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ty迷失在回忆中,盘子里的烧卖都冷了。Pia拍了拍他的胳膊说:“Dusty,Dusty!我要回去上班了。这些烧卖留给你吧。”
“喔,喔,谢谢!对了,Chris早上说Mat要借我的小喷漆笔玩。要不你下班帮我顺路送过去?我的摩托车有点问题,还没修好。”
Pia一口答应下来。
把车停在车道上,Pia走上前门台阶,按了门铃,似乎没有声响。等了一会儿,她走到旁边的玻璃窗向里张望,发现Chris趴着睡在沙发上,而Mat则趴在他背上,也睡着了。Mat的小脸被自己压歪了,口水把爸爸的T恤都打湿了一片。Chris的脸颊还肿着,半皱着眉头,一条胳膊耷拉在沙发外边。
正在Pia犹豫着要不要把小喷漆笔放在邮箱里,一辆车开过来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金发女子走了过来。
“哈喽,你找谁?”那女子问。
“哦,我来给Mat送一个工具。”Pia看了看那个女子,立刻在她身上看到了Mat金发碧眼的出处。
“那,你给我吧。谢谢。”她接过Pia手里的喷漆笔,笑了一下。
“那好,谢谢,我就回去了。”Pia转身要走,可是金发女子在她身后又开了口:“你是Pia吧?不和Chris说话吗?要不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不用了......” Pia话音未落,大门开了。Mat叫了一声“妈妈”,然后背着小背包,径直地爬上了妈妈的车子。Chris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看到Pia,吃了一惊。
Mat和妈妈很快就开车走了。Pia回过神儿来,问Chris:“嘿,你感觉好点没有?”
Chris摸了摸脸,蔫头搭脑地说:“脸还是肿,很痛,连带着头也痛。医生说是刺激到了三叉神经。今天要接送Mat上暑期班,昨天夜里没敢吃止痛药,就几乎一夜没睡。没想到一只蜜蜂这么要命啊!难怪你那么怕蜜蜂呢。”说罢他没受伤的另一半脸展现了一个诚恳的笑容。
这话提醒了Pia那天的情景,让她不由得要脸红。于是她赶紧说:“你这个样子明天还要飞吗?”
“飞不了啦。给了我一周的假。脑袋疼得没法集中精力。”Chris揉着脑门儿说。
“你需要帮忙就叫我吧。家里有吃的吗?要不要买菜?”
“我......不清楚。好像没什么了。我可以叫外卖的。”Chris嘟囔道。
“要不我带你去买点吃的,你要多喝果汁牛奶增加营养。”Pia说。
Chris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明白一样,然后甩了一下头说:“那好,麻烦你了。”
他们俩来到离Pia家不远处的一个中国超市,Chris一边往购物车里扔东西,一边暗自忍着脸上的痛,抱怨自己真倒霉,不然能和Pia一起买菜,会是多么轻松愉快的事情啊。
“小雅!”
Pia一惊,回头看到了姥姥。
“姥姥?你怎么自己来买菜啊?走那么远?”
“我没事就溜达过来了。晚餐缺大蒜。这位是......”姥姥看着Pia身边这个高高的男子,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一边脸还肿着,衣着随意到了可以说有点邋遢。她刚才远远地看着两人互动还挺频繁的,不禁满腹狐疑。
“啊,Chris,这是我姥姥。姥姥,这是我同事Dusty的朋友Chris。”Pia慌忙给他们二人介绍。
“嗨,Grandma!”Chris情急之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喔,你好你好!你的脸怎么啦?”姥姥用英文一字一顿地问。作为一个医生,姥姥的职业本能就是望闻问切,看到面前的人有伤痛,第一个反应就是“问”。
“啊,这个是被蜜蜂蛰了。就是那天和Pia吃饭蛰的。”Chris的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错了。唉,今天真的是大脑受损啊。他满脸后悔地悄悄看了面色尴尬的Pia一眼。只见她正怯怯地瞄着姥姥,察言观色。
姥姥的“警惕性”一向很高,她想起来Pia回家时红扑扑的面庞,这个小丫头啊,还死活不承认。但是医者父母心,姥姥最关心的还是Chris脸上的包:“有没有去医院处理过啊?不要感染了。应该是很痛吧?”
