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216）深切怀念敬爱的赖瑞光校长
今天，2022年12月2日，美国东部时间1日晚上九点，收到我的两个学生符文峰和张德兴从海口发来的微信。“原海南省农垦中学的著名校长、国家特贴专家赖瑞光校长，因长期患病，医治无效。于今天早上7时37分在省农垦医院辞世，享年82岁。他是农垦中学建校以来最优秀的校长，没有之一。”
1990年9月1日，符文峰和张德兴，从下面农场中学以优异成绩考取农垦总局重点中学，也是海南省重点中学的“农垦中学”，而且，刚好遇到我们从武汉调来的一批老师。
赖校长当时把90届学生分成两个重点班，我教的班偏重文科，与我同时调到农垦中学的游丽昭老师偏重理科。我们两人是一起从华中师大一附中（以下简称“华师一附中”）调来的高级教师，分别当这两个班的班主任，并互教对方班的语文和数学。教这两个班英语的胡承辉老师，是原湖北省重点武昌实验中学的英语教研组长。也就是说，这两个班的学生，从踏进农垦中学第一天，语文、数学和英语三个基础学科，就开始接受湖北省两个顶尖重点中学高级教师的教育教学与熏陶。三年后，农垦中学这一届学生的高考成绩，名列全省第二名。（符文峰考取了“电子科技大学”、张德兴考取了“西南政法大学”）海南农垦中学从此真正成为了中国中学名校。（见《中国名校·海南卷》中学卷）
赖瑞光校长为了把农垦中学办成海南省一流的中国名校，自上任以来，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赖校长幼年跟随父母从马来西亚归国落户广东罗定，从小聪明好学，成绩优秀，大学毕业于著名的中山大学生物系。毕业后分配到海南农垦系统，在西联农场中学当校长时就显示出非凡的领导才能，被总局调到省重点中学——海南农垦中学后，更是如鱼得水。他那超前的“校长意识”，再加赶上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海南建省办大特区，终于在任期内，把一个曾是校园环境破旧不堪，教育教学管理杂乱无序，在海南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办成为一所国内外颇有名气的名副其实的省重点中学。
我与赖校长相识源于1989年。
那一年暑假，农垦总局在海口举办了所属一百多个农场学校的语文老师讲习班。教研室吴多雄主任特别邀请我来主讲，而我与吴主任的相识则缘于一次“推门听课”。
1984年9月中旬，一个周一的上午八点，上课前两分钟。湖北省教研室的谭爱旭老师，带了十几位老师来到华师一附中我执教的语文教材改革实验班教室门口。我正准备上第一节课，他简单介绍吴主任与我认识后说：“吴主任带他们海南农垦系统的老师，来我们湖北听课学习。省教育厅安排他们到华师一附中来，教导处说第一节课就听你的。”我马上表示欢迎，然后安排他们到教室后面就坐。
现在也记不清当时上课的内容是什么，反正我一贯坚持的是，不论谁来听课，我都按教学计划该讲什么就讲什么。下课以后，听课的老师们非常兴奋，“谢谢”声不断。吴主任对谭老师和听课的老师们说：“我们这样突然袭击式的推门听课，听到的、看到的都非常真实。李老师教态自然，讲课要点清晰，重点突出，学生主动学习、思维积极、课堂气氛非常活跃！感谢李老师为我们上了一节很好的、非常真实的语文课。”吴主任握着我的手说：“请你在方便的时候，一定到我们海南来，给我们农垦系统的语文老师讲讲课吧！”
吴主任“言必信，行必果”，回到海口后，就指派语文教研员李德雄老师经常与我联系，互相交换教学教研信息。每年快到放暑假时就发邀请函，一定要请我去海南讲学。非常遗憾，从1985年到1988年，每年暑假人民教育出版社都安排了全国实验教材改革工作会议，实在没有时间到海南，直到1989年，又一次接到吴主任的邀请函后，才如约前来海口。
讲学期间，借农垦中学曾建仪老师班上的学生上示范课时，赖校长也来听课了。听完课后立即盛情邀请我们一家，第二天早上到华侨宾馆喝早茶，满腔热情地极力说服我调到农垦中学来工作。赖校长是一位非常善于做思想工作的领导，他见我不为特区的工资待遇、住房福利所动，看着我的两个女儿说：“如果你调到农垦中学来，她们两个，你的两个宝贝女儿将来一定可以考取理想的大学。”真是一语中的，击中了人到中年的我之软肋。我立即紧紧握住赖校长的手说：“赖校长，为了您强烈的事业心和如此求贤若渴的诚心；为了我两个女儿的美好未来，我会考虑到农垦中学来助你一臂之力！”
