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七十八章 熏陶
一二三三年春夏交际时候，在长春宫的蒙古贵族学堂，整整齐齐的坐了十八个蒙古王子，有的人身兼要职就是只能听半个月或是一个月的课，有的人可以学习一年。所以前半个月的课就是讲周易预测。讲课的李志常掌门还没有到，这些王子都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窝阔台系的主要王子，有长子贵由，太子阔出，还有二皇子阔端。托雷系的王子有，蒙哥，忽必烈和阿里留哥。术赤一族有拔都和他的几个庶出的弟弟。察合台的几个王子，还有木华黎的孙子塔斯兄弟几个，石抹明安的两个儿子，和其他的王族子弟和王叔阔烈坚等等。
这些年轻的贵族二代也是继承了上一代的恩怨，拔都和蒙哥关系就要好一些，而察合台和窝阔台的儿子们也更亲近一些。他们来到这里后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宝音，穿着一身黄色缎面蒙古袍贵由在上课前，坐在课堂上大声问身后坐最后一排的蒙哥，“蒙哥，你那个小跟班不是蒙古在全真教的使者吗？怎么我找遍这个长春宫都没有看到。”
蒙哥阴沉个脸不吭声，自从托雷去世后，他见到谁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沉默寡言样子。塔斯插话，“那个金真仙，我之前问过掌门好像外出建道观去了。”
小时候和宝音打过交道，知道宝音是蓝脸的蒙哥跟班，穿着一声褐色缎袍的阔出不信的问，“金真仙？仙女吗？”
塔斯咂嘴说，“是绝代佳人。”
贵由不服，“什么绝代佳人，就是蒙哥的蓝脸跟屁虫，能好看到哪里去。”
陪着王德真来找过宝音的塔斯制气，“不好看？那个王德真王叔，什么女人都不要，能等了她十几年？”
听到那些人的话，忽必烈明白塔思看出来多年不娶妻的王德真的心思，并且自己上次亲眼见到王德真请宝音吃饭，自己吃醋后还故意的和宝音亲近搅局。回到和林后他都没有敢和兄长说，没有想到今天塔思会拿宝音来挑事，他看着蒙哥脸色变唰白，宝音可是哥哥的软肋，他赶忙帮助哥哥回怼，“你胡说什么？”
塔斯看到蒙哥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也不想起冲突，“就是玩笑，呵呵，就是玩笑，”
这时候李志常及时走进门，开始给大家上课。其实刚才他也偷听了一会他们的聊天，看他们说到王德真了，知道蒙哥和王德真对宝音纠缠所有过往的他，怕后面事态扩大的不好收拾就赶快走进来上课。
站在长春宫的王子周易课堂讲台前的李志常，穿着一身的青布道袍，头戴黑色的混元巾，脸上蓄着一捋山羊胡须，今年已经快四十岁的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儒生大德的道教领袖了，长年吃素练功的他五官依旧清秀，身形匀称高大把道袍穿的有清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感觉。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视台下四排五纵的十八张单人桌椅上，坐着穿着缎面常服的蒙古最顶级新一代天之骄子。太子阔出兄弟三人坐在最前排，托雷家蒙哥兄弟坐最后一排。李志常目测这些听课的王子就属太子阔出和忽必烈最用心，同是托雷的儿子，一母同胞生的十八岁的阿里留哥，是课堂上的刺头，要不是趴着桌上睡觉，要不是就大声的喧哗，后面干脆旷课。浑身散漫壮硕的贵由也是急不可耐的盼着下课，要不是窝阔台下了死命令考勤日日上报，贵由肯定早跑了。
为了吸引这些个贵族公子对汉学的兴趣，李志常就先讲周易预测学，榜样当然是耶律楚才在跟随成吉思汗时候的断卦传奇故事。还有大家都知道窝阔台上台都是耶律楚才给选的好日子，而那些西洋占星术们都说是不吉，结果窝阔台上台后政绩斐然，让已经占领的中原土地缴纳税赋已经三年了，现在金国基本又被灭国了，让蒙古贵族都相信耶律楚才的本事。
李志常给在坐的王子们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些人无论怎么努力，总会有股神奇的力量让其一事无成？”
这个人生最无常的问题，一下子让这些王子有了共鸣提起精神，“为什么？”
李志常淡定回答，“天道。”
皮肤黢黑毛孔粗大的贵由讥笑，“天道，你开什么玩笑？”
李志常侃侃而谈，“在成吉思汗诏书来到山东昊天观之前，我的仙师丘真人就感受到上天的旨意，他对我说，英明的圣主来到中原，礼贤下士招揽各类人才，我要去建立丰功伟业，不能在南阳坐等刘皇叔的到来。”
中原文化知识几乎没有的贵由叨咕，“什么刘皇叔？”
坐在后面二十四岁的成吉思汗儿子，长相端庄儒雅的小王叔阔烈坚插话，“就是以前中原的一个皇帝和他谋臣诸葛亮的故事。”