“处理过了。是挺疼的,但是还好,还好。”Chris老实回答。
“姥姥,就是因为他吃了止疼药,不能开车,所以我帮他买点必需品。”Pia马上说。
“这样啊。那你们买好了吗?我跟你的车回家,不想走了。”姥姥说。
Pia心里暗呼“姥姥你太厉害了!”嘴里却说:“对呀,你坐我的车吧,那么远,别走了。”
于是姥姥顺理成章地“视察”了Chris的住处,看到一堆小孩子的东西,暗自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来,等着回家和Pia算帐。
凉拌茄子、榨菜炒肉丝、腊肠荷兰豆、冬瓜汤,都是Pia爱吃的。可是她食不知味,觉得悬在空中的那只靴子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终于吃好了饭,洗过了碗,姥姥在客厅坐下,说:“小雅,过来说说话。”
Pia挪过去坐好,等着受审。
“昨天晚上还骗我。和男同学,不对,他看着有三十了吧?和他吃饭为啥不敢承认啊?”姥姥发话了。
“我怕......没什么啊。就是我教他儿子游泳,他为了答谢,请我吃饭。”Pia说完就后悔了。以前在哪里读到的?不要主动提供不必要的信息,怎么没记住呢?
“都成家了?那就你们两个吃饭?”
“姥姥,他离婚了。儿子由他们俩共同抚养。”天,怎么又主动提供不必要信息啦?Pia
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他是干什么的?”
“飞行员。”
“飞行员?”姥姥好像是惊到了一样,但是很快说:“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什么呀?姥姥,我们就是特别一般的朋友而已。”
“他年龄偏大,工作高风险,又离过婚,还有个孩子......太多问题啦。”姥姥才不和Pia兜圈子呢。Pia听了,张嘴要反驳,可是有一股力量叫她闭嘴。真是啊,越描越黑死得快是有无数惨痛案例的。
“姥姥,开淼不就是飞行员吗?我以为你喜欢飞行员呢。”Pia开始把姥姥的注意力导向她自己的故事。
“别打岔!那都是老黄历了。”姥姥喝止了Pia,然后换上了和颜悦色道:“说正经的,我下午去买大蒜,碰上了以前一起去旅游的陈老师。你记得吗?满头白发的,气质很好的那个奶奶?”
“哦,记得记得。”Pia很开心姥姥自己把话题给岔开了。
“她问起你呢。说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是她的侄孙子。博士刚毕业,人不错。我还没看过照片,陈老师说挺周正的。你看看......”
“不要不要。讨厌相亲啊,你们以为就是你们看的什么《非诚勿扰》节目那么简单呢。我觉得要尴尬死了。不见,不行。”Pia说得很是坚决。
“见一面,不提那事总可以吧?你现在的工作环境有没有单身男孩子啊?是不是公司太小,接触的人也不多?”
Pia心想,的确没有。虽然“人”不少,而且是“男人”不少,可都是躺在地下的。想到这儿,Pia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严肃一点。昨天你妈还说要介绍国内的男生给你呢。我觉得还是这边的孩子好。起码人在美国,没有人会算计出国啊,身份啊这些问题。”姥姥停了下来,观察Pia的表情。
见Pia没啥表情,姥姥又说:“我约了他们周日来BBQ的,你就干活吃肉,其他的就是顺带的,总可以了吧?”
都已经约了人家,还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嘛?Pia叹了口气说:“随便。我就干活儿吃肉,别的不要指望。”
“行,一定有好多好吃的。你们啊,真幸福,我小时候被饿惨了。后来胃一直不好,也是因为小时候饿的。”
Pia自己还真的没尝过饥饿的滋味呢。“姥姥,听说中国三年自然灾害饿死好多人。那时候你们吃得饱吗?”
“是死了好多人。我们也吃不饱,但是在城市里,尤其是军队,还好。我记得你妈妈才三四岁,老是饿。我的好朋友的丈夫是院领导的秘书,他们有自己的小食堂。虽然吃不好,但是管够。她就经常买了饭菜给我们打牙祭。你妈可以一顿吃一小盆......地方上的老百姓就惨了。听说有吃树皮,吃灰土的,还有,吃人的......”
“啊?!”Pia第一次听说,惊讶无比。这个比恐怖片更吓人啊,自己在中国上历史课也没听说过呀。“那日本人占领武汉的时候,你们吃什么?”
“吃不饱,只能买到一点点米,都是碎米,还有很多砂子。然后就是有人接济一点日本人不要的过期罐头,有时也挖野菜。我妈妈排队挤着去买米,太多人了,还被日本宪兵用木棍打伤了头。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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