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从刘叔到毛星火 海外篇之十七

性情中人,分享真性情。看似古舊書,說的是千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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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毛星火告莫言起诉书”,被媒体吵得沸沸扬扬。毛星火(实名吴万争)指控莫言的小说“抹黑烈士”,要求莫言向全国人民道歉、赔偿15亿元人民币(按15亿人口算)。毛星火因此名声大嘈,数日内圈粉无数,他立刻在网上做生意赚钱。怪不得人们说现在最会赚钱的人,就是骂人圈粉的“大、小粉红们”。

“老深红”刘叔

于是,想起了已离世二十多年刘叔。我一直以为,刘叔的行为举止奇葩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现在发现:继承他衣钵的大有人在,而且比他更懂生意经。

刘叔说一口东北话,听起来像是“铁岭那疙瘩”的。他生前自称叫“刘X民”,死后才知道“刘X民”只是他的化名,至于他的真名,他至死不肯透露。他自吹自擂的个人经历,有多少是真话,也无从追究了。

刘叔常常来我们教会,有一段时间还和我们住得很近。他不懂英文也不明法律,有事就“使唤”我们(因我们属于下一代,而且是教会的会友)。刘叔自称是基督徒,言行举止却完全是“老八路”作风。看他的年纪,似乎也还够不上“八路”,不过他自称十三岁就参军,那也就勉强赶上了“解放战争”。

刘叔喜欢讨论中国时政,还喜欢谈论马恩列斯的著作。我被他硬拖着听他“谈马列”,觉得既耗时间也非常不靠谱,他那套扭曲的说法,马列听了大概都会觉得被“抹黑”了。那时我们的两个孩子还小,每天自己要上班、孩子要上学。常常刚下班就被他顶着大门要求给他做这做那,更吃不消的是,还要陪他“聊理论”。

于是找了一位朋友,也是喜欢讨论马列的,他们相见甚欢。我们买了啤酒和下酒菜送到刘叔家,让他们可以开怀畅谈。没想到过了几天,那位老友说他实在吃不消。有一次刘叔从老友下班就开始聊,一直聊到第二天一早、上班时间到了,才放他走。老友懵懵懂懂到了班上,大概被老板骂了一顿,后来还失去了工作。

抗美援朝炊事兵

刘叔常常挂在嘴边上的,就是他参加过抗美援朝,自称是炊事兵。如今听起来“炊事兵”好像不太起眼,不过在1960年代中期,有个电影叫《英雄儿女》,其中就有位志愿军炊事班长,拿大饭勺俘虏了十几个美国兵(美国兵以为大饭勺是先进武器)。所以大家听他吹牛,就自然想起来那个电影中炊事兵的形象。这么看,刘叔也是很懂广告宣传效应的。

只是,过后仔细想,他当年那么勇敢地打美国人,还抓了美国兵俘虏,今天怎么还要“潜入”美国、拿美国的福利呢?

刘叔应该很穷,平常穿着乱七八糟,但很喜欢摆老资格。不管任何场合的,一言不合他就开骂。倘若我们劝他学会美国社会的规则,他就骂我们“忘本,崇洋媚外”。我常常听见他在公寓的走廊上大声骂人,他讲的是中文,别人听不懂,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大家都用看异类的眼光看他,躲着他。

有一次,我看见他穿着肮脏的内裤,在停车场和人吵架(对方好像懂中文)。后来就常常看见他穿着内裤在外面走动。再后来他交了一个香港来的女朋友(老公死了)。那女人应该很有钱,脖子上带着金项链,手上有翡翠镯子。刘叔也夸耀她女朋友很有钱,同时又贬低她,说“那女人是个蠢货,跟她说什么也说不明白”。然后就经常听见他在公寓的走廊上大声骂他的女朋友,那女人好像从来不回嘴,或者声音太小,旁人听不见。

教会后来几乎没有人理会他,只有我们帮他找房子,让他住在附近(后来其实很后悔),他“使唤”我们像用家奴一般,不但从来没有说过“谢”字,还动不动就开骂,说我们这不对那不对。他叫我们的孩子是“小崽子”,还直说他不喜欢我的小女儿,让我好好管教“那小崽子”。

喜欢争辩和“抢钱” 

刘叔天生不能忍受寂寞,本地中文电台有时事节目,让听众打电话到电台谈自己的观点。刘叔每次都call in和人激烈地辩论,他那标志性的东北口音加上肆无忌惮地骂架, 已经是某些节目一道特色菜。

刘叔在教会,嘴也不闲着。有一次一位年轻人在台上讲道,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他的枪口上,他在台下就开始大声叫板,让讲道和聚会都无法进行。

我父母来北美游历的时候,有一次我给他们买了一日游的活动票,还告诉了几个朋友,他们也加入了一日游。刘叔听说了,他也参与进去。晚上我父母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的说:你们教会那个姓刘的,怎么能这么做事呢?我们一问才知道,刘叔向我们的朋友和我的父母另外收费,强迫他们每人额外交给他二十元(整个一日游也不过几十元)。有人不愿意交,他就在车上大吵大骂,逼着人家交钱。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我们发现他其实并不像他自己吹的那么“革命”,他甚至比普通人更爱钱而且“取之无道”。

最后的日子

后来刘叔病了,诊断出是肝癌。他先是去了县医院(免费给没有保险的人治疗)。他打电话说医院的饭太难吃,我们去医院看他,送去我们煮的鸡汤粥饭,然后唯一一次听到他赞扬我们煮的粥饭好吃,让我们能更经常地送去。

而教会一位负责的姐妹,帮助他联络医院、填各种表格,每周去看他,给他当翻译和医生沟通;还给他送饭,他披头就骂人家送的饭难吃。

教会的牧师和师母早已经受够了他,根本不去医院看他。师母有一次还不小心说了实话:像他这样到处惹是生非,只会消耗社会财富,应该“凭信心快点死”。我们听了这种“实话”,也多少有些不忍,不过刘叔的个性真的既可怜又可恨。

他曾经替某药业集团代言,得到免费“肝立清”,天天在电台电视台打广告。后来他的肝硬化病情非常严重,不但肝肿大,而且腹腔积水很严重。医生给我们看片子,说他剩下不到两个月了,医院放弃治疗,把他送到安养院。我们再去看他时,他多数都在昏迷状态。醒过来看见我们,哭着他说不想死,让我找“肝立清”的X总继续提供健康药品。我打电话去找X总,人家根本不理,就当没他这个人。后来他在病床上忏悔,说他为了吃免费保健品,给电台录的广告全是瞎话。

他也让我们带话给她女朋友,期望能见见她。我们把话带到了,只是那女人告诉我们,她的儿女不许她再和刘叔联络。最后刘叔死在平民医院。

他生前说过,他儿子也在美国,但跟他断绝了关系。教会登报希望他儿子看到父亲的死讯、能和教会联络,但是没有得到回应。他的遗体(没有正式名字)在县卫生机构保留了6个月后被处理。

美国社会包容了刘叔,他得到免费治疗、安养离世,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他口中却始终只是赞颂着那个他自动离去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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