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自洽
提壶灌顶
原创长篇小说《逻辑自洽》13 改制项目 (2) / 14 改制项目 (3)
作者: 提壶灌顶
作品简介：这是一部披着网文外衣的现实题材小说，忠实的呈现内地中产阶层的喜怒哀乐和行为逻辑，阴阳师、注册会计师、软件工程师，三师傍身，历练江湖！
第十三章 改制项目2
评估公司经理在茶楼订了一个包间，晚饭后三人陆续到场。
“咱们三个人中，我是日子最难过的。”王先林刚坐定，评估公司经理开口道。
“为什么？”王先林问。
“你们进厂区有没有遇到工人盘查？”评估公司项目经理问。
“没有啊！谁会盘查？”王先林很惊讶。
“那是因为你上个月还没参与项目。上个月，我们项目组跟工人群众矛盾最尖锐的一段时间，每天早上厂区大门前都有工人站岗值班，进门的时候，会有人盘问，你是会计师事务所还是评估公司？如果你回答会计师事务所，就可以正常通行，如果回答评估公司就会被拒之门外。”评估公司项目经理道。
“为什么？”王先林问道。
“因为评估公司的评估报告关系到企业整体出售的最终价格，他们认为是评估公司在做手脚，企图贱卖国有资产，而会计师事务所在他们看来是好人。之后我们有了经验，再问是什么单位，就回答我们是会计师事务所。你看，我们要靠撒谎才能进入厂区，你说我的日子难过不难过？”评估公司经理道。
“你们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压力？是不是有人要求你们压低评估价值？”王先林问道。
“说来话长。电子厂改制，前年就组织过一次。当时是广东的一家电子企业参与收购，上级政策是，确保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宁可不卖，绝不贱卖，要求我们把价格评到4个多亿。我们好不容易出了报告，结果双方没谈成，最后不了了之。我暗自庆幸，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今年又来一次。而这一次更棘手，要求低评，不能超过2亿。难道资产评估是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
“要求高评我能理解，想多卖点钱嘛，为什么这一次会要求低评呢？”王先林不解道。
“这一次的收购方是辰龙实业集团，是本市的民营企业。上级的说法是，要大力扶持本土民营企业，说白了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低评有利于尽快完成改制。但是对我们来说，就有点骑虎难下了，当时评了那么高，现在两年不到就要减半，技术上如何处理？而且高评即便有问题，也只是技术问题，但低评呢？意味着国有资产流失！你想，我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吗？我现在进退两难，不出报告我要丢饭碗，出了报告，我要承担风险。所以，王老师，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
“何出此言？”
“我希望你否定我们的报告！只要改制不推行，我就可以摆脱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评估公司项目经理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辛辛苦苦写完报告，居然希望有人帮他推翻！
“我还有一点没搞懂，电子厂工人怎么会如此激进？”王先林问道。
“还有更激进的呢！说这些，故事就更多了。”评估公司项目经理开始讲述改制过程的细节。
首先，改制企业的出售价格关系到下岗职工未来的安置补偿。电子厂一旦改制将会有5000名职工下岗，他们的后半生不得不依赖国家补偿，而企业出售价款就是补偿金的主要来源。
有些职工可能并不关心国有资产流失，但他们一定关心自己的未来。
另外保密工作出了纰漏，相关信息泄露，导致人心躁动。
两次改制的具体过程本来属于绝密信息，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绝密信息渐渐演变成小道消息，在职工中广为流传，说中介机构受人指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企图贱卖国有资产。不少年轻人内心骚动，开始组织上访，但多数人将信将疑，仍在徘徊观望。直到一段谈话录音流出市面，才终于引起公愤，成为导致职工集体上访的导火索。
关于录音的来源有三种说法，其中第一种说法最深入人心。
据说，声音的主人是评估公司雇佣的工程师。朝晖电子厂拥有大量专用电子设备，为评估这些设备的价值，评估公司聘请了一名资深机电设备工程师。工程师五十多岁，看外表就是个头已谢顶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儿，谁也没料到他会惹出这么大麻烦。
评估公司工作人员中有几名刚毕业的女生，属于助理人员，这名工程师特别喜欢给她们指导工作，讲解评估业务知识，就连休息时间，也扎在女生堆里，不停地吹嘘自己年轻时的工作经历。
