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梦(6)
第6章 黛安娜
黛安娜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美国人。也是除了在美国达拉斯的周家亲戚外,她是我来美国认识的第一个人。
来到美国的第三天,我从行李箱里找出那个电话号码,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拨通后的第二天上午十点来钟,父亲家的门铃稀罕地响起来了。
打开门,一男,一女,两个金发,四十来岁的白人堆着笑容站在门前。
他们是一对夫妻。男的叫杰弗,女的叫黛安娜。
从那天第一次见面后,我们很快就将结识逐渐升华了友谊,成为了朋友。
说起那个电话号码,那还真的有一番故事。
这故事还得从我移民美国前几年的大陆说起。
从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来,自己一直在做移民美国的梦。
我内心很清楚,要真正实现这个梦,首先得在语言上作准备。于是当时心中就有了想英语学习的计划。
国内上中学才开始学习外语。
六三年进中学时,中苏关系已经破裂。一个年级八个班,只有两个俄语班,其余六个班都是英语班,我就偏偏分到了俄语班。
中学只读了三年书,外语课却是学的俄语。这英语我可是连一个字母都不认识。
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的中国,一时学英语成为了一种社会时髦。
到处开办英语学习班。甚至连我们这小小的医院也为院里职工请来了老师上夜校。
那时英语学习却没有太多的正规教材。
国内完整英语教材,就是延续五十年代高等教育部颁布的正规英语教程:许国璋的大学英语。
许国章的英语有好几冊。在新华书店书柜上翻了翻,尽管不认识几个英语字,但从翻译成汉语的部分内容看来,感觉得太学究气了,不是我需要的。
电视的普及,于是电视教学开始萌芽。电视上也开始教英语。
中央台,各地方台都在电视黄金播放时段,开办了英语教学节目。
一时间全中国都朝着讲“日不落”语言方向进发。那势头似乎是准备加入英联邦,实现毛大人伟大志向“环球同此凉热”大同世界。
与此同时,国家开始办电视大学。
中央电视大学英语教授的是一套北京外语学院郑培蒂的英语教材。
各省的电视台也开办了英语教学,而且是下班后的五六点钟,电视收看的黄金时间。
中央电视大学的英语教学教授正规。电视大学英语的第一冊我还听过几堂课。从中学过一下英标发音规则后,后面的几册我也就放弃了。
一是她教的是科技英语,二是我要上班跟不上节奏。关键一点,她教授的英语对我来说实用价值好像不太理想。
主要原因这些都是偏向于科技方面的英语,是供出国留学的人员用的。
人家出国是去做学问。
我们这类普通移民犯不着学那么深奥,只要能几句生活口语对话就差不多了。
随后我就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套“英语九百句”的课本并附带有一套听力磁带教材。
到底是美国人编的,内容感觉比较实用,于是开始了业余时间的自学。
没有老师,于是就买了一本英汉字典。
借助这字典把九百句里的英语单词一个一个找出来翻译成汉语,抄在本子上。再用单放机读出的句子背诵。
学过一段时间后,身边英语爱好者向我推荐了一套“新概念英语”,据说是英国人编的。
书本里的每篇文章都是有关英语国家生活的内容,读起来还蛮有新鲜感。
于是这两套英语课本成了我自学英语的主要教材。
一辈子没有机会进学校,却在社会上混到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境况。时常有人称赞我聪明,漂人的话总让人听起来舒服。
其实自己仔细思考,我得出的结论却是另一回事。那就是我身上的智力基因并不怎地,关键是我这个人霸得蛮。
认定了一个目标就坚持,不放弃。
三十一、二岁开始学英语,又是业余学习,自学了几年下来自己真没有一个底。
到底自己英语是个什么水平了?