赖校长以他超前的“校长意识”，胸怀大格局，敢为人先的的大魄力，一年时间内，多次飞到武汉，请我帮他联系武汉多所名校的各科中青年骨干教师来见面。他热情接待各位老师，如实介绍农垦中学的远期规划和近期安排，盛情邀请有意向的老师飞到海口考察农垦中学。最后终于确定引进包括我在内的五家九位语文、数学、英语和化学中年骨干教师。这不仅是农垦中学，也是海南省教育史上无前例的大手笔！
赖校长超前的“校长意识”，还特别具有前瞻性。当海南土地价格还没有炒起来之前，他果断为学校买下了教工宿舍区旁边的三十亩地储备着，等待农垦中学发展起来之后，再规划。于是有了当下的新校区，愿后来的农垦中学人“吃水不忘挖井人”！
赖校长超前的“校长意识”，特别表现在他对学校的未来具有必兴的信念和坚定执着的努力。他的口头禅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百分之二百地努力去做！”
还记得，1991年，省教育厅办公室唐主任，负责为教育部魏一樵主编的《中国名校·海南卷》组稿审稿。农垦中学已经被确定为海南名校，并上交了学校办公室写的初稿。只剩下三天就到截稿日期时，唐主任电话通知赖校长，“经审查，你们学校的初稿不合格，这次就不报教育部了。”赖校长接到电话后，立即找我商量，能不能在三天内交一份合格的稿件。我建议校长带我去面见唐主任，听他讲讲上级要求，再看看准备上交的几个学校的定稿。在三天内交一份合格的稿件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赖校长马上带我到教育厅办公室，唐主任坚持说来不及了，请赖校长放弃这一次机会。赖校长对唐主任说：“现在海南刚办大特区，很多事情就像文革时等公交车一样，第一辆车赶不上，真不知道下一辆车还来不来。恳请唐主任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我请从武汉调来的李老师重写，如果仍然不合格就算了。”
我就在唐主任的办公室认真阅读了“海南中学”和“华侨中学”的定稿，回来按唐主任交代的要求，三天内顺利完成。终于让农垦中学载入教育部魏一樵主编的《中国名校·海南卷》。
赖校长超前的“校长意识”，特别善于抓住有价值的“信息”，重视名人效应，千方百计为学校扬名，提高了学校的知名度。
中国第一届“十大杰出青年”评选揭晓以后，全国著名语文特级教师魏书生榜上有名。1991年春节期间，赖校长想请魏书生来琼讲学。我打电话给老朋友魏书生，说我们学校赖校长想请你春节后来海南讲学。他非常高兴地答应了，立即预定了2月22日沈阳飞海口的机票。
魏书生是一个非常真诚的老实人，我们在海口去三亚的车上，他对赖校长说：“这么多年来，我虽然经常到全国各地去讲学，但是，确实是第一次到一所学校来讲三天！首先要感谢赖校长热情邀请和盛情款待！更要向赖校长学习，为了办好学校，提高教师的能力和水平，不惜一切代价实施‘请进来，走出去’的培训方式。请赖校长放心，我一定像面对几百上千、甚至几千听众讲学一样认真。我们环岛游回海口之前，我把三天讲学内容的提纲给你看看，如果还要特别强调什么，请直接提出来，我一定完成任务！”
那几年，赖校长“请进来”讲学的都是全国著名的专家学者、特级教师。如人民教育出版社总编、著名语文教育家、诗人刘国正先生；国家高考语文命题组副组长、北京大学附中副校长、著名语文特级教师章熊先生等。
还准备请世界著名的数学家陈景润教授来农垦中学……
九十年代初，中国数学界打算在海南开一次研究会，享誉中华的《哥德巴赫猜想》的主人公、著名的陈景润教授也要来参加会议。刚好，中国科学院数学所人事处长，是我们华师一附中的老校友罗声雄教授。游丽昭老师当年在华师一附中执教数学实验教材改革实验班时，经常去北京参加数学教学科研会议，与罗教授很熟悉，于是就请她打电话告诉罗教授，正在北京的我和赖校长要去数学所拜访他。
罗教授非常热情地接待赖校长和我，并陪同我们去拜访陈景润教授。遗憾的是，因没有预约，那天陈教授外出开会了，他的夫人由昆热情接待了我们，并告诉我们，只要有罗教授陪同，他去哪里我都放心！赖校长马上说，如果能成行，我们非常欢迎你与陈教授一起去海南！
我们那次去北京的主要任务，是了解关于当年高考“三南试卷”问题。高考语文命题组负责人章熊老师讲那一次高考的命题原则，全国卷与“三南卷”的不同特点。最后，章老师对我和赖校长说：“小平同志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是‘三南试卷’的命题原则。”
章熊先生一句话，让我们明白了“三南试卷”的难度一定比全国卷低，据此，我们对高三年级高考备考制定了“遵循考纲，夯实基础”的八字方针（“考纲”即指教育部颁布的高考“考试大纲”），果然奏效。赖校长高度重视获取有价值的信息，提高了学生的高考成绩。