电子厂的一名女服务员觉得这老头儿很滑稽，送开水的时候悄悄带了录音笔，想把老头的话录下来，将来可以作为饭后的谈资。
或许是为了提高在女生们心目中的权威性，工程师竟然当众宣称：“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公认的市场价值？资产究竟值多少钱还不是我说了算？我说值多少钱那就值多少钱！”
服务员觉得这段话尤其搞笑，就向她的姐妹们重点推荐。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段录音成了评估公司操控评估价格，从而贱卖国有资产的有力证据。
这是关于录音来源的第一种说法，被称为“歪打正着说”。
第二种说法有点玄乎，说电子厂职工不忍心国有资产被贱卖，自发组织了工人纠察队，每人配一把手枪，平时在厂区秘密巡逻，承担保卫任务。搞到录音的女服务员就是工人纠察队的成员，她以端茶倒水为掩护，打入评估公司办公区，终于搞到这份录音。这种说法被称为“谍战说”。
上访群众向市信访局工作人员提供了这份录音，说到录音来源，有些人提到了这两种说法。
信访局工作人员认为，两种说法都不可信。第一种说法太多巧合，恰好服务员喜欢看别人出丑，恰好她有录音笔，恰好遇到工程师脑筋短路胡说八道，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至于第二种说法更是荒诞不经，还组织工人纠察队，还每人配一把手枪，你以为这是上海滩呢？
于是，信访局提出了第三种说法，就是“伪造说”，他们认为是别有用心的人为阻挠改制，有意煽动群众，蛊惑人心，伪造了这份录音。
第十四章 改制项目3
职工群众并不关心录音来源，他们纷纷涌向市信访局。信访局压不住阵脚，立即报告市政府。市政府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做出一系列部署。其中一项措施就是聘请第三方机构对清产核资报告和评估报告进行审核，以证明评估公司的清白，打消群众顾虑。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先林不胜惶恐，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
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打电话向查所长报告了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
查所长道：“事情是有点复杂，但也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邪乎，很多情况他们并不了解。你也知道，我现在还拄着双拐，不方便到现场，所以事情还得委托你全权处理。”
“是的，你确实不能来现场。”王先林心想，如果查所长拄着双拐来厂区溜一圈，说不定又会传出新闻，说事务所公开造假，所长被工人纠察队打断了腿，再配一张查所长拄着双拐的照片，那就更热闹了。
“我这里有一份市政府办公会的会议纪要，发给你，你先看看，然后咱们再做决定。”查所长道。
王先林很快在电脑上看到了会议纪要。纪要的第一部分是市分管领导陆学石同志的重要讲话，他说：工人阶级始终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阶级，朝晖电子厂在漫长的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曾经为国家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所以改制工作必须充分保障工人群众的切身利益。
然后是会议决议，提出了三条措施：第一，责成信访局立即聘请第三方机构开展评估报告审核工作，打消群众顾虑，安抚群众情绪；第二，要求收购方辰龙集团做出公开声明，提出切实可行措施保障全体职工利益，同时加大宣传力度，宣传辰龙集团企业实力和发展前景，化危为机，进一步扩大辰龙集团社会影响力；第三，严厉打击少数人造谣传谣煽动蛊惑行为，切实保障社会稳定，保证企业持续经营。
看完会议纪要，王先林觉得事情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查所长打来电话，告诉王先林：“市政府的三条措施已经落实了，现在职工已经停止上访，厂子已经恢复正常生产。老百姓闹事，无非就是担心将来失去生活来源，辰龙集团给大家吃了定心丸，也就没人闹事了。要相信市政府的领导能力，相信辰龙集团的实力。”
“是的，这么看风险也没有那么大，”王先林道：“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先从专业角度向电子厂提出否定意见，然后看看各方反应再做决定，您看怎么样？”
“我看可以，这样可以再靠靠价钱，更充分的体现我们复核工作的重要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