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五十章 龙吟
一二二五年的春天又来了，年满十六岁的宝音长大，身高有一米六八的样子，看着是一个风姿卓约的成年坤道。满头的乌黑的秀发用一根八卦纹的木簪子挽成混元发髻，简单的深蓝色道袍在她身上穿出若隐若现玲珑腰线的仙风道骨的味道，连走路时律动都是散发着一种光晕，走到那里好像就是一团和谐气韵。看似豆腐般吹弹即破的白嫩脸上五官饱满线条立体，丹凤般的杏仁眼珠子非常的亮，就像有个灯从深渊里面光透出来，看到她的人都不由的，有种灵魂被摄魄的感觉，根本不会产生任何邪念，就觉得她是一种美，是圣洁高贵不可僭越的美。
来天长观的香客都喊她仙子，连称仙女都觉得俗气，同门的师兄弟都喊她金真仙。宝音起初还会和他们矫正，可是拗不过众口铄金的力量，后来就乐呵呵的答应。因为丘处机教育她，“金刚经说，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凡夫者，如来说则非凡夫，是名凡夫。”
宝音心中也就破相，破名字之相的不去纠结了。天常观的修缮工作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按照香火祭拜的需求，先把前三进院落的主殿修建完毕，就是香客喜欢的财神殿，三官殿和玉皇殿。去年丘处机收留的那些文学大儒高人都发挥了作用，那些人自小就琴棋书画的样样精通，就是不会手艺匠人的伺候人的活路。现在这些大殿的设立的神仙神灵雕塑需要各种彩绘，有了这些大家笔法去描述绘画，如同凡胎变神胎，让天长观的大殿的神仙形象有了一个天风道骨的味道，各个塑像和绘画都像精美的艺术品。现场加入天长观的这些高道大儒，在道法修行上那些人本来就是读儒家经典长大的，所以儒释道的修炼，自修参悟的水平都很高了，有些讨论只有丘处机，宋道安和李志常才能压住。
这一天法会修行完毕后，看着道家的学者人才济济的，丘处机笑意盈盈的对宋道安说，“等天长观修缮给完毕后，你就带领这些个大儒道长编修道藏吧。”
五十多双鬓更加斑白的宋道安，留着一捋不浓不厚三寸长的山羊须，精瘦的体格很有内力，走起路来还是步步生风。现在大师哥赵道坚不在了，师父又快八十岁的高龄，所以他作为二师兄就要承担道教管理者的作用。特别是现在全真教发展壮大，道观越建越多，道徒的管理是第一要抓的事，现在师父心中把道藏的编写又提上了日程，他有些力不从心的点头，但是又不好反驳，只好建议，“师父，那些外派的师弟们可以召回来一些，现在您掌教的工作内容太多，需要多一些人分担，比如建立道规戒律的事，除了颁布给各个道院，也得有人亲自去各个道观去巡查，要不是……”
没有等他说完，丘处机就点点头打断，“你说的没错，我们这次东归再次返回宣德的朝元观，我就发觉我们西去离开了几年，道观里面的道士都慵懒了许多，你说的不无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宋道安想着丘处机的白菜心宝音，“那么小师妹是不是也……？”
丘处机看透他的心思，“道观这些业务就不要她参加了，我们都是俗务缠身，就让她好好的修仙吧，同时在道教日常的日志中也不要记录她的任何行踪和活动内容。她每日道规课程修炼完后，时间由她自由支配，所需财物尽量满足她。”
“是，师父，财物对小师妹根本就不是问题，很多人以小师妹的名义捐了很多的钱财呢，最近刚收到黑龙送来的一万贯钱。”
“黑龙？”
“就是匿名，师父你知道的。”
“呵呵，你看这不是很好吗？人尽其用，要灵活。”
