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记事(351) 不来电

【在总场首长和一些中层领导眼中,很快有了我这么个人。我一肚子怀才不遇的怨气释放掉了,重新回到速中“升衔加薪”时的精神状态,工作干劲无比高涨。农垦部给我场装备22个机械化生产队的大戏还在唱,我在里面的戏份颇重。各分场领导都希望为自己的场多争取几个名额,而这一切首先要通过我列入计划,所以他们都屈尊央求我。其实我并非长袖善舞之人,并且夹在权势中间,只能一碗水端平。那时场办专调一辆小吉普,由我带着相关科室人员组成的工作组,去各分场了解机械化生产队的进展情况,回来后撰写上报材料。到了9月,我场顺利通过总局考核,年底前就能得到全部农机设备。在庆功宴上,秦元当着书记和场长的面夸我“功劳很大”。

之后的任务仍然很多。设备要来以后,并不完全归各队使用。总场有权根据开荒、水利和基建的需要调拨资源,相应的规划工作黄科长仍然把我当骨干。他说我这个人“很有规划能力”,搞得我一时还觉得蒙受错爱,后来财务科长陈其得也这样说,我才虚心接受下来。陈其得原是友谊农场的,前两年被秦元想尽办法给挖了过来。他属于“青年才俊”,年岁只比我大几天,从生产队农具手干起,现在已成为专家式的人物。场首长很器重他,管他叫“军师”,黄科长也对他谦恭有加,令他成为计财科实质上的一把手。

我调进来不久,陈科长就注意到了我,对我关爱有加,半年后基本上成了我的顶头上司,黄科长找我做事都要先和他打招呼。我自己也搞不明白,两位领导怎么都认定我是干这一行的材料。陈科长更是拿自己作样板,建议我将学习精力转移到经营管理上来。他认为国营农场是中国农业的发展方向,钻这一行大有可为。我有点心动,就踩着他的脚印啃起《资本论》来,这当然属于好高骛远之举。

等热乎劲过去后,冷静一想,我天生就不具备经济头脑。陈科长在农场已有十年以上的工作经验,本身又是党员,我现在步其后尘,到头来只能望尘莫及。不过我仍然坚持把《资本论》第一卷看完,尽管囫囵吞枣,但马克思的思辨力和批判力还是让我叹服。之后就重点读些统计、会计和土地规划方面的书籍,可以现炒现卖。业余时间照旧“不务正业”,投入到《大荒无极》的写作上。

对我而言,1963年是一个重要的人生转折点。我不仅调到了总场部,而且在事业上渐入佳境。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是个人问题。我已经31岁了,场里一半人开始管我叫“老烟”,让我不可能没有压力。周围的不少朋友也在积极给我牵线搭桥。荒岛踏查以后,黎放跟我熟络起来,有次请我到家里做客,在饭桌提到同科的马玉兰,想把她介绍给我。马玉兰大学本科毕业,是场里的农业技术人才。她工作踏实、生活朴素、身体健康、作风正派,总之优点挺多,但至今还没有对象,原因是其貌不扬,脸圆而扁平,嘴有点偏离五官的中轴线。我俩平常有工作接触,不过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黎放说小马欣赏我的才学,如果我愿意,她那边肯定没问题。黎君之妻也做我的思想工作,说小马长得并不难看,只是不太会打扮,平时总穿一件蓝底白花的布衫,显得有些土气,但她毕竟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化内涵,跟我在一起挺般配。平心而论,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但我对马玉兰不来电,因此还是没法接受。我得承认,我不是季米特里,没法忽略一个女子的外貌——尽管我在读书会上无比热忱地赞美过他和廖丽亚的绝世爱情。我的过往恋人,无论林婉如还是王露婷,都有着上乘的容颜。两段感情虽然有始无终,却让我落了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毛病。从理智上,我当然明白外貌和心灵可以有巨大的差距,但是我的爱情只能在观感的基础上才会萌发,哪怕这观感包含了许多根本不存在的、日后将被事实粉碎的幻想。

马玉兰相貌中等偏下,但并非对谁都没有吸引力。吴朝奉就曾追求过她,却被她一口回绝。吴君虽有异才,同样其貌不扬,有一只眼睛斜视,让她看不上。她后来跟同科一位刘姓技术员结了婚,琴瑟和谐,应该不会对我当年的拒绝感到遗憾。】

2021-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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