太子阔出的哥哥，蒙古壮汉大胡子的阔端说，“嗷，我知道，就是三请诸葛亮的故事，可是我知道，我爷汗并没有请丘真人三次，你们就颠颠的跑来了啊？呵呵呵。”
李志常端庄不卑不亢的说，“就是我师父可以预测天道，知道成吉思汗召唤他是上天的旨意，所以他接招后，我尊师丘真人带着我们西行几万里去见成吉思汗就是奉了上天的旨意。”
穿了一身白色蒙古袍，身材浑圆脸上多肉的阿里不哥站起来耻笑，“你开玩笑，你们不是怕了我爷汗的马刀的借口吧？呵呵呵。”
哪些王子有一半开始轰然大笑，”呵呵呵，……“
李志常冷静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成吉思汗的子孙，掷地有声的大声说，“我随着丘真人西行拜见的成吉思汗，他见到我师父说过，汉人尊重神仙和我在重大事件前敬天一样，天俾神仙为朕此言，汝辈各铭记于心。”
李志常搬出了成吉思汗的原话，这些王子都偃旗息鼓的不吭声了。穿着一身黄色缎面蒙古袍的二十八岁太子阔出，他长得是典型的蒙古人的国字方脸，五官要比窝阔台好看多了。家中排行老三的他智商也是在众皇子里较高的一个。虽然他也是皇后乃马真亲生的，窝阔台把封地给了乃马真喜欢的长子贵由作为交换，立他为太子来压着托雷系杰出的王子蒙哥一头。
今天看到父皇给众王子开课第一天就乌烟瘴气的，有使命感的他拿出天下老二的气场维持课堂秩序，“众兄弟们，就不要为难李掌门了。李掌门，你就赶快开课吧，我和塔斯，阔端还有蒙哥只有十几天的听课时间，这些八卦说道等我们走了后，你再和他们这些长期的学员慢慢讲。”
听太子阔出发话了，贵由和阿里不哥都不敢作妖了。在一旁角落听课今年已经十九岁的忽必烈提问，“李掌门，你能讲一下你师父丘真人，为什么不接受金朝皇帝和南宋皇帝的诏书，反而西行几万里去见我爷汗，还说他是英明的圣主?我们蒙古人灭了很多宋朝的城池，你们汉人应该恨我爷汗才是吧？”
“对啊，忽必烈问的好。”
“对啊，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是啊，你们汉人怎么会和我们蒙古人合作？”
“对啊，你们怎么不像西夏人战死到最后一个人？”
这些犀利的问题就像一个火焰山一样把李志常放在炭火上烧烤，为了说服这些个王子，李志常说，“这些都是天道的选择啊？”
拔都不服的喊着，“李掌门，一到实际的问题你就用天来回答，你说是天道的旨意，你就拿出证据来。”
李志常一看今天是火烧眉毛了，他觉得不收服这些王子，自己的课就没有办法开下去，于是他宣布，“现在休息半柱香时间，我去给你们找证据 。”
李志常再次回来，手里拿着一本李淳风的推背图，不过今天他手里拿着这本书皮发黄的手抄本是他修改过的。他翻开了《推背图》中间部分的一页推背图第二十五象，让所有的王子传看，蒙哥看到画面是画着一个铁斧头和谶语，北帝南臣一兀自立，斡离河水燕巢捕麦戈。
李志常看到大家都传看过了说，“这个《推背图》是著名预言书，是六百多年前的唐代道家李淳风、袁天罡合著。这是推演天道的书籍。由于透露天机，唐宋朝历代皇家均严禁市面上流行此类谶书。该书在道门和历法家手里尚存，基本作为我们参阅天象的参考。过去的华夏时代王朝都被这本书给说中了，所以这本推背图应该是天道考证过的。”
汉学知识比较突出的忽必烈，拿过大家传阅完的推背图，粗略翻阅前面已经过去朝代的推断卦象，果然基本都符合历史。当他打开自己生活时间的卦象，仔细看画像的一个大斧头，斧子的手柄光溜溜的被黑墨汁给重描过，对于熟悉本族畏兀儿文字忽必烈，读过谶语后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斧头形似铁砧不就是铁木真的谐音，爷爷铁木真是在斡难水河边出生长大的。在一二零六年，斡难河源头举行库里台选汗大会，铁木真被推选为大汗，尊号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斡难斡离虽然就差一个字，可是对于几百年前就做出的预言来说已经太准确了。
忽必烈举手问，“李掌门这本书是六百年前就被你们道家推断出来了，我爷爷是天道的大斧子，所以你们读懂天道，就自愿的跟随我爷爷？”
李志常手捋胡须赞叹道，“还是忽必烈王子聪慧，领悟了天道和丘真人的用心。”
忽必烈点头后又指出不明白的地方，“那么这六个像噬草的画像是什么意思？”
李志常看着那些王子都望着自己求解的眼神，马上抓住机会普及周易知识，“这个就是天象，就是我要给你们上课教你们的知识，周易的六爻。”
忽必烈领悟的点头，“那您能不能先给我讲讲和我爷爷故事有关的周易卦象吧。”
“好，王子的切入点太好了。”
听到忽必烈和李志常对话的王子们都严肃认真起来，天道几百年前就说了成吉思汗是大地的主人，让他们找到的共同的信念和天之骄子后代的认同感。
李志常现在宣纸上画出了风山渐的六爻图像，开始给王子们讲解，“这个推背图给铁木砧画图配的周易卦象 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风山渐卦，你们可以翻到我给你们的课本一百九十三页。”
