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小型商务飞机机组人员和乘客涉毒案进展缓慢。这一组人被关押在当地监狱,条件恶劣,几经律师斡旋,终于得以在监狱外监禁候审,不得保释。
几个机组人员被关押在一起,是一个市郊的院落,有二十四小时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虽然没有自由,但是条件好很多。而且几个人可以聚在一起谈话,想对策,还可以和家人通话,对精神上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Carlos飞回哥伦比亚和叔父Sam一起处理危机,清理内部人员----他们也意识到了内鬼的极大可能性。叶叔则表面安稳,内心忐忑,每日都等着Carlos的讯息。在旧金山湾区的其他生意,包括他的手术室建造项目,都暗地里停摆。一动不如一静,这是由来已久的策略。
闲来无事的叶叔,约了邓安达和谷雨周末来吃饭,说三个人很久没有一聚了。正好邓安达最近疲惫不堪,很想放松一下,于是约了谷雨先去靶场玩了个把钟头,才一起来到至忠堂。
“哎哟,阿Rain仔!又高了好多咩?”叶叔看着他们进门,直接忽略了邓安达,眼睛粘在谷雨身上就移不开了,脸上的笑意都带着隔辈亲。
“给叶叔请安!”谷雨笑道:“我早就不长个子啦。不过,重了不少。长肌肉哈。”
“枪法有长进?”叶叔问。
邓安达上前一步,抢着回答:“不比我差太多啦。叶叔,这一向可好啊?”
“好好,都不错。就是身上有点懈怠,老了,修养为主咯。”叶叔招呼他们坐下喝茶,说:“本来感恩节到圣诞都要去南美温暖一下的,现在也懒得动。”
“生意可好啊?”邓安达脱下外套,慧慧立刻接了过去。
叶叔把刚刚端起来的紫砂茶壶又放了下去,说:“都过得去。不过,哥伦比亚有点乱。你们听没听说那个机组人员和乘客被扣留的事件啊?我的飞机啊,还在那边回不来呢。”
“还没有搞掂?飞机总是干净的嘛,为何扣留?”邓安达问。
“唉,哥伦比亚噢,那种地方乱得很。这次都莫名其妙。那些毒品都不知如何上的飞机。阿Rain仔,你也听说了吧?”叶叔转头问谷雨。
谷雨点点头说:“我们同事有在议论,我就去网上看了看。的确挺蹊跷。”
“你话如何蹊跷噶?”叶叔饶有兴味地看着谷雨。
谷雨先是看了一眼邓安达,见后者微笑着点了下头,才开始说:“首先,机组人员前一天检查飞机,然后离开。那时机场很多人都知道飞机货舱是空的。乘客也不可能在夜间接触到飞机的。这批货应该是夜里上的飞机。机场有监控,查起来应该不难啊。”
叶叔点点头,鼓励他接着分析。
“但是,据说监控录像丢失了-----偏偏丢失了那一段。不过不出奇,做这个手脚很容易。但是找到可以做手脚的人也应该不难。能接触到监控设备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谷雨顿了一下:“不知道平时他们的流程如何,有没有备份?有没有即时传出的录像?叶叔,飞机上有没有镜头啊?”
“这个我都不知嘞。不过,你提出来的思路很好。”叶叔赞许地点点头,拿起茶壶喝了一口。
谷雨谦虚地笑:“我能想到的,估计太多人能想到了。关键就是,为何一直没有进展呢?”
邓安达叹口气:“Rain,你不能把哥伦比亚那种地方和旧金山相比。里面乱得很,各种势力暗潮涌动,贪污腐化层出不穷。”
“对了,我还有个想法。”谷雨眼睛一亮。
“乜嘢?”叶叔拿着茶壶的手停在了半空。
“既然大批量藏毒运毒,那么在加拿大机场一定有接应的人啊。不然不是白搞了吗?不知道加拿大警方有没有线索?海关说不定也有配合贩毒的人的。我估计事发之后,一定有人辞职,一定有人失踪。”谷雨说完,看见叶叔缓缓抬起手,把小紫砂茶壶的壶嘴凑到了嘴边,却忘记喝了。
邓安达一定也看见了,于是笑着问:“叶叔怎么不喝功夫茶啦?这是谁送的小茶壶啊?”
叶叔把手里的小紫砂茶壶托在掌心,笑眯眯地欣赏着,说:“得意吧?你们看看,品相如何?”
