年级的普通班。
少年班里大部分都是男孩子, 她是凤毛麟角的几个女生之一。现在想起来, 她那时候大概是蛮寂寞的吧, 有过几次在课间休息的时候, 她会大老远的从楼上的教室下来找我说话, 很久以后还依稀记得她站在洒满阳光的教室里讲话的样子, 比当年满脸胶原蛋白主持的鲁豫还要好看些 。有这么出色的小姐姐过来说话, 心里很有些小小的得意和骄傲。 可惜那时年纪小, 真不懂事, 刚刚从普通学校考进这所省重点,好像进了学霸集中营, 突然间学习上的压力倍增, 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咬牙切齿地对付功课,分不出一点精神来付出回应友情,对答之间找不到共同的兴趣,慢慢就淡了, 再后来陆续高考, 各奔东西了。
有小师姐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已经进了大学。记得她上的是北大,(他们少年班几乎清一色都进的清北或者科技大)和一个同校的男孩子相恋, 家里知道后坚决反对,竭力把两人分开, 小师姐被失恋困扰, 精神上很受了些打击,牛阿姨夫妇做得很决绝, 直接给她从北大退了学, 联系转回本省的大学继续读。那所学校也还是不错的, 可是怎么能跟清北相比呢,真的是很让人惋惜。 不过那时又觉得以小师姐的资质,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后来我在大学里也有了男朋友,家境清寒,我自己满意之外,并不被闺蜜们看好,跟家里说的时候也是有些忐忑的。好在爸爸妈妈没有什么反对的话,全程支持,婚恋都依着我的意思,也有听到他们小声商量,话里提到牛阿姨和小师姐。于是心里隐隐的有些明白,这一关过的这么顺利,除了庆幸有开明的父母,也是因为前人已经趟过路上的雷了。
时间过得快,转眼间几十年过去,我自己也做了母亲,开始时不时地琢磨很现实的问题:孩子长大了,是要尽量留在自己身边,方便掌控情况,确保安好,互相照料;还是鼓励和支持孩子去充满机会和危险的世界里追寻梦想?似乎找不到完美的答案。
大概疫情开始前一年的冬天,跟家里通电话的时候,妈妈提到牛阿姨过世了,接着叹息牛阿姨性子太执拗,小师姐一直到现在还独身。确定没有听错的那一瞬间,想到记忆里那个明眸皓齿的天才小姐姐,心狠狠地疼了。那样的冰雪聪明,要离开不可能没有办法,甚至可能很容易,她却一直留下了。那里人们的观念仍然很保守,甚至有些闭塞,不敢想像小师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也不敢想像牛阿姨母女俩是经历了怎样残忍的一场相爱相杀。命运有时候是这么的凶残。
小师姐的事让我难过了很长时间,写出来也算是一吐为快。祝愿远方的她, 在牛阿姨离去后,可以打开心结,后半生里平顺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