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裁判所是中世纪的逃城,兼谈欧洲第一次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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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庆 | 宗教裁判所是中世纪的逃城,兼谈欧洲第一次觉醒

 张国庆2 盐马帮 2024-03-21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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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之父查理曼大帝油画

     本文是笔者在文化传媒界朋友中的一次讲座摘录,做这次讲座的缘由,是因着大家对欧洲中世纪存有根深蒂固的歧义,就是没能从地域政治的传统窠臼中走出来,返回到那个时代的环境诱因中去寻找信仰真相。就像公认的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为了加大逼迫和陷害,而是为了实现更加公正的审判,你信吗?
     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历史人文理念,或者说是启蒙时代返璞归真后,人们才从后现代的沼泽中重新追望中世纪获得的史学认知,为的是更为客观地看待曾经被过度污名化的中世纪。要知道,欧洲代表人类现代文明的第一次觉醒,正是从中世纪开始的。
     作为一种缜密的逻辑关系,笔者先说说欧洲宗教裁判所。
     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斯大学历史系主任托马斯?F?梅登教授(Thomas F.Madden撰写的“宗教裁判所的真面目”一文,颇值得一读。梅登教授冲破岁月弥障,穿越各样的构陷,重新抵达历史真实的现场,他告诉我们一个当惊世界殊的结论:站在历史代际的节点上看,欧洲宗教裁判所还称得上是那个时代仁慈的法庭。
     与梅登教授持相同观点的还有爱德华?彼得斯和亨利?凯门,前者是《宗教裁判所》(Inquisition一书的作者,他几乎是在与梅登教授遥相呼应;而后者所撰写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The Spanish Inquisition也是轰动一时的历史人文书目,因为这本书用深入浅出的文笔和严谨的考证,把那个“黑暗的中世纪”,重新拉回到人类的亮光中来。
     我们再来看看下面这幅油画,这是西班牙表现主义大家戈雅所画的《宗教裁判所》,透过色彩与人物场景的巧妙搭配,将1000年前的宗教法庭栩栩如生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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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定格的是宗教裁判所开庭场记,我们看到法庭有法官、有书记员,有辩护人,还有陪审员……你可能会大跌眼镜,这真是宗教裁判所吗?实事求是地讲,这还是“臭名远扬”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场景。
     显而易见,宗教裁判所并没长青面獠牙,也没有酷刑,程序严谨,审判形式差不多就是现代法庭的雏形。
     为什么要设立专门的宗教法庭?这其实是中世纪司法治理权的重新转换,当时四分五裂的欧洲正处于领主封分制时代,国王和封建领主对异端处罚异常严厉,甚至可以用血腥来形容。而教廷神权规治下的宗教法庭,实际将宗教司法权从世俗政权中剥离出来,以司法独立的方式进行专业裁判,这样就可以避免滥杀无辜,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中世纪早中期,是欧洲各地蛮族归顺和教化的时期,但欧洲遗留的巫术和异端却屡禁止不止,加上各地封建领主常年征战,动荡的欧洲杀伐不断。而教会遵循的诫命却是:那流人血的,他的血必为人所流;流无辜者的血,就是流自己儿女的血。
     信仰不只是人们在教堂里实践的东西,信仰就是那个时代的科学、哲学、政治、个人身份和拯救的希望。如果异端邪说横行,不但岌岌可危的欧洲社会将进一步分化瓦解,而且国家、领主之间的战争也可能演变成新的宗教战争。宗教裁判所的兴起与此有关,但主要功能仅限于对异端邪说的审判。
