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作品:高三少年追风记(连载一)
作者:Sky
序
2011年8月21日,感叹于西北太平洋盛夏已经超过10天没有台风出现的我,非常渴望生成一个台风,但是不知道往哪里寻找可能出现台风的消息。不知是为什么,我打开百度搜索框,在其中输入“台风吧”,从此一段传奇之旅开始了。这个毫无来由的举动从那一天起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我渐渐地不再关注海口市哪里新开了公交线路,哪里的公交线路调整了。甚至连以前上网必看的公交车消息也不再有幸使我的目光停住。渐渐地,我也不是那个上课不会开手机的好学生了。渐渐地,我一有空便上台风吧看帖子,回到家也会整天泡在电脑前看贴吧。渐渐地,我也成了一个“贴吧生物”;渐渐地,我对贴吧的使用了如指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经历了贴吧等级推出、贴吧改版等等贴吧的大事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那个吧发了第一个贴,那时还可以匿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第一次没有匿名发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第一次发了扰动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第一次发了低压帖。就这样我成了一个“追风族”。
一、
2011年8月21日,感叹于盛夏时节已经超过10天没有台风出现的我,再也不愿意等下去了,于是第一次敲开了台风吧的大门,从此开始了“追风族”的生活。时间慢慢地流走,台风一个一个地生成。就在看台风吧的同时我在学习关于台风的知识,增长了我对台风的认识。经历了4个月的历练,2012年就在那一天到来了。
这是传说中世界末日的年份,我想,台风会不会是毁灭世界的自然灾害中的一分子?2012年的台风会有多少传奇?此刻,在我的想象中,一个“末日台风”“宝霞”已经悄然诞生。
已经是冬季了,而且12月已经过去了。据说冬季是“追风族”最难捱的日子,因为无风可追。明明是夏天才有的东西,我们却认为在冬天里寻找它理所应当。从北风呼啸的一月开始,到海洋上轻雾弥漫的二月,好不容易到春暖花开时,但是又要接受一个个扰动在春季的北风中死亡的现实,毕竟春天发展的台风不多。往往要熬过漫长的5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看到第一个台风的出世。极端情况下,这种等待可以一直持续到7月。海南的春天每天都是一样,暖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所有的景物都盖上一层明亮的被子,让人总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春天也没有什么事做,没有假期,每天是重复的。每年春天过去,我总是会想,好几个月我干了什么,然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到了夏天,到了暑假了。总之就是不能明白自己每一个阶段在做些什么。我想,下半年总是比上半年充实,大洋上大概也是如此。
虽说冬季比较无聊,但也有一些东西可以期待。比如CMA和JTWC最佳路径和年报的出版,比如台风委员会开会公布台风名字除名和替代名。2011年某天我上上海台风研究所网站的时候,发现了一篇“中国气象局提议对快速发展的南海低压进行命名,将在第44次台风委员会届会上提交”的文章,我把这个好消息发到了台风吧。我就一直在期待什么时候开第44次会议,台风吧的吧友们也在期待第44次会议,更多的是想知道除名和替代的名字。在台风吧,似乎是我第一个发现这个消息。后来,我不知道结果。
2011年冬天,也就是2012年的年初,低纬度洋面上东风波前赴后继赶往西,当初我认识不到这是每年冬季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1月中旬一块东风波在145度附近被发现有底层环流中心,竟然被我们这些初追风的人翘首以盼了好久它成为台风。它接近菲律宾了。华南的大海边大雾弥漫,烟雨蒙蒙。寒假中我踏上了去往更远南方的旅途,不知道是否是为了躲避北方的湿冷,还是别的。当时是我最沉迷于台风的一段时间,以后都不如那时。想到自己要离开5天自己深爱的台风,我心里非常难过。在那里,我看到了Nangka和Merbok。这算是一次美丽的邂逅吧。后来我发现,这次旅行,我拜访了画眉10年前拜访过的地方,那是一个传奇。
回到学校,仍然是那段最沉迷于台风的时光。我依旧在学校过着往返在宿舍教室之间的生活,依旧在每天不管有空没有空的时候关注台风。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有扰动就有台风的希望,但是一次次的扰动发展失败让我没有了信心,而且开始担忧西太的命运。但是,可能就是因为我天真的以为,上天就真的安排了这样一天。那一天是2月17号。
那天天气阴冷,不记得是否在宿舍洗过澡,反正早早来到了教室。雷借他的新手机给我用,我毫不犹豫地打开台风吧,准备关注一下由菲律宾群岛进入南海并在下午被评级为LOW的热带扰动93W的最新情况。我着实吃了一惊!台风吧众多吧友在我之前看到,也着实吃了一惊,问“这是什么形式”!JMA给一个JTWC还只评了LOW的“扰动”发了GW!看到这里我心潮澎湃起来。可惜没有人能分享我的喜悦,我只好回到学习中去。晚上8点多,我又一次打开台风吧,这次是在上晚自习。我再次真真正正地吃了一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JTWC已经把刚刚还只是LOW的这个扰动升格为01W了,没有MEDIUM,没有TCFA/HIGH!它已经是今年的第一个热带低压了,现在是2月、大洋上最寒冷的2月!我听说冬季的南海垂直风切和东北季风强烈,但是它就这样诞生了,而且究竟是因为它有怎样的魅力,使两个机构都打破常态升格它!直到盛夏我们才意识到,JMA在JTWC还没编低压的时候发GW已经成了今年的常态了。
发了GW,就意味着24小时内有台风生成!这意义非同寻常。要知道47年来,从没有低压在2月在南海生成过,更何况台风!01W打破了纪录。当晚,我激动异常。谁还记得,在成为01W的93W之前,还有一个不起眼的92W,它一度发展出庞大的螺旋云系,却因组织不佳、风切变、地形等因素在吕宋岛撒手人寰。它的后辈继承它的遗愿,翻过群岛进了南海。它们都是MJO湿区扫过西太的产物。而这一切为我们所关注,皆源自于2月9日前后GFS的数值预报。当时有人说了一句话:“命名木有鸭梨。”我就想,有热带气旋不就是要命名的吗?难道会有“鸭梨”?