语言环境外靠业余自学一门语言,很难说学习得很成功。
有时最简单句子都讲不出。
有时一篇英文文章放在眼前去阅读,似乎还能大概晓得文章讲的是什么。
除了电视和磁带,几乎没听过别人说英语,更不要说自己和别人用英语对话。
虽然学英语成了中国社会上的时髦,但国内的英语师资却缺乏。
那时来华教学的外国英语教师更是稀少,想学英语的人却不计其数。
不光是做学问的人学,我身边好些打工的也都在吖吖学语。
那时长沙许多英语爱好者自发组成英语交流的群伙。在星期天自动去一个地方进行英语对话,人们称那地方为“英语角”。
那时长沙有两个“英语角”。一个是在湖南大学附近,一个就在烈士公园长廊。
烈士公园离国防科技大学大很近。这个“英语角”是国防科技大学的爱好英语学习人士发起组建的。
许多国防科大学生常光顾那里。有时也能碰到一两个非常珍稀外国人。
星期天上午长沙市的高校学生和英语爱好者常去那里练习英语听力和口语。
“英语角”是个散漫的学习群体,大家自由组合相互用英语聊天。
那时我正在烈士公园烈士塔上练“太极拳”,锻炼身体。
烈士公园的长廊就在烈士塔旁几步远的地方。“文武之道,一张一驰”,于是每次星期天练完拳后,有时也就顺便溜达到那里去看看。
去过几次,但我从没开过口。只是象看热闹一样地挤在人群里听人家说。
逢到有外国人出现在那里,那些英语爱好者都争先恐后地围上前去。
大家把他围在人群的中央,你一句,我一句抢着和他对话,很热烈。
这时我就只能傻呼呼地站在人群外探着头听他们的对话。
知道自己英语听说能力不行,盘算找个机会去上听说英语能力培训的课。
打听到湖南医学院开办了一个出国人员英语听说能力训练班。
为其三个月,每周三个上午四个小时课。地道的珍贵老外教学,并且对外招生。
这是个好机会,投资!
不记得交了好多学费。仅仅记得的是和我同桌的是湖南医学院一位副院长。
上课的老师是一个头和我差不多高的白人,六十来岁的富态老头。
一张白晰红润的圆脸上,长满浅黄胡须的嘴唇两角向上微微翘着。
笑与不笑,总是露出一副喜悦和善的表情。
他向同学们介绍他的名字叫Ray,是从英国伦敦来的。
第一天上课,他就给我们每一个学生取了一个英文名字。
我的英文名字叫Gordon,也就是我现在在美国法定的英文名字。
有一天他走近我桌旁与我对话。我悄声问他这Gordon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说Gordon就是Gordon,没有什么意思。
我说,怎么能没有什么意思呢?
象中国人的名字都是有意思的。象我的名字张XX,张是我的姓,x x就是培养的意思。名字的意思就代表我是整个张家培养的。
认真听我说完,他微微地偏着头把目光投向空中,想了想。然后低下头来对我说:
Gordon大概就是坚强、强悍的意思。
第一次真正面对面与外国人对话,想不到自己讲出来的英语外国人能听得懂,很是兴奋。
上过几堂课,到底还是有点长进。不过仍是觉得和外教对话的时间少了点。
在这二十几个人的课堂,一个老师一堂课下来,真正老师与每个学生对话平均下来,根本就对不上几句话。
有一天快下课时,Mr. Ray走到我桌面前,低下头轻声地对我说:
“如果你想和我对话,下课后你可以上我学院的居所处”
听到这消息,下课后我立马高兴地告诉身边的几个同学。
我说,刚才Mr. Ray说下课后我们可以去他居所。
同学们听了都好高兴。当天几个同学相互约好,今天晚上去学院外教的专家楼。
傍晚大家都准时集结在校门口。
我领着大家兴致勃勃地往Mr. Ray居住的学院专家楼走去。
“湖南医学院”前身叫“湘雅医学院”,是用清政府付给八国联军陪款建成的。
美国佬接受了清朝廷的银子没有拿回家,而是用这笔钱建立了包括清华大学、协和、湘雅等几所医学院。
宽敞的学院地坪一座西式建筑前,Mr. Ray堆满笑容接待我们进了他的房间。
大家一一坐定,就有同学开始用英语和Mr. Ray对话。
你讲一句,他就答你一句,似乎Mr. Ray并不是非常主动开展话题。
即使同学提出了话题,好像那话题老是热烈不起来,气氛有点不如预期。
我也隐约感觉到Mr. Ray有点不对劲,似乎感觉到并不是很热心我们的到来。
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
有了这感觉,我屁股就坐不住了。
已经坐了个把钟头的时间了。
趁彼此之间对话冷落的片刻间,我就站起身说,我们走吧,老师要休息了。
同学也仿佛感觉出来Mr. Ray没有想象的那么热情,于是大家就开始往外面走。
Mr. Ray 跟在我们后面送我们出来。
临分别时,他偷偷凑近我耳边说,下次你一个人来就好了。
信不信由你,人与人在这世界相遇真的是缘分。
这个老先生从此就和我一直保持着交往。
星期天不上课,他就跑过河到我家来。
三个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但他仍一如继往地到我家串门。
医院那些同事觉得奇怪,怎么张xx身边老跟着一个老外?
