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子回來了!”
大山深處的村民奔走相告。
從大家有記憶以來,這個村就一直與世隔絕。除了大爺爺年輕時出去過一次,三娃子是唯一一個出去了又活著回來的。村里人用驚奇的眼光看著他的奇幻的衣著 — 一身尺寸太大的廉價西服,如饑似渴地聽他講外面的世界。
但奇怪的是,僅僅二天後,就沒人聽他吹牛了,而且人人都開始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他去問他最好的朋友泥蛋兒,泥蛋兒眼睛左右亂看,支支吾吾。他爸從柴門裡伸了一下頭,縮回去了,土坯屋裏傳來氣憤的喊聲:“泥蛋兒!”
泥蛋兒轉身跑進屋,門“啪”地關上了。
三娃子一腦子憤懣,在村裡唯一一條路上剔著石子,看見大爺爺正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曬太陽。八十歲的大爺爺年輕時時出過一次村,到了幾百里外的鎮上,見了世面,回來後成了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人物,哪家有疑問爭執,都會去他那裏求斷。
“大爺爺,人怎不搭我呢?”
大爺爺揚著頭,斜眼看他許久,語重心長地教導:
“三娃子,出去一趟,見見世面,好得很,回來吹吹牛也不差,但牛皮不能吹扒了,對不?
“你跟人說外面的路比咱村子東西二頭還寬,用白油做的,還說白油上能跑鐵車,一呼吸就能跑一里路。這不是大白天串鬼話嗎?
“要不是三爺爺也見過世面,整個村還不都給你騙了?
“我見過!人家鎮上多氣派!人家大路比咱這路寬許多,但也不比整個村子大呀。人家的馬比咱們的馬高一頭,而且人家不拉犁,拉轎子,轎子上自己有軲轆,跑得飛快,但也沒有一呼吸就一里路呀!你當是封神演義啦?
“三娃子,三年前你多樸實的後生,現在怎麼變這樣了?要是村裏的後生們信了你的鬼話,好好的豬油不拌飯,都倒在路上,不餓死人?不種莊稼了?
“是我讓人不搭你。你要信大爺爺,為了你好。回家好好想想,不瘋了,就來告我,我就不教人不搭你。回家好好想想,好好種地是正理兒。”
最近,就有位如大爺爺好心的仁兄,見我如三娃子一樣失心瘋,痛心疾首,如大爺爺一樣語重心長、苦口婆心、長篇大論地給了我許多勸告,簡而言之
- 中國遠遠領先於西方
- 中國的制度優於民主制度
- 中國人品德很好,所以我應該去讀孟子
- 西方文化雙標得很
- 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流氓
他和大爺爺唯一不同之處是,他生活在國外,在白油上能跑鐵車的世界裡!
我在《比較現在和清末的中國》裏說:
清廷第一個駐外公使郭嵩燾從一個完全閉塞的中國去了一趟英國,就明白了要想強國,不僅光學洋人的器物不夠,甚至學洋人的制度都不夠,根本是要學洋人的思想和文化。這一點,一百年後,我周圍這些定居國外幾十年的精英都不懂。
為什麼呢?
因為郭和同時的其他洋務派的心是敞開的。
不論一個人環境多閉塞,知識起點有多低,只要他有開放的心,他必然成為博學的智者。而對於我周圍這些心關閉的人,把他們丟進波濤洶湧的真理的大河,他們一定會活活渴死。
所以,一個出了國的人如大爺爺一樣閉塞,一點也不奇怪。我周圍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奇怪的是,他指控西方文化雙標。
西方人又不是神仙聖徒,他們怎麼可能不雙標?
比如你在大街上看見二個人正在瘋狂互毆,鮮血飛濺,一個人是你最好的朋友,一個人你不認識,你會怎麼做?
如果你是個一般人,你會衝上去幫你朋友打對方。
就算你是一個非常善良公平的人,你想勸架,你去抱住哪個人的手腳?
當然是陌生人!
二個人都不打了,都躺在地上流血,你先給誰包扎?
當然是你朋友!
警察來了,讓你作證,就算你極其誠實,你肯定也會做出有利于你朋友的證詞。
上述雙標的事,西方人都會做。
他們不是神仙聖徒,他們當然雙標!
但一個雙標的普通西方人和一個普通中國人還是有不同的。
如果一個西方人看見自己的一米九的練健美的朋友在踢一個倒在地上的瘦小枯乾滿臉是血的人,不論起因是什麼,他一定會憤怒地阻止自己的朋友,警察來了會如實作證,以後和他絕交。
而一個中國人即使不上去幫著踢,即使他勸朋友停下來,警察來了也一定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朋友的證詞,以後也不會和朋友絕交,最多說一句“亮子脾氣真夠大的!”
就這麼點良心上的區別,就是決定一切的區別。
所以中國現在是個國際流氓,暗中幫著俄國、伊朗、北韓屠殺無辜的平民,而美國是中國人翻山越嶺跋山涉水也要走線去的地方。
我對這位大爺爺說:
“你連西方文化的皮毛都沒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