     对于信仰归顺的欧洲来讲,国王和各地领主都制定了严酷的惩处异端的法律条例,最著名的就是由查士丁尼大帝制定和颁布的《查士丁尼法典》,异端分子背叛了上帝和国王,就成了外来的危险分子,在国民与信徒看来死不足惜。那时惩罚异端差不多就成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而且各地都出现了用刑过重,草菅人命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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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教会看来,异端分子只是离群迷途羔羊。因为圣经中耶稣有专门的训导,九十九只羊,他必不撇下一只。作为上帝的牧羊人,教皇和主教们有责任按照耶稣基督的教导把他们带入正途。这样,中世纪的世俗领袖们汲汲于捍卫自己的王国和领主主权时,教会则在努力拯救灵魂。宗教裁判所应运而生,为异端分子提供了一种逃脱死刑并重返公共社会出路,就像旧约中描述的逃城。
     逃城是约书亚时代一种古老的救赎制度,“那无心而误杀人的,可以逃到那里。这些城可以作你们逃避报血仇人的地方。”直到日子满了的时候,才能“洗心革面”地走出城来,重获人生自由。新约时代后,逃城救赎的内涵已延伸到了普世心灵。
     也即是说,宗教裁判所不只是律法主义的审判庭,而且还有兼有甄别、关爱、怜悯和关怀,教廷把宗教审判权从领主和国王手上收回来,为后来的政教分立作了一次有益的尝试。即使今天西方政府和法庭,仍然没有判定异端和邪教的权柄,这一权柄仍牢牢握在大公教会手中。
     这算不算是宗教裁判所对历史文明的一大贡献呢?
     1998年,梵蒂冈向来自世界各地学者开放了宗教裁判所的档案。后来,学者们写出了长达800页的报告,其中最令人震惊的结论是,宗教裁判所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恶劣,拷掠并不多见即使那些被送到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人中,大约也只有1%被执行了死刑,也即是在长达400年的审判中,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只有2000人被执行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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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正是得益于这种从思想到信仰的法律保障,欧洲中世纪才没有出现类似中国文字狱那样的禁锢,相反,人们对上帝创造美好世界的不懈探索,使个人的自由意志与社会伦理在不断碰撞中又不断融合,推动了神学、法学和科学等领域的快速拓展。公元8世纪, 欧洲第一次文艺复兴(又称加洛林文艺复兴)闪耀了整个欧罗巴,有人形象地称这是欧洲的第一次觉醒。
     罗马教廷与查理大帝是这一文艺复兴时期的总导演和主要推动者,希腊哲学思想和文化精髓与基督教文化密切地融合在一起,使中世纪的基督教真正具有了西方近代文化形态。其后,“七艺学”得以普遍推广,欧洲人尤其是归化后的蛮族,开始系统研习数学、几何、音乐、天文、文法、修辞和逻辑,为后来大学在欧洲的兴起奠定了文化基础。
     1088年,也即是欧洲中世纪中叶,“七艺学”带来的学术研究热与基督教经院学融为一体,宣告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正式成立(比中国大学早了800多年)并迅速成为欧洲重要的学术中心,历史慢腾腾的节奏突然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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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令人尊敬的是,意大利皇帝费迪南德一世还专门颁布法令,规定大学是一个不受任何权利影响,可以进行独立、自由研究的场所,这一法令被欧美大学秉持至今。
     博洛尼亚大学果然不负重望,培养出了象但丁(Dante Alighieri)、哥白尼Nicolò Copernico这样一大批伟大的学者,他们连同他们的著述,成为后来改教运动和意义大文艺复兴的星星之火。
     直到今天,古色古香的博洛尼亚大学仍然屹立于世界大学之林,而且还是意大利排名第二的大学,注册学生近十万。
    美国历史学家,中世纪史权威哈斯金斯(Haskins)在他12世纪文艺复兴》一书中感叹,中世纪并非如想象中的那样黑暗与静止,后来意大利文艺复兴也不是那么光明与突然。中世纪展示着生命、色彩和变化,对知识和美好的渴望追求在艺术、文学和社会组织方面的创造性成就斐然
     哈斯金斯的结论是,从中世纪开始,欧洲已然成为引领人类文明的火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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