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灵隐士)
康拉德的忧伤我的忧伤(9)——那忧伤的家园
康拉德是波兰裔英国人,将要迈进而立,近30岁的时候获得了英国国籍成为不列颠子民。对他来说,最大的好处是从此能够跑船航行方便,工作上省事多了。
他有一个忧伤的故乡。
康拉德出生在俄罗斯控制的波兰立陶宛联邦地区,他的家族曾经跟波兰贵族有关联,小时候生活在乡村地带,而不远的老城繁华地区是犹太人的天下,善长交易赚钱,而在外部更广大范围的环绕区域,生活着人口占绝对优势的乌克兰人。于是形成一个三层结构,中心是有钱的犹太人,最外围是穷困的乌克兰人,他们波兰人就夹杂在中间,一有矛盾就成了缓冲地带,当然委屈事儿就特别多。目前这块地产回归到了占绝大多数,胸膛之内满是自豪的乌克兰人手里,这样别的种族,比如波兰人,犹太人,俄罗斯人就没了着落,自然而然就开始少了,最后基本都不见了。这是一片《忧伤三角》(借用2022年度戛纳金棕榈大奖的电影名字),翻开历史看了看超过有六百年了吧?这样还会多久呢?两边大手叉过来叉过去的?下次战争会是什么时候?上帝知道吗?
这就是康拉德的故乡,一个人的根。老树之根盘错纠缠,天色是如此的黑暗,看不到一点的光明。这种黑暗深深地影响了幼小的康拉德,在他的心灵上打下了苦痛,忧伤的人生烙印。一切正像那句诗一般——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于是他的眼睛总是泛着忧伤,脸上总是愁郁不展,那是他内心的写照,藏不住的。而下意识总是天地悠悠过客匆匆,一双大脚奔走四方——之所以这样在于他的内心安定不下来。
他有一个忧伤的家族。
康拉德在故乡生活并不长久,还不到四岁就举家搬迁到了华沙(Warsaw,翻译成中文是看见战争的意思),当然不是出自于他的意愿,而是他父亲阿波罗不得不这样做。他的父亲是一位爱国的革命者,对俄罗斯的强权不屈不服地进行着抗争,所以这一家人的生活也就不得不颠沛流离,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华沙也仅仅呆了一年,就算只有这么一年也难得能够开心,因为他们被政府监禁在城堡之中。之后爸爸被判刑流放到莫斯科向北500公里外的酷寒之地,在那儿又被正式监禁了一年。后来因为爸爸表现良好,被允许迁移至生活条件好很多的乌克兰东北地区。日子刚刚好过了两年,妈妈就得肺结核死了,那时康拉德仅仅七岁。在这儿生活了两年继续搬家,爸爸带着他来到了奥地利人控制下的波兰地区,同样两年一个坎儿,两年一过又一次搬家去了克拉科夫,那是波兰王国的故都,当时在奥地利人的控制之下。不久他的爸爸就死了,同样因为肺结核。老人家终于永远不用再搬家了,就算心里不安定,肉体也不得不安定了。那一年康拉德十一岁。
十一岁的孤儿不敢回首,那都是泪。
这就是少年康拉德的履历,以及抚育着他成长的家庭。如果回溯多一些,当年他的爷爷也曾经跟随着波兰亲王,配合着拿破仑大军一道向着前方的莫斯科进军,最后的结局无疑是失败了。失败了勇气依旧在,他的爷爷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主动组织了骑兵队,为了心中的波兰继续抗争着。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热血涌动,挚爱波兰的家族。这些理想化的东西对于一个和平之下商业社会的人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因为没有遭受过那种身心上的屈辱,也没有激发出那种勇气敢于舍弃一切。没办法,毕竟时代与环境都完全不同,个人的理念完全相反也是很正常的。
他有一个忧伤的国籍。
父母死后,舅舅接纳了康拉德,他的舅舅是一个正能量的人,教育他要严格自律。可是事与愿违,康拉德这小家伙不爱学习,坐不住,再加上容易生病,老是说自己头痛难受,于是舅舅也开始头痛了。在家里教了四年,觉得这样不行,下定决心把他送到一所寄读学校试试看。这样试了一年半,又觉得这孩子还是早点去工作会好一些,于是在康拉德17岁的那年,送他到了法国城市马赛谋生。康拉德从此成了一名年轻的海员,开启了自己作为一个国际人五洲四海四处飘荡的人生。舅舅眼睛看得长远,觉得这孩子身上背着俄罗斯国籍不是长远之计,于是不停地帮他出主意——一开始让他申请奥地利国籍,但是俄罗斯方面脸一拉不放行。后来让他试试申请瑞士也没成功。再后来想了想:“我看这事儿在欧洲没啥指望了,不过可以试试远一点的美洲,像美国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可以有。”
想来算去反正都没结果,就这样国籍这事儿一直悬着没着落。所以康拉德只好照旧——年年铁掌海上漂。不过他呢经常精神抑郁,身体老是生病——唉,果然是岁岁平安岁岁愁啊。
国籍这事儿突然有了转机。1886年,在为英国船务公司服务了八年之后,康拉德正式成为了大不列颠王国维多利亚女王陛下的子民。有接收方收留那是一大进步,不过还得看原单位放不放人,这时候他的俄罗斯国籍还背在背上,档案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需要退出原国籍才行。康拉德喜滋滋地去了位于伦敦的俄罗斯大使馆递交申请,结果被行政人员回复道:“你这事而不好办啊。”去的次数太多了,红脸白脸的,稍微一拖就是一年半。次数一多,最后不好办也将就给他办了,印章下去啪地一声:“俺同意。”
我看是人家大使馆的人怕麻烦,“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真是麻烦!怕了你了,好吧好吧给你吧,全都给你!等你小子以后成名了,可别说你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