他来到我家,我最常的举动,就是带他上医院后面的岳麓山去登山。
Mr.Ray也非常高兴这一安排。
沿着绿荫的山道,我俩喋喋不休的对话。
大概他知道我所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他从来就不使两人的对话冷场。
一个老外,我又不知道要如何招待他。
反正你主动来的,我也就没有特别的顾虑,该吃饭时就吃饭,也不为他额外做菜。
饭时他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吃。
我出去,他就常跟着我走。
我去烈士公园练拳,他也愿意呆在那里看我们练拳。
医院的几个要好的同事,甚至连我那些打拳练武的师兄弟,他都个个混熟了。
有一次我正要出门去湘潭表姐家,他正好到我家来了。我问他去不去?
ok! 随后他也就跟着我去了湘潭。
再有一次我出了门去了朋友家,他来到我家。
我太太急着打电话给我:
“怎么办咯?Ray来了,你又不在家,中饭时间了,他看样子没打算走呢。”
我说,没关系。该吃饭就吃饭。
菜吗,就炒一个茄子再加一个蛋给他吃就行了。
Mr.Ray曾告诉我他最喜欢就是eggplant(茄子)。
吃过饭,他也学了中国人的,躺在我家沙发上睡一午觉,一直等我回到家。
也就是那段日子,时刻身边常有一个讲英语的人和我对话,我的英语听力和口语长进了不少。
知道我要移民美国,有一次他带一个高个子的金发中年女郎来到我家。
他告诉我说她是从美国来的。
饭后,那金发女士留下了在美国佛罗里达的一个地址离开了。
Mr. Ray告诉我,他不喜欢美国人讲的英语。
特别他还提到美国人见面时,什么hi, hello的,太不规矩了。
他教给我们的是How do you do?
学会打招呼当然是最重要的。
他讲的是标准的伦敦腔。我觉得既然我能和他有所交流能力,那应当和美国人交流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出乎我的意外。
当我来到美国后,那天用这一句子第一次跟我老美邻居打招呼。
不知道是发音的问题,还是英语语句的问题,只见那老美歪斜着脑壳,好像在琢磨我讲的是什么?
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Mr. Ray 跟我说,人与人喜欢不喜欢是讲不清的。
他告诉我,他有一次在欧洲机场遇到一个韩国人。俩人很聊得来,可惜机场分别后再也没见过面了。
到现在他仍感觉到是一个遗憾,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的日子他知道我不久就要去美国了。
那天Mr. Ray来到我家里,给了我伦敦他家的一个地址。
他说,这地址是永久的。
他家离伦敦五十英里,房子是他自己挣得的产业。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英国航空公司,是位电子工程师。另一个儿子是牙医,他自己是个气象分析员。
好像觉得我俩要分手了,他什么都想告诉我。
Mr. Ray还告诉我,他信仰一种“布哈伊教”。
他说,他们的宗教希望教徒如果有能力的话,要去当三年老师。
这就是他来中国教英语的真正原因。
那天坐在我家的客厅,他跟我聊了很长时间。
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那样一种宗教。
他说这宗教也是起源于中东地区的伊朗。也是信上帝。
哦,原来是如此。难怪那次他将他太太介绍到我家做客时,他告诉我太太是个伊朗人。后面的故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最后就给了我这个电话号码。
这个电话号码是美国徳州达拉斯布哈伊教会的号码。他说,他们会乐意帮助你的。
在美国这些年,常有华人基督教会来劝教。几次接触后,看你没有表示很大兴趣,就再也不登门了。
看过雨果的“悲惨世界”,对西方宗教印象很好。信不信又是一回事,西方的宗教教义总是教人博爱。
华人教会太现实了。我觉得,他们欠缺博爱的理念。
中国人都是秉承孔夫子的教导生活在这世界:道不同不相为谋。
来到美国后,我跟黛安娜夫妇交往多年。从第一天认识开始,他们几乎没有跟我谈起过他们的宗教。我们之间只是作为要好的朋友交往。
也许他们认为当你真有这需要的时候,那你也就自然会走进那张门的。
我一直保持着Mr. Ray家的地址和电话,这二十多年的时间不知道他还不在?