邓安达和谷雨凑过来看------小六方的茶壶,壶盖是一个乌龟,同体暗红,材质细腻,光泽圆润,没有过多的图案,只有缠绕着壶柄的一枝绿竹。
“好漂亮啊!”谷雨由衷赞叹。
邓安达点点头:“我虽然不懂紫砂,可是这东西看起来就高级!叶叔有品味。”
“呵呵呵,立总送的。都好有心啊。”叶叔喝了一口茶,唤慧慧:“开饭吧?客仔都肚饿咯。”
叶叔的饭菜一如既往地美味。今天的皇帝蟹三吃和鲍鱼排让谷雨和邓安达都大饱口福。饭后谷雨找阿昌切磋几个回合的拳脚,邓安达则和叶叔在书房聊天。
“安达,市长做得都不错喔。你以往提到的大项目,有冇上马的啊?”叶叔把桌上的果盘向邓安达那边推了推。
邓安达笑着拿牙签插了一块火龙果肉,笑道:“多谢叶叔挂念。轻轨项目启动了,还算比较顺利。不过中间牵扯到社区大学校址,所以恐怕有点麻烦。不过,都问题不大。”
“猎人角呢?你本来雄心壮志要改变湾景区,猎人角就是入手之处啊。”叶叔手里搓着发亮的核桃,不经意地讲:“其实,都不急。”
邓安达投过来疑惑的眼神。
叶叔笑了:“搞个市中心的大项目,给自己树起个丰碑都很好啊。”
“叶叔讲笑?什么项目算丰碑?”邓安达摸不到头脑。
“嗨,高楼啊。你看看,那个TransAmerica金字塔,就係丰碑来的。”叶叔比划了一下。
“噢,叶叔说是地标?”
“係啦。多少年都在那里。看到它就想到旧金山。你也搞一个,超过它!”
“资金啊。叶叔投资?”邓安达这时真心觉得叶叔在闲聊。
“我随便倾谒(聊天)。我冇钱,不过有钱的大把人。你有冇地啊?”
这个问题问住了邓安达。市中心有地建高楼吗?似乎是有的,前几年有过一个动议。但是当时因为地质勘查问题搁置了。后来在旁边起了一座高楼Golden Tower,似乎赚到了钱。邓安达并没有关注。
“你关注下。海外资金有人找我牵线。”叶叔又推了一下果盘。“他们以前投资过那个金塔的。”
“Golden Tower?”邓安达想起来了,那个项目当年也是有争议,不过最终顺利上马。投资那个项目的中资公司,也是叶叔拉进来的关系吧?
邓安达再吃了一块火龙果,缓缓点头道:“海外资金希望趁低买进?嗯,可以理解。谢谢叶叔,我去看看哈。”
“好好,对大家都有好处,运作下!”叶叔靠在椅背上,手里的核桃被他“运作”得快了很多,发出来有节奏的“咔哒”声。
邓安达告辞出来,发现谷雨和阿昌刚刚切磋好武艺,正在院子里喝水聊天。阿昌见邓安达出来,便对谷雨说:“刚才院子里卸货,我帮你把车停到后面了,我去取车。”他冲邓安达点头致意道:“邓先生请稍等哈。”
谷雨立刻讲:“昌哥,我去拿车。”
见邓安达点头,阿昌把钥匙交给了谷雨。随着邓安达,两人走出了至忠堂大门,站在街边等车。他们俩的目光都放在小巷尽头,邓安达低声问:“都好吗?”
“嗯。”阿昌没转头,说:“立女士来得很勤。Jeff Green来过。看起来Jeff和立女士关系不一般。”
“谢谢!”
谷雨的车子拐了进来,接上邓安达,送他回家。阿昌微微颔首,转身回到了至忠堂。
邓安达在汽车后视镜里看着至忠堂关上大门,街道恢复了宁静。他默默叹了口气:唉,阿昌跟了自己这么久,难得啊。
邓安达在警局有个过命的兄弟。同样是华裔,两人一见如故。那人年长很多,是邓安达的老大哥。一次简单的交通截停,那个老大哥被黑帮分子一枪毙命,身后留下妻子和一个参军的儿子----阿昌。
阿昌退伍后,邓安达本来要安排他入警局的。可是他母亲誓死不肯。于是邓安达让他跟着叶叔。叶叔对阿昌不错,待遇不比警局差。而阿昌投桃报李,成了邓安达安插在叶叔身边的眼线。
多年下来,阿昌并没有发现叶叔有任何违法行为,这也是邓安达为何放心叶叔的重要原因。不过,叶叔的江湖狡猾,邓安达心知肚明,对他是既利用,又防范。
如今立初霜插了进来,让邓安达不安了。这个女人所到之处,都没好事。至于叶叔提到的市中心盖高楼的事情,希望和立初霜没有瓜葛。
邓安达看着前面专心开车的谷雨,仿佛看到了刚入警局的自己。那时候年轻气盛,对未来有一股子冲劲儿,真美好。
“Rain,警局上班怎么样?”邓安达问。
“噢,挺好的。没有什么大案子,有点闲。不过我跟的师傅不错,不是David哈,他太高了。估计我到了实习期过后才有可能进入他的组。”谷雨回答道。
“也不一定喔,David随心所欲,大家都知道。注意安全!”