赖校长超前的“校长意识”，更表现在抓住可能的商机，为办学筹集资金。
还是那次与赖校长去北京搞高考信息时，一到北京，我就与华师一附中在北京的校友联系。我的发小告诉我，我们的高中学友、美籍华人陈绪珈和彭友刚夫妇回北京了，他们准备第二天在西苑酒店旋转餐厅请在京的所有学友吃饭。赖校长听说后，第一反应是，“明天你不要去搞高考信息了，去参加同学聚会，一定要请他们到海南去投资！”
与学友欢聚之后，不等我请他们去海南，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到海口看看大特区可以做点什么。等我和赖校长回到海口，他们夫妇已经等我们好几天了。赖校长热情接待他们，并陪他们去儋州西联农场、三亚南田农场考察，积极为农垦招商引资。后来，两位美籍华人朋友无意投资地产，有意从事电脑生意。赖校长热情为他们提供尽可能的支持。他们感念赖校长的热情关照，主动与赖校长商定投资办了一个药厂。学校提供场地，我的同学首次出资25万元购买设备，后来又增加投资25万元购买生产资料，药厂很快就办起来了。
赖校长超前的“校长意识”，尤其体现在学校教育教学管理方面。据我所知，中学教师实行“弹性坐班制”，仅有中国百强高中名列前茅的华师一附中是这样的。为保证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农垦中学在实行教师弹性坐班制时，强化年级管理和集体备课，制定了整套可以量化的奖惩制度。年级组长和教研组长是学校教育教学管理制度的执行人，更是教育教学的专家。赖校长任期内教务科（农垦系统的编制）副科长陈良兴负责管理年级工作，副科长陈汉章负责管理教学工作。两位副科长不仅是科长的左膀右臂，更是赖校长的得力助手。教育教学管理井井有条，教育教学硕果累累，农垦中学的声望在1993年高考成绩名列全省第二名之后如日中天，进入了良性循环。
赖校长超强的“校长意识”，源自他的人格魅力。
身为共产党员的赖校长，真正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身体力行吃苦在前，享乐在后。1991年教师节，海南省政府评选第一批特级教师。按程序，首先由全校教职工民主推荐，投票结果，赖校长得票第一。他在大会主持人宣布结果之后，立即表态，“感谢大家的信任和抬爱，这次评选特级教师，虽然我的所有‘硬件’都够格，但是，自从当校长以来，我有近二十年没有上过生物课了，我宣布不参加评选特级教师。再次感谢大家！如果以后评选特级校长，我一定参加，到时请大家再选我吧！”赖校长的主动退出，依序补上了一位语文老教师，赖校长的高风亮节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我记得海南省首批语文特级教师评选时，送到省特级评选的十名候选人中，除了我和海南中学的吴荫华之外外，其余都是校长。
十位候选人全部报到之后，省教研室田主任主持会议，并宣布这次考评程序。所有参加考评的老师都必须上两节课：考评的第一节课，今天就在这里抽签决定上课的内容和上课的地点。内容是三本高中语文课本中，专家指定的篇目，抽中哪一篇就讲哪一篇，就在这里准备，不能回家；上课地点分别在海南中学、海口一中和侨中，抽中哪个学校就在哪个学校，不得调换。考评的第二节课，在参加考评教师所在学校自己执教的班级上课，听课时间由考评组决定，不提前通知，随到随听。
田主任还没有讲完，有三位校长问他，是否可以不讲课。田主任说，可以不讲课，但是不上课就不能参评。那三位校长说他们二十多年没有上课，不参评了，当时就走了。他们三位与赖校长事前就主动退出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呀！
赖校长作为学校的“一把手”，不仅礼贤下士，从全国各地引进骨干教师，而且非常尊重老师们的建议或意见。还记得我们这批武汉老师到农垦中学时，赖校长希望我们马上执教应届高三或初三，恨不能立见成果。我希望赖校长从长计议，让我们从高一或初一教起，并保证三年后见成效。赖校长从谏如流，按我们的建议安排工作，三年后果然一炮而红。
赖校长一生衷情教育事业，退休之后，先在民营海南振发学校当校长，复制农垦中学的办学经验，喜获成功；后应海南著名企业家陈权中邀请，任昌茂花园学校校长，再次复制农垦中学的办学经验，又获成功。
赖校长一生甘当海南教育的孺子牛，一生都做海南教育的马前卒，海南农垦人永远怀念你！农垦中学的莘莘学子永远记得你！海南武汉人永远忘不了你！
赖瑞光校长永垂不朽！
李培永于美国新泽西12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