有机会去英国我一定要去看看他。
不管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有这个愿望。
黛安娜是德国后裔美国人,杰弗是一个英国后裔的老美。他们俩没有孩子,就只有一只叫吉斯姆的猫算是他俩的宝贝。
黛安娜和杰弗很快就明白我打电话给他们的目的。我希望他们能帮助我找到一个工作。随后的日子,他们很热心去寻找。
但作为刚来美国的我,既不具备良好的英语交流能力,又没有在美国工作经验史,没有受过高等教育要在美国职场找到一个工作的确难度很大。
后来我自己在华人圈内找到第一个工作后,生活有了着落。
他俩由衷地为我高兴。
所幸的是后来我租住的房子与他俩公寓在一条街,甚至可以说是贴隔壁的距离。
于是我们两家见面的机会更频繁了。脚步为亲,我们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他俩有一次特意邀请我家四口一起外出郊游。
五月的德州,风和日暖下我们的汽车开出一百多英里外。
大家愉快地在德州乡镇野炊。
宽旷德州原野上到处盛开着德州独有的野花。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我来美国第一次有如此的轻松欢愉生活体验。
黛安娜还介绍我们参加一些美国群体的社交活动,这一切对提高我们的英语交流能力有着极大的推进。
当我在格来克雷公司一个多月没有工资收入,黛安娜马上问我,需不需要她借点钱给我,我婉拒了她的好意。
我以前听别人说,美国人最不喜欢借钱给别人。
看样子也是因人而异。
黛安娜不止一次提出要借钱给我,相反地我那些周家亲戚口袋里再有钱,也从没问起过我是否缺钱的事。哪怕是自己亲生父亲。
记得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也是一个大雨天。
德州天气也如德州人一样非常的粗野,狂风夹着暴雨倾盆而下。
那天我没有出去工作。
家里电话铃响了,我一接听就辨识出是黛安娜的声音。
“Gordon,你现在在家有事吗?”她在电话里问。
“没事”我回答。
“那你可不可以上我家来一趟?”
“可以,什么事?”
然后,她把需要我帮忙的事件讲了出来。
原来她那辆Volve车今天一早就开不动了。
她告诉我,她已经打电话去了拖车公司,准备将车送到修理店去修理。现在过了一个多小时拖车公司还没有消息。
明天要上班,她担心没有车用。
她问我可不可以来帮她看一看车到底是什么毛病?
她这也真算得上是“病急乱投医”。
我会检修电路,但又不会修汽车。
大概她平时来我家时,看见我常常在摆弄自己的那部老爷车。
我那是80年的日本车,老掉了牙的车,结构简单。
你那欧洲车和我这车整个地不同,我真的不知如何下手?
既然她找上了你,我们可是朋友啊。不管怎么样,你修得好,修不好也一定要过去帮她看一看。
提起工具箱放进车里,我开车往她住处驶去。
雨仍在下着,幸运的是她住的地方有停车棚。
接过她递过来的车钥匙,我坐进驾驶室。打量着汽车仪表盘,我将车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
听见启动马达旋转的声音,就是听不见发动机轰鸣响声。
一连连续试了几次,很失望发动机仍没有任何响动。
我走出驾驶室,将她的车的引擎盖打开,开始检查发动机。
说实话,我对这类车是没有什么知识。
所有车的共通之处还是相同的。无非就是一个电路、油路、润滑系统、冷却系统。
但九十年代的欧洲名车与八十年代车相比来了一场革命:省油,速度提升,启动容易。
特别是点火系统将机电点火装置改成了集成电路点火。
既来了,不管懂不懂,先检查外部情况再说。
首先得检查电源系统,看有什么毛病。然而打开引擎后我一点也没有头绪。
这车可不比我的那辆车,我那车简简单单的。电路,油路清清楚楚。
她这车密密麻麻尽是管道。
这些管道是作什么用的,我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我凑上前仔细检查引擎的每一个连接处。
我是一个搞电气维修出身的人,寻找故障养成了我习惯思维。
像Volve这种欧洲车在美国算是高档车。
我心里琢磨,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开回来停一晚车子突然发不动,不可能有什么恶性故障。因为能把车子开回家说明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什么地方突然松脱了,或有什么地方接触不好,影响汽车的发动。
于是我伸出手将引擎上的每一根管子捏捏,橡皮的、金属的全都不放过。
没一会儿工夫,我发现引擎上的有一联接处的一根橡皮管接口有松动痕迹。再仔细捏捏那橡皮管与接口处,发现这橡皮管子下方有个小裂口。
不知道这橡皮管子起什么作用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里的毛病?