因为GW,第二天起床我就看JTWC,因为当时比较喜欢JTWC。没想到Final Warning 一行红色的大字映入我的眼帘,击碎我苦等的心。由于低压对流被切离中心,JTWC发布FW。这个时候反应慢的中央气象台才宣布低压生成。而JMA也不像JTWC一样,仍继续发布GW。我始终以为它有希望,多少次看到中心爆出了一点点对流就想,这下要命名了。接下来的几天,热带低压裸露的底层中心与东北季风的风切变反复拉锯,JMA的气压值在1006和1004直接来回波动说明了一切。一次在学校上午上电脑课,我还在学校机房电脑屏幕上看它的可见光云图,并且说:“底层环流中心依然可见。”最终,也没有命名。热带气旋都是有生命的,生命终会有终结的一天。21日早上,JMA终于取消了GW。01W这颗新星陨落了。01W擦亮了新一年风季的黎明,01W给还处在阴冷潮湿中的我带来一丝热带海洋的温暖气息。它曾经是寒冬里最温暖的的一片云彩,它努力创造了一个奇迹,它没有遗憾了。
南海南部几片残破的云朵在诉说01W的过去,西太重归安静。从那时第一次真正看到了MJO。第一次听说MJO是在2011年10月。榕树死后,在讨论云团与数值预报帖中,有人说:“根据MJO传播规律,下一次活跃大约是在11月初。”后来11月初真的有热带气旋活动,我不得不感叹MJO的强大。自从01W以后,我开始努力了解MJO,这种热带大气低频振荡也许是与台风形成关系最密切的一种振荡了。大约40-60天后,MJO才会重回西太。
又过了近一个月。那时经常会看JTWC的网站,还因为看它,在上课的时候抢了一个南印度洋旋风帖,是10点44分左右。一天我又打开JTWC网站,发现多了几行字,在方框里面。里面有“From 18z 31 Mar 12 to 18z 07 Apr 12,JTWC will…”,大概意思是说JTWC在那段时间内会暂停警报的发表,由另一家机构代为发表,而且“the threshold of”警报发表在西北太平洋将会由25KTS提升到35KTS。当时我并不知道里面的12是什么意思,虽然我知道18z就是18UTC,但是还是不确定那一段时间究竟开始结束于12Z还是18Z。当时我也不懂threshold是什么,特别去查了这个单词,于是我又学到了一个单词。我问台风吧吧友,有没有发现这句话。忘记是贴吧还是论坛有人说,JTWC也要休假了。我想,那要是那段时间真的有热带低压生成了,那就得不到编号了。
这一个月间我参加了希望杯第1试。一周后的3月18日,西太出现了一簇云团。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因为父亲上班,我很早就来到学校。来学校的路上我在车流滚滚的龙昆南路海师对面的人行横道口遇到了初中同学瑨,我跟他一起穿过海师校园。我本考虑过到宿舍后睡个午觉,但是想想可能也睡不着。我打算写作业,把上铺的小桌打开摆在床上就在周末因蚊帐没有靠墙垂挂收起而昏暗的床上打开手机看台风吧,从此再也停不下来,直到傍晚也没看什么书。94W的讨论帖映入我的眼帘。终于又有扰动了,我想。在冬天,等待一个扰动需要多么大的耐心啊!以至于后来在夏季,我都不习惯每隔几天就有一个扰动被编号了。94W靠近吕宋时,关岛以南又有95W出现,但是95W注定了不能发展。94W的云系被西风拉向北方,但是它的心还留在群岛中间。撤编以后没多久,又重新发展了96W。EC的十天预报里南海西南部出现了热带气旋的影子,还不弱。菲律宾民间网站也有提到,下周在南海有热带气旋形成,估计也是抄EC。这就是说,96W成为热带气旋几乎无悬念了。又是3月,跟2年前一样。部分数值甚至支持96W北上袭击华南。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关于广东会不会遭遇罕见“清明台风”的争论在台风论坛上此起彼伏。作为一个风迷,热爱自然的我并不希望这类事情发生,因为我不喜欢违反自然规律。
只是,它怎么走动得这么慢呢?根据数值预报,未来帕卡的行动极其缓慢。事实也是如此,它几乎用了11天,从菲律宾群岛东部沿岸走到南沙群岛西部的岛屿,又用了4天,才从这里走到它梦想中的湄公河。后来我才知道,正是如此缓慢的行动造就了它——帕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