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火车上的故事(下集)(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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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火车上的故事(下集)(十九)

小青带着女儿和郝文母子一起回沈阳了,直到出发前她和明辉还是没有和解,两个人在机场分别的时候碍着郝文在,几乎是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小雪说:“爸爸,你别忘了来接我们啊!”因为每年暑假小青带着小雪去姥姥家明辉因为太忙没有时间一起去,但是他会去接她们回来,也为了去看看岳父岳母,只有过年的时候明辉才和小青她们一起到沈阳去过年。这几年明辉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如果小青的姐姐不回国过年,岳父岳母就来广州和他们团聚。

小青和女儿不在家,明辉和妈妈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妈妈还是不怎么说话,问她这些年的经历她也总是只言片语地说姓万的对他很好但是死了,后来又嫁给姓黄的,姓黄的对她不好。到底怎样不好她也没有说,明辉想那也不过是农家里的夫妻不和睦,吵吵闹闹也没什么了不起。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广州,她也说不清楚,只说村里一个年轻的妇人带她一起来的。

每天明辉离开家去上班的时候妈妈就坐在家里等他,他教妈妈开关电视,后来干脆在离开家的时候把电视打开,可是他发现妈妈一整天都坐在沙发的一角,或者坐在她的床上,中午留给她的饭有时候吃了,有时候没吃,问她为什么不吃饭,她也不说一个确切的原因,支支吾吾地让明辉猜不出她的心思,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说没有哪里不舒服。       

睡觉前明辉在他和小青卧室的抽屉里找袜子,旁边的抽屉是他和小青放钱的地方,他们总是在家里留些钱以防不时之需,他习惯性地拉开旁边的抽屉看看,他发现里面的钱好像少了,但是他不记得这个抽屉里到底有多少钱,出于好奇就数了数,过了两天他感觉钱好像又少了,就又数了一次,果然又少了。家里只有他和妈妈,所以他知道这钱是妈妈拿了。小青去沈阳之前问他有没有从抽屉里拿钱,他说没有,小青让他问问他妈妈是否拿了,他当时还觉得小青诚心跟妈妈过不去,一定是她自己拿了又忘记了,就赖在妈妈身上。此时他相信了钱是妈妈拿去了,可是妈妈需要钱为什么不和自己说,反而要偷偷地拿呢?而且妈妈怎么竟然知道那个抽屉里有钱,难道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翻了箱子和柜子,她要干什么呢?

明辉百思不解妈妈为什么要翻看家里的东西,还要偷偷地拿钱,她拿了钱干什么呢?夜里明辉起来,看见妈妈已经睡熟了,他开始查看妈妈的东西,她的东西不多,破破烂烂的被褥和鞋袜都已经被明辉他们给扔了。他翻了翻妈妈衣服的口袋,果然里面有钱,两张一百元的,几张十元的,大概就是她从抽屉里拿的。在这些钱的中间夹着一张叠好的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明辉好奇这个地址是哪里。过了两天明辉再翻看妈妈的衣服口袋时,里面的钱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那张写着地址的纸。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明辉问妈妈需要钱吗,她听见明辉的话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迟疑地看着明辉,又低下头去说:“不要,不要!”明辉又问她在这里高兴吗,她抬起头来再看看明辉,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中午过后,明辉从应酬的饭局回到办公室,他今天不得已喝了很多酒,酒桌上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此时觉得特别疲惫,这一阵子本来就有些沉重的心情愈发觉得郁闷,他想哭,但是在办公室随时有人会进来谈工作的事情,所以他只好克制着。忽然他的电话响了,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洪明辉吗?我是张英,和你妈妈黄月芬一个村的。我来陶陶居找你妈妈,他们给了我这个电话,我能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吗?”

明辉记得妈妈含糊不清地说过这个,她说自己是和村里一位年轻的女人一起出来打工的,她叫张英。张英在一家写字楼打工,她有空的时候常来看望自己。明辉问她张英在哪个写字楼,有没有联系电话,妈妈都说不出来。

张英听明辉说他在办公室,就接着说:“也好,我想告诉你黄骰子——就是你妈妈的老公,他死了!死了好,这样一个人早该死,你告诉你妈妈一声,让她安心。”

明辉问张英黄骰子怎么回事,张英叹了一口气说:“哎!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反正他对你妈不好,所以我才把你妈从家里带出来,要不然这么大年纪了谁还出来打工。”明辉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要了张英的联系电话,说会尽快带妈妈去看望她,张英说:“你妈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此时明辉心乱如麻,他拨通了尾叔的电话,尾叔听见是他,就挂啦挂啦地说了一堆高兴的话,接着尾婶又说了一堆让他不要太辛苦,注意身体,少喝酒,有时间回家去看看,他们的孙子上学了之类的家常。等尾婶又把电话给了尾叔,明辉清理了一下嗓子说:“尾叔,我找着我妈了!”那边的尾叔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又哇啦哇啦地大呼小叫起来,像个老太婆一样又哭又笑,尾婶又把电话抢了过去,她的反应也并不比她的丈夫高明,她问明辉在哪里找到妈妈的,问她现在好不好,问她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可是她也不等明辉回答,就又问了下一个问题。尾婶也和她的丈夫一样又哭又笑,她的嗓门儿可是比她的丈夫高着好几倍,然后她说:“把电话给你妈,我和嫂子说几句话!”明辉说他在办公室,妈妈不在旁边,尾婶又说:“阿辉,你赶快带她回来,她这么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说完又拉着长音哭了起来。

明辉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因为他也被尾叔和尾婶感染着泪如雨下。

 

(未经作者同意请勿转载,谢谢!)

Waterhill 发表评论于
同意欧美关于LGBTQ有些矫枉过正了。明辉妈妈命运坎坷,不过读下来似乎她自己也有一定责任。她背井离乡,也见过些世面,似乎可以更主动地掌控命运的。
董兰丫 发表评论于
回复 'Waterhill' 的评论 :

谢谢花时间读我的故事!

同性恋在保守社会是个不好解的题,现在社会看来应该不是问题了,只当它是个自然的存在,无需过度夸张,也无需特别掩饰。我觉得现在欧美对同性恋的极度“保护”反而到最后会引起很多人的反感,结果是害了他们。

明辉妈妈的命运令人唏嘘,苦命的人也是各有各的苦法。
Waterhill 发表评论于
一口气读完了所有章节。很有意思的题材。中学里读三言两拍和红楼梦,对于同性恋有些模模糊糊的概念。大一时有个同学高中在美国读的,听说室友有老乡来访就问是男的还是女的。室友说当然是男的,老兄说男的问题就更严重了,大家都傻傻地不知所云。后来听说他出柜了,也没啥感觉。我们还是朋友。

男主的母亲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也是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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