反正管子破了就会漏气,漏油。不管它漏什么先解决了再看。
于是我从工具箱寻出一把剪刀,捏着那根橡皮管的裂缝处就是一剪刀。将橡皮管的裂口处剪断,然后我再把管子重新接上去。
接着又四处仔细检查了一遍,实在找不出什么异常之处。
于是我转身又钻进驾驶室。钥匙一拧,轰隆一声,引擎起动了。
车好了,这时雨也停了。
第二天傍晚黛安娜和杰弗一起来到我家,她就向我提起了一机遇。
昨天我刚走,拖车公司的人就来了。于是黛安娜仍让他将车拖到了“fire stone”.。
“fire stone”是一个全美连锁修车店,黛安娜的车长期送到那家店保养。
车子拖进修车间,修车的技师一起动,车子运转正常。
因为是全美连锁店,也因为是老顾客,老板就对黛安娜讲,你车子没发现问题。
接下来黛安娜就向那老板讲述了我的故事。
不知道是黛安娜提及问他店要不要人,还是如何扯到把我雇用到他店里。
黛安娜说,如果我愿意,她明天就带我去见那店里的经理。
无疑这工作是一个好工作,全美汽车维修的连锁店,很正规。
而且我可以学习汽车修理,汽车修理就业前途很乐观。修理汽车的技术很卖钱。
第二天上午黛安娜带我见到了那店的经理。
进到fire stone店里上了一个星期班后,基本上清楚了这店是连锁汽车轮胎店。
而且fire stone的 轮胎是全美有名的轮胎。
店铺也兼一些修理汽车的业务,好像比重不是很大。
大部分业务是换轮胎,换机油。
初来咋到,我的工作就更简单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拖地,将店里的地板上的油污擦干净。有时也将顾客停在外面的车移进车间的车位上。
明明那经理说是要培训我搞汽车修理,怎么天天只让我擦地?
甚至连换机油和轮胎的事都没让我插手,更不要谈靠近那修车位置。
这店车间有四、五个修理车位。其中只有一个车位是真正修车的位置,其余都是换机油,换轮胎。
那唯一修车位置上的那位技师,老是斜着眼盯着我的样子,似乎时刻提防着什么似的。
天天拖地,如果是这样干,我可不想待在这个店,我心想。
第二个星期工作仍无任何改变。我有点沉不住气了,我对经理说:
“天天让我拖地可不是我想做的工作”
经理听了我的话,一点也没有生气,倒是非常平和地说:
“放耐心点。你会有机会去修车的”
听了经理的话,我说:
“经理,我这个年龄要我等,我只怕是等不起”
第三个星期店里来了一个墨西哥裔的青年。
他一来就给车子换机油和换轮胎。
原来他是这里老员工。他告诉我,他休假刚从墨西哥回来。
我问他在这里做了几年?两年多。
他回答我。那你拿好多钱一个小时呢?
六块五。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了。我心里有了主意:
必须另外去找一个新工作。这店不可能有我的前途。
那天与黛安娜又见面,我把我的想法告诉黛安娜。
黛安娜听后没吱声。停了一会儿,她说:
“戴维.鲍克先生回来了,我明天再去问问他,看他公司怎么搞的?”
戴维.鲍克先生是黛安娜教会的一个教友,他是德州一家电梯公司的技术负责人。还是早在几个月前,黛安娜曾问过他,他们公司是否需要人?