“是，师父。你当初收这个小师妹真是我们全真教的福星啊。”
“这个话你今后不要说，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蹇解损益，要忌满，她还小，虽然看着像个大人了。乱世我们修不了仙，就让她实现我们的梦想吧。”
“是，师父。”
在燕京不远处的燕山山脉的最高峰之一云龙山上，宝音和武仙两个人站在山巅上朝下俯瞰，看着燕山的龙脉走到云龙山后，整个后龙地带山峦起伏群峰叠翠，奇峰秀岭纵横交错，风景异常美丽。武仙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暗云纹的深衣，腰中系着红色的腰带，更显出他健美勇武的身段。脱去道袍的宝音着一身淡月色裙装，这个是武仙专门给宝音买的，在登临云龙山之前换上的，因为他想把宝音的人间美色留在心底。也就是他今天以黑龙的匿名给天长观捐献了一万贯钱，帮助丘真人拿来救济灾民施粥用，几万人流民吃饭是个大困难，丘处机解救了那些人奴籍，但是不能向朝廷索要多余的给养。因为武仙他要走了，走上一条血腥的抗蒙之路，今天他就是来和宝音告别的。
宝音和武仙在山水之间，就像一对人间的壁人，武仙余波把宝音整个收入心中，这一刻让他感受了江山和美人如此多娇的美好感触来。“宝音，我们一起打坐吧，在这个人间仙境，又是云龙山，不就是你们龙门派的天上府邸吗？”
“好，师父，这里真美。”
“这云龙山没有离这不远的雾灵山漂亮，但是这里离燕京只有八十多里地，方便我送你回去。”
“雾灵山？那里是不是有个黑龙潭？”
“对啊，那个黑龙潭山石水瀑布比这里好看，但是古来文人骚客都喜欢这里多一些。”
“黑龙潭，一听名字就是受了惩戒的意思，人们图吉利当然要上这里的云龙山白龙潭了。”
“宝音，我要是做了黑龙好不好？”
“师父你 这是……”
“呵呵，就是开玩笑，”
“哦，你不是有什么事吧？”
“是有事，今天和你相聚后，我们以后就不容易见面了，以后对别人不要说认识我，有人专门问起来上次在天长观劫持你，你就说我就是为了给丘真人送信。”
“师父？”
“好了，不要说了，我要向丘真人学习，把我失去的王公封号再拿回来，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要有些作为，既然放弃修仙，那就闯出一定名堂来。江湖再远对于乱世是避不开了，那我就争取庙堂的高位，只要那样才能实现心中的一些济世理想。”
宝音有些担忧，“师父，你要小心，丘真人师父说乱世人们就要顺着天道，保存文明火种。”
武仙爽朗大声的一笑说，“你师父说的没有错，我们都是修道的，都知道李淳风的推背图，知道蒙古人就是那个铁木砧。不过他只有十代的气数，所以很多大儒高道都采取熬的办法。现在你师父已经做到了曲则能圆的保护中华文明的种子，那么有阴为就有阳谋，万物负阴而报阳，我就要做那个阳为，给那些外族看看我们中华人的龙骨，大家都一味的臣服不是办法，总要有民族脊梁挺起来和那些外族人战斗，我们道士下山就是这个意义。”
宝音听到武仙这是要逆风而行的豪气，也是一股中华文明的龙气，明白了师父今天带自己到白龙潭来告别，也是他抒发他理想的一个仙境，所以多余话都咽回去。看着武仙的双目看着大好的河山，呼吸间都是他心中的那种豪气和责任，想着自己父亲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慷慨赴死保家卫国的。
忽然想到刚才武仙的话中话，“师父什么是你的王公称号？”