忽必烈抢答，“翻到了掌门。”
“好，周易每个卦都是六个爻，代表我们生活空间的所有元素，这些后面我会给你们细细简述，渐，下为艮，指山；上为巽，指风，渐卦为草木渐茂之象，积小成多之意，比喻循序渐进，草木渐茂之象，喻指蒙古这个草原国家，渐入繁盛，把天下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现在你们看每个爻辞。”
阿里留哥高兴的插嘴，“好耶，把汉人都杀光，中原都是牧场。”
太子阔出马上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不要胡说八道，小心后面挨板子。”
李志常眼神有些厌烦的看了阿里留哥一眼，被阿里留哥不出声的给收到心底，这个牛鼻子老道看我以后如何收拾你。
李志常说，“你们看初爻是鸿渐于干，二爻是鸿渐于磐，三爻是鸿渐于陆，四爻是鸿渐于木，五爻是鸿渐于陵，六爻是鸿渐于陆。”
太子阔出谦虚的问，“这些爻辞是什么意思呢，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是不明白意思。”
李志常赞许，“能读懂汉字已经很厉害了，易经是古文，一个字会有很多的意思，这个鸿，就是指鸿雁的意思。”
高大魁梧穿着一身黑色蒙古单袍的拔都裂开了大白牙，笑呵呵的说，“果然是说我们蒙古人的故事啊，用的鸟都是我们蒙古人的鸿雁。”
李志常趁热打铁赞叹，“对，就是说一群大雁在铁木真的大斧子的带领下，开疆破土，从一个小河沟，飞到了河边，到来河中的大石头，又飞到了树上，飞跃了丘陵，随后征服了整个大陆。”
“啪啪啪，……”
哗啦啦的鼓掌声响起来，这些聪明的王子，都理解了这些爻辞的意思，就是说，随着时间的变化，草原上雁群脚下的陆地空间版图越来越大，让他们对李志常有了好感，对于学习周易有了兴趣。
但是思维慎密的蒙哥和忽必烈都对斧头手柄上，被黑笔描过的地方产生的质疑，李志常是把什么信息掩盖了不想让他们看到。其实李志常用笔画遮盖的是铁木柄上的十道木纹，是寓意着成吉思汗只有十代传承，想想哪个帝王不想江山永固，这本书如果被阔出太子读懂了，自己的脑袋就会搬家。就是自己脑袋不搬家，帝王一定忌惮推翻自己王朝的人，到时候为了斩草除根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陪葬呢。
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李志常开始上课，“诸位都是蒙古的王子，都是封土的帝王，你们都要管理你们封地的子民，所以窝阔台大汗让我来给大家讲易经，因为《易经》是帝王之术。”
太子阔出马上感兴趣符合的问，“什么《易经》是帝王之术？为什么？”
李志常微笑着看了阔出一眼，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低头不吭一声的蒙哥，和认真听讲的忽必烈身上很久，因为丘处机之前告诉过他这个天下将来是他们兄弟的。蒙哥本来漫不经心的坐在课堂上，有太子在课堂他学会了蛰伏，免得祸从口出。哪怕阿里不哥捣乱他也不吭声，他不想让阔出注意到自己。但是听到李志常说帝王之术后，他的眼神又使劲的盯着自己，聪慧的蒙哥的心神中有个火焰被撩拨起来，这个读懂天道的李志常不是暗示什么吧？这个火花一下子点燃了蒙哥的斗志火焰，他端庄身形的开始认真听讲。
李志常，“易经之所以是帝王之术，是因为它讲变化之理，因为天道是一个系统，我们大家都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而已。这个系统随着时间变化，并且这个变化是有次第的。”
贵由懵懵懂懂，“天道的时间变化系统是什么？”
李志常，“就是日出日落，春夏秋冬，”
贵由晃着脑袋，“哦，是这个啊，确实是天道时间系统，呵呵。”
李志常，“你们以后都是各个封地王爷，是领导者，你们在位子上看到天道的系统是怎样一个变化，就采取相应的顺时措施。”
阔端不解，“天道系统不是变化吗？知道了又能干什么？”
李志常鼓励，“问的好，可是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新鲜的，相同的事情一定会再发生，六十年前是这样发生的，六十年后也是这样子走。天道变化是永恒的，但是变化是有规律的，就像月圆总是在中秋，花开总是要花落。”
忽必烈聪慧的总结，“就是说帝王领导者，知道变化的规律存在，知道了变化的顺序，在事情没有发生前就采取措施，比如雨天带伞，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阿里不哥不懂的抗议，“这些我听不懂，一会是变化，一会是规律，烦死了，你说我怎么办？”
李志常笑呵呵的说，“你现在的反应就是周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