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自仁德来

福自仁德来

 

福自仁德来,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书架上一个小摆设上面的话。这个小摆设让我想起一个人,很多年前的一个朋友。

那年我初来法国,在法语联盟(alliances françaises)学法语。课间休息时,在学校的走廊上,小天井里,陆陆续续地认识了几个讲中文的同学,其中就有她,来自香港,名字叫作Stella。她和我,还有一个福建女孩,再后来Jenny加入了我们,她来自新加坡。我们四人课后常常约在一起,要么逛街探索这个城市,要么去Raspail大街附近的语言协会,那是退了休的先生太太们创建的,帮助外国学生提高口语表达。

当时那儿的情形常常是:年轻的学生们围桌而坐,每桌有一两位协会的先生太太,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主题,有点像“外语角”。我们刚学法语,说不了几句,耳朵都是被别人的滔滔不绝塞满。加上亚洲人特有的腼腆,一次“外语角”,常常是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闭的紧紧的。

某日,大家聊到了前不久上映的“Titanic”。说到Rose 时,年轻人都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各种独一无二的观点。“Rose是反叛的,不接受被安排的命运。”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身边响起,清晰明了,仿佛迷雾上的一道闪电。 这浓浓的英国腔,是Stella!我侧过身来,只见她脸红红的,刚才那几乎是喊出去的话让她的呼吸有点急促。

那时的我对香港很熟,港片港星港台歌曲。虽然香港我并没去过,香港人我也不认识。Stella是我认识的第一个香港人,也是我认识的唯一的香港人。

上课时的自我介绍,Stella的很简单:“我叫Stella,来自香港。我是名办公室文员。” 办公室文员是她的谦虚。在英国完成学业后回香港帮爸爸打理企业,25岁当总经理。人漂亮,在她脸上既可看到张曼玉,也有杨千婵。皮肤白皙透明,不太像土生土长的两广人。当然,这也可能是我的地域偏见。

香港人移民,不是英国就是北美,她却到了欧洲。她是嫁过来的。她的故事和Rose有些类似,不同的是她和她的Jack终成眷属。有钱人家儿女的婚姻看重的是门当户对。但那个男子她并不喜欢,父母的意志也拗不过,就那么不咸不淡地交往着。直到某年夏天去吴哥窟,遇着了回乡旅行的华裔男子C先生,一见钟情。C先生的家族早年间移民到了法国,于是她就嫁过来了。我们相识“法盟”是她嫁过来的第一年。

 

 

来法国的第二年夏天我回了趟中国,这个小摆件就是那年9月我们重聚在Jenny家、庭院里下午茶时,她送给我的小礼物。连同“福自仁德来”的还有这只纯银制的椭圆小盒,盒盖上的浅浮雕是当地银匠的手艺,那是夏天她和先生重返吴哥窟带回的纪念品。

“福自仁德来”,“多么的老气横秋啊!”我在心里感叹。20来岁的我哪里懂得这些!也不会深想。随着年岁,我似乎渐渐有所领悟。每到新年,人们会祈福,希望自己和家人朋友在新的一年里好运连绵,福气盈盈。深想一下,福与运是能够祈祷来的吗?运气是概率,砸谁头上就是谁,好运坏运皆如此。福气呢?却是人自带的。身体好,那是基因与生活方式的结果。福呢,人的质地决定了是否仁德,仁德决定了人与外界的关系是否和谐,和谐与否决定了人内心的平衡,人内外的和谐就是福气。所以,祈福,祈天祈地不如祈自己。

下一年,她有了小孩。我去探望她。那时他们住15区的公寓。婴儿漂亮极了,2,3月大,头发乌黑浓密,配上他娇嫩的白皮肤,还会咯咯笑,真正的小天使。午餐我们吃牛腩面。牛肉汤是她早起煲的,配胡萝卜韭葱。汤看上去是清淡的,喝起来却十分的香浓。我足足吃了两大碗。问汤清味鲜的秘诀是什么,她说“放足姜片就好啦!”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20多年过去了,虽然彼此断了联系,但我知道她肯定幸福。

Luumia 发表评论于
回复 'baladirk' 的评论 :

“ 有点看破了“红尘””~~不敢,不敢,还不具备那样的能量。这些话您把它当作“憨人憨语”就是了。

baladirk 发表评论于
博主有点看破了“红尘”. “运气是概率,砸谁头上就是谁,好运坏运皆如此” 以及“祈天祈地不如祈自己”, 的确如此呀。世上明白这些道理的人不太多。大部分人都会祈求“上帝,菩萨,佛祖,真主等等”的保佑。
Luumia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iaoerlang' 的评论 :

二郎好!法盟是纯粹的文化机构,孔院嘛,就说不清楚了。
diaoerlang 发表评论于
孔校没准就是受法盟的启示:)法盟上世纪初就在魔都开班,后来歇业走人,改开后又老店新开。法国风在上海源远流长,是品味格调眼界的代名词,即使在那个啥都匮乏的特殊年代,遗老遗少们还想方设法用法式余绪来点缀单调苦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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