武仙有些气馁低声的嘟囔，“金宣宗在世时候封我为河北九公之首的恒国公，被我再次投蒙给弄丢了。外人都不理解我，鄙视我是墙头草。我不是怕死，我的准则只有活着才能成事。想想我是一个地方武装，河北的父老乡亲信任我跟着我抗蒙，没有外援敌强我弱时候，为了真定城部下和百姓的安全，我不得不低头投降。不过从今天开始，金哀宗是我们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室，我不能再变节了。”
宝音终于明白武仙一身的贵气霸气侧漏是从何而来的，他虽然修仙多年气质却不像丘处机那些真人，原来他曾经是河北九公之首，是一个带兵作战杀伐果决的将军。看来男人被权利和义务加持久了，就像瓷龟镀了金粉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同一般人不同。宝音没有再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大师兄和两个师父都认为自己的路是修仙，自己就要不为凡尘事物所扰，干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正道。
宝音想起不明白的地方，“李淳风的推背图？你说的是铁木砧是什么？”
“就是道门中都有岁运的书，你们师父也有的。”
宝音想起来第一次见丘处机，他好像给过刘忠禄一本书，“我小时候，看到丘真人送了我师父一本书，我只记得上面画着一个斧头，我师父看过后马上就扔进火里烧掉了。”
“呵呵，那当然了，要是带回蒙古，军中有很多的汉人，就像我现在一样，蒙古人不提防挤兑我，倒是史天倪天天像防贼一样盯着我，还把我的老巢给抄了。你师父如果不谨慎脑袋就不保了，铁木砧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
“哦，原来这样，可是现在道观我怎么没有发现此书呢？”
“你师父是蒙古的国师了，怎么能留这些书籍呢，那些东西肯定都毁了。”
“抓紧时间打坐吧，后面还有正事要干。”
说完宝音和武仙坐在云龙山岩石上闭眼打坐，共同呼吸着山川的灵气和精华，因为道教是相信有神仙的，认为人是道的灵秀之气化生的，成了仙的人不吃五谷，吸清风饮露水，与万物融为一体。驾驭飞龙精神凝聚外物不伤其身。一个时辰后，宝音和武仙双双睁开眼睛，武仙站起来说，“徒儿，今日我们仙道之旅就差骑龙了，要不要体会一下。”
“如何体会？”
“下山到白龙潭去，龙吟啸。”
“好，师父。”
说完武仙一只手揽住宝音的腰，遁地的一跃，踩着山上树梢的枝头，云中跬步的朝山下的白龙潭飞去，两个人飞跃的时候，宝音的裙裾衣带飘飘，两个人就像一对天上的神仙一样，“看神仙，神仙。”
云龙山顶寺院的人们呼喊起来。
武仙没有理会人声的吵杂，到了半山腰，武仙停在一个巨大的岩石上放开宝音，然后他飞跃到宝音对面的一个大岩石上，两个人开始了龙吟啸。
宝音修炼的内丹，她才十六岁，所以武仙教她歌啸，武仙用气啸。宝音选取了一首道教歌曲，抑扬顿挫的唱起了，武仙用气啸伴奏，他们俩一阴一阳的催动了啸神和役灵，随着他们啸声的持续律动，白龙潭的湖面中央一个漩涡开始形成，一股黑色的水雾龙卷风从湖中升起。刚开始是阴晴变换的浓雾，接着逐渐的向空中弥漫，让云龙山的山峰时隐时现的如大海中飘荡的小舟。接着一个白色的水雾龙气追逐黑水龙气舞动，如同给黑龙披上了薄雾缭绕的轻纱缕烟。这两个一黑一白的雾龙刚开始是悠悠往来，接着随着啸声，变幻成山中积雨的云海波涛滚涌，让云龙山峰隐现荡漾。等啸声的主旋律减弱后，最后黑白水龙卷停止了律动，在宝音的缓歌轻吟中天上的浓雾遮住阳光，在云彩的边缘出现佛光和彩虹。
看到此情此景，武仙沉醉的长啸而歌：