黛安娜曾简单地向他介绍过我情况。
当时戴维.鲍克先生听完后说,过一段时间再看看。
过了两星期一直没听到他回答,黛安娜也就不便再问。
又过了一个多月时间,黛安娜告诉我,戴维鲍克先生去欧洲旅行去了。
这不,昨天他又出现在教会。
这次没让我等太久,一个星期后,黛安娜告诉我,戴维鲍克约我去他们公司面试。
出国前电梯在大陆很珍稀。
电梯虽说也属于电器行业,但从行业技术上来讲,电梯在电器控制方面也显得高深得多。
那时我工作的医院说是几百床位的医院,两三百员工,但整个医院里还没有一台电梯。医院只有洗衣房有一台提升机马达,用于将洗干净的被服等送到屋顶嗮干。
这台设备算是和电梯挂点亲——提升设备。
升上降下就是两个简单的换相继电器带动一个马达,牵引一个铁篮。
那年长沙市劳动局发来一个通知,所有有电梯的单位都需要派人去劳动局参加为期一个星期的短期安全培训。文件的括号里还写着:包括提升设备。
因为那括号的效用,于是医院就派我去了。
挂在课堂黑板上的几张电梯控制图纸,老师在上面指指点点,讲解着电梯的控制原理。我坐在下面就像听“天书”一般,一脸的盲然。
随后听了几堂电气提升设备的安全知识。
最后那一天培训班老师带我们参观了长沙第一家准备上马制造电梯的工厂的车间。
走进车间,老师指着这个,指着那个,教授你一些电梯装置的感性知识。
最后要离开车间时,他指着一个放在电梯箱顶的装置说:
“大家仔细看,这个就是电梯的开门机”
我没见过电梯内部装置,所以我觉得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很新鲜的。
特别是这电梯自动开门机,我更觉得控制很奇特。
于是我仔细观察,看见一个小型马达驱动轮带动一个皮带轮子,皮带轮子又带动一个凸轮,上上下下地顶着几个微动开关。
当时我并没有搞清楚它是怎样工作的,但对该设备却印象很深。
坐在桌子对面的戴维鲍克先生,是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白人,桌子上摊放着一张电路控制图。戴维鲍克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就开门见山问:
“你会看电路控制图纸吗?”
“会”我很自信地回答。
听我回答后,他随手指点着桌上图纸上的一个图形标记,说:
“这个是什么?”
我回答了他。
接连他又问了桌上图纸的几个图形,我都一一作了回答。
最后他指着图纸上一个圆形说:
“这个呢?”
“这个吗?”
我一时真还拿不准那图型到底是指示灯呢?还是继电器线圈?
我顿了一下,说:
“按照电路控制原理,这里应是一个线圈的标记。但是我过去学过的图纸画法,如果是线圈就应当画成长方形。”
我的申诉得到了戴维鲍克先生的回应。
“你是对的,这是个线圈符号”
过去在国内学看电路图纸,线圈就是画成长方形,圆形则代表讯号灯。
那时国内所有技术的都是依照苏联的那一套,这里却是美国。
看样子这美苏关系就是难搞好,连一个标准的电路图都统一不了。
尽管我不喜欢苏联,但就这电路图这方面。我认为苏联用长方形标识线圈比美国用圆形标示还是合理些。因为美国线圈用圆形表示,而指示灯也同样用圆形表示,这样看图的人辨别区分上还是少些明确性。
图纸的考核看样子戴维鲍克先生还是满意的。
他站起身来,转身朝后面那张门走去,我听见一句:
“跟我来!”
跟着他去干什么呢?我心里暗暗猜测。
走进那张门,看见里面是一个有上千平方米生产车间。车间大部分堆的是机械零件,薄铁板,车间靠左边摆放着一台正在制作电梯的梯箱。
他走到那电梯箱面前,指着电梯箱顶上的一个装置说:
“这是什么?”
天下就是有这么奇巧的事。
在国内那次劳动局提升设备安全学习班时,我唯独对电梯的这一装置好奇,仔细询问了老师。
“这是一个电梯开门机。”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戴维鲍克先生再没有说什么,径直往车间外走去。
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戴维鲍克先生走到办公桌前,对我说:
“你回去吧!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我突然想到戴维鲍克先生甚至都没有提工资的事,他到底要不要我还真不晓得。
于是脑子里来了一个急转弯,我对他说:
“请问,你们公司可以付我多少钱一个小时?”
“八块五一个小时。”
戴维鲍克回答说。
听了他的回答,我又问了一句:
“那以后是怎么提工资呢?”
“今后的工资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戴维鲍克说。
一听这口气,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这工作。
在电工这生涯中,我对自己能力有很大的把握。问题是只要有机会进这张门。
由于兴奋,我几乎有点忘乎所以了。
“那好,坦率告诉你,六个月内我如果不能胜任这工作,我自己会辞职的”
戴维鲍克先生听了这句话,把目光移到了我脸上,作了一个极短暂又不显露的停留,然后坐了下来。
“好吧,今天就这样吧!”
戴维鲍克先生抬起头,望着我说。
我说了一声再见,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进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