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建材财务部最喜欢的人不是总经理王逸杭,而是检察院的陈调查员。
因为每周五陈调查员都会开着铁锈红的小破桑塔纳,准点在四点一刻出现在办公室楼下。陈调查员从来不空着手来,总会给周会计和同事送点检察院的福利,有时候是四宜的盒装绿豆糕,有时候是电影票,还有一次竟然抱来一车真空包装的咸水鸭。
陈调查员来了会自动担任小蜜,帮王逸杭把总经理办公室归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然后两人一起开着王逸杭的宝蓝色跑车绝尘而去。这也就意味着,整个财务科的周末提前开始了。
自从陈寰重新回检察院任职后,王逸杭二话不说购入了万霆豪城的三层小别墅。
万霆豪城位于建安建材和检察院之间,上下班如果不堵,每人正好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这套小别墅基本上按照陈寰的喜好,走的经济实惠的路线,一楼书房和游戏室,二楼开放式的厨房和客厅,三楼是主卧和客房。唯一可以算得上有点小奢侈的地方就是王逸杭加了钱特别修建的阳光房和室内泳池。天气好的时候碧波荡漾,阳光满屋,两人一个安静地读书喝茶,一个趴在地上玩乐高,往往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建安建材最不受待见的是“天使”投资人吴龙,他一来准闹得鸡飞狗跳。
王逸杭最烦这人外行领导内行,可偏偏吴龙投了点真金白银下去觉得不隔三岔五的过来指点江山钱就跟白花了似的。每次两人一开会,整个财务科都提心吊胆的在外面候着,时刻准备着对吴公子的异想天开现场做个风险评估。日子一长,周会计竟然怀念起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吴鹦鹉来,和一群同仁们感叹“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财务科为了第三季度报表忙得水深火热的时候,吴龙又来搅和了。这回还带了个二世祖的哥们儿来,说是也要给建安投资。王逸杭一看周会计熬夜熬得乌青的熊猫眼和满眼的红血丝,觉得还是别让这俩活宝留在公司里祸害了,干脆把哥俩带回了家。
刚好陈寰出差去了。王逸杭叫了个麻辣火锅外卖,一边儿吃一边儿听吴龙吹他的创业“理念”。吴龙的二世祖小兄弟带了瓶蓝带马爹利来,三人白兰地就小龙虾,吃得特别香,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晚上十点的时候,楼下大门“吱”的一声响了,原来陈寰搭了早一班的飞机提前回来了。
陈寰进门的时候,二世祖小朋友正对着空酒瓶,激情满满地演唱“酒干倘卖无”。餐厅里杯盘狼藉,虾壳遍地。陈寰皱了皱眉,一句话没说,拉着行李箱径直上了楼,不一会儿,就听见洗澡水声哗啦啦开的山响。
王逸杭哪怕再神经大条,这会儿也听出来某人的不满了。赶紧连推带搡的把两位瘟神送出家门,匆匆把餐厅收拾了一下,就慌慌张张的上了楼。
上楼一看,陈寰没去主卧,而是在客房洗的澡。王逸杭心道:坏菜了,果然是生气了。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客房的小床上,把衬衫纽扣解开三个,凹了一个特别销魂的造型。
谁知陈寰裹着条浴巾出来以后直接无视他,去更衣室更衣了。
王逸杭腆着脸跟进了更衣室,从后面把脸贴在陈寰满是水珠的后背上。陈寰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肘子:“你别捣乱,我这还没擦干呢。”
王逸杭特别灵巧在他背上舔了一口:“不怕,我给你舔干。”
陈寰彻底无语了,转过身来一把揪住他春光乍泄的领口:“还要不要脸了,王总?”
说罢将他往外一推。手下一时没留神轻重,王逸杭一个趔趄,“啪”的一声撞在了嵌入式的壁橱上,身后毯子被套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王逸杭愣住了,这一下撞得不轻,背上火辣辣的疼。印象里陈寰还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就算偶尔切磋一下,也仅限于“打是疼骂是爱”的打情骂俏。可是今晚不同,陈寰懒洋洋的站在对面,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还在生气,反正并没有打算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王逸杭连续几晚为了公司的事开夜车,本来太阳穴就隐隐作痛,今天又多喝了几口,胸口烧着了一样有股火苗仿佛要破开胸腔喷涌而出。一种委屈的情绪突然不可控制的爆发出来,借着酒意定定的望住陈寰道:“寰寰,你跟我说实话。你在海底躺了八年,回来一心一意奔着港生来的,结果找到的是……,我,王逸杭,一个既不阳光也不单纯的警队老油子,一个冒牌货。你是不是其实心里特别失望,特别怀念你爱的那个人?”
陈寰抬起眼皮,以一种诧异的眼神望着他。他这样凝视了王逸杭良久,终于缓和下来,柔声说:“逸杭,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
王逸杭瞬间被激怒了。胸口被酒意烤得正旺的那股火苗一下子蹿起了一人多高,整个人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在熊熊燃烧。
陈寰这样的反应,等于是在默认:对,我爱的一直是那个十八岁的温暖少年,而你,只是他的替代品罢了。
王逸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大步走出客房,门“砰”的一声巨响在身后带上。从主卧里抱了床被子,蹬蹬噔的去了一楼游戏室。
半夜的时候,他在游戏室的小沙发上睡得浑身僵硬,说是睡着了,其实从心到身都难受极了,也就是闭着眼睡了个囫囵。
身后仿佛有只温热的火炉在烤着他。迷迷糊糊中有人揽着他,在耳边呢喃了句什么。
“我烦着呢,” 他半睡半醒之中嘟囔了一声,试图着挣了一下,身后那人却将他箍得更紧了,又低不可闻地把一句话吹进了他耳朵眼。
这回听清了,说的是:“我的确想他,可我爱的是你。”
王逸杭腾的一下想要翻身坐起,却被身后的人铁板一块似的死死搂住动弹不得。那人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指尖在光溜溜的背上慢慢滑过,仿佛弹钢琴暖手一样,从最低音阶一路往上攀爬。
第二天,王逸杭无故旷工了。建安建材财务科的同事们愉快地度过了摸鱼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