“我欲乘龙上九霄
雷劈凌云化洞庭
我欲御风行万里
电光火花闪昆仑
我欲长歌颂真境
天庭虎啸神道迎
蓬莱三山梦之境
十方宇宙在福地
神阙登罢雁归来
万里江山万里玄。”
随着的武仙豪气的歌啸，这山中的云雾神奇缥缈的变幻成无穷宛若梦幻仙境。最后白龙潭中的水都抽到天上，变成了黑压压的乌云。
“看神仙在这里呢，”
“看神仙在训导水龙。”
很多人气喘吁吁的从山上跑下来，武仙看到众多的人们马上围近了，看着雨云差不多了，就一个飞跃来到宝音的岩石上，带着她再接着几个腾跃两个人就下了山。武仙在马车箱外驾车，宝音在车厢内换上了道袍后撩开车帘坐到马车前面和武仙说话，“师父刚才的云雨为什么不放下来？“
武仙腹有乾坤，“过两日你师父就要云雨祈福了，给他留着。”
“这不是作弊吗？”
“不是，现在旱了几个月了，我在附近巡游了很久，燕京附近万里空中没有见到任何雨云，就这白龙潭还有水。那些蒙古人没有耐心等一个多月云雨才下来，你们全真教刚刚收留了释放了汉地几万人的奴隶，那些蒙古贵族就等着看笑话找茬呢。你大师兄不在了，会龙吟虎啸功的人，就剩你师父，他年纪太大了，我帮助你师父解决一些需求，后面就好说了。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呵呵。”
“谢谢你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师父……”
“我们九界天都是可以传递意念的，”
“哦，怪不得我出去师父都知道我干什么。”
“那是自然，天下道家是一家嘛，我和你师父都希望你能够修仙成功，徒儿你要加油啊。”
“好，谢谢你，师父。你刚才的歌是你自己写的吗，听的我热血澎拜的，好像就像已经成仙了一样。”
“谢谢你，我的宝贝徒弟。你让师父圆了此生的修仙之梦，堕入凡尘我也没有任何遗憾。“
宝音不好意思，“师父你怎么这么说。”
武仙脸上充满了满足的感，望着宝音仙子的容颜，他觉得修仙成功了，天上的神仙也是比不过宝音的容颜了，何况宝音智慧和本事也是很厉害的，“昔日吕洞宾想求功名，路上遇到钟离权让他做了一个梦，圆了中举后当官遭贬的梦，于是他弃官求仙。而我是一辈子求仙之人，遇到你能够有如同成仙的梦境一游，我也无憾的可以放弃仙道，追求功名入世的道路了。”
果然两天后燕京的宣抚使请丘处机做法事祈雨，丘处机七十八岁的高龄亲自在天长观举办了斋醮，为百姓祈福了两天两夜，解决了燕京附近的旱情。对丘处机道法高深极为佩服的燕京的宣抚使王揖邀请丘处机来家中做客，私下无人时候不由的问，“我听到很多真人说修仙，为什么你对大汗说没有，只有养生之道？”
丘处机看着王揖探寻的脸，官场凶险不好说的太明白，于是高深莫测的把球又踢给了王揖，“真言只对真人说，对大汗说没有修仙术，是怕万一大汗执迷于修仙，忘记了治理国家，我的罪过就大了。人和人的修为学识不同，对于修仙的理解也不同，比如周文王看到先天八卦可以推断出周易，而普通人拿着书也记不住其中之意。所以对于修仙理解也是有等级的，老子说，天下万事生于有，有生于无。”
一二二五年的末旬，丘处机拿到了燕京的月报递给了宝音，宝音一看，驻守真定副帅的武仙在城门斩了主帅史天倪，设计杀了史天倪全家，再次反叛了蒙古，投靠了金朝。同时随着成吉思汗班师回和林的刘忠禄给宝音的信中说，蒙哥大婚了，并且成吉思汗已经给四个儿子分家产，把燕京以北的土地都归到托雷四王子的领地，包括木华黎的封地万户候孛鲁，宝音一看蒙哥未来还是她的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