“好,谢谢!”
对于谷雨的安全日日挂心的,还有郑秋宜。人在英伦,看不见摸不着,更是放心不下。好在Steve陪伴身边,也是个安慰。在德国对谷雨父亲可能留下巨款的调查进入了死胡同。如果真的是谷家栋当年布局,在儿子十八岁时把财产转给他,那么他的局做得很妙,很严密。这么多年他都没回来看看,也许,真的是不在人间了?
听谷爷爷通风报信:谷雨好像谈恋爱了,而对象竟然是立女士的女儿。郑秋宜和Steve高兴不起来,却也没理由反对。孩子大了,家长的无力感可谓是层出不穷。Steve安慰夜里睡不好的妻子:“相信谷雨吧,他不是一个糊涂孩子。而立夏也不是她妈妈的翻版。”
“小姨。不是妈妈。”郑秋宜纠正道:“她们家真够乱的。这女孩子心理健康如何也不得而知。唉,雨仔那么一个单纯孩子啊,我怕他吃亏。”
“感情与婚姻之中,吃不吃亏,保不保险,都不是绝对的,也不是固化的。是个动态平衡的概念。咱们寒假回去看看情况,该提醒的提醒,好吧?也可以见见那个女孩,有个感性认识,才更有发言权。”Steve帮郑秋宜揉揉肩膀,说:“你自己保重身体,就是对谷雨最大的支持,记住哈。”
立夏对于谷雨供职于警局,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忧。他们俩虽然没来得及表明心迹,但立夏早已把谷雨当成自己最为亲密的朋友和最信赖的人了。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很怕再失去谷雨。越是美好,就越怕失去,直接的结果,就是裹足不前。她有点害怕自己坦然靠近他,而有那么一天,他抽身而退,只留自己站在荒原。
但谷雨不是那样不负责的人------立夏多次纠正自己的焦虑。也许,等自己搬回旧金山,两个人好好接触一下,感觉会比现在要踏实一些吧?
可是,立夏害怕那种在迷雾里坠落的感觉。无凭无依的,连自己的方向都没有,就更没有爱别人的能力了。所以,立夏希望在香港寻找当年真相,寻回自己完整记忆的同时,能够找到自己立足人生的感觉。
对于托付生命的爱情,立夏渴望,却也惧怕。她害怕亲近变成日常,然后忽然消失,那种血肉撕裂的痛苦,令人无法想象。当年目睹母亲失去父亲之后的状况,让立夏害怕极了。可是,这世上,总是有人走,有人变心。那么,不如先享受目前那不远不近的美好吧。
有时想到谷雨,她会有一种内疚、惶恐,甚至是自卑-----为什么没有以最佳的状态遇见他呢?今后的自己要如何做,才能配得上他那样完美的人?
沈无寒就不一样了。没心没肺的,父母有钱,由着他折腾-----不好好读书,花钱买电脑装备,买乐器音响,身边的朋友良莠不齐,小小年纪学会了抽烟喝酒,和学霸姐姐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但是沈无寒活得好潇洒。立夏放心和他一起玩音乐,是发现了他其实是个特别善良的人。立夏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的。沈无寒不信,但是他也说:“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
这种男生,还真的少见呢。
Patrick本来要在感恩节和立夏见面谈谈的。得知立夏不回来,很是失望,于是与一众朋友去滑雪。立夏告诉他:“咱们还是当普通朋友吧。你送给我的一些贵重物品,我希望你能收回去。圣诞节我也不回来。Mike会帮我交给你的。谢谢你,我们的相识依旧是美好的回忆。”
等了几日,Patrick回应道:“人群里走过,还是你最好。”
立夏叹口气,没有回复。
转眼间,圣诞节就快到了。立夏收到了谷雨寄来的礼物------一对刻着她名字的鼓槌,还有一封信,里面夹着自己身穿警服牵着大狗Larry的照片。信里写到:我跟Larry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Larry完全明白我的心。他告诉我:等待也是美好的-----如果能等来一个美好的相逢。不得不说,Larry很有智慧。
立夏也给谷雨寄去了礼物-----一个小盾牌样子的钥匙扣,希望他日日平安。在信中她回复:谢谢Larry的信心。请给我一点时间。遗憾没有在最完美的时间遇见你,让我先独自生长,找到再次相逢的力量吧。希望我不负Larry的期待,带回一个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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