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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贼影重重
偷,无论大盗小窃,外表再从容镇定,内里也难免心虚胆颤。
《金瓶梅》里西门庆从头偷到尾,从未对任何人声张过,潘金莲摸到点啥线索问他,他从来都绝口否认,只说没有“私盐私醋”。他知道那见不得人。若论干偷鸡摸狗的事,大约没几个人能赶上西门庆;若论不以偷为耻,从古至今,西门庆根本就排不上号。
西门庆的第一偷当然是跟潘金莲。西门庆跟潘金莲在王婆家鬼混,武大捉奸,在外面砸门,西门庆反应迅速,丝滑地钻进床下。每次遇到人问据说会拳棒的西门庆为啥怕三寸丁武大,都替问的羞愧,几千年的糟粕珍藏密敛,精华倒视而不见。人跟动物的区别就在一个“礼“字,狮虎野兽才靠打斗争夺配偶。西门庆怕的不是武大,是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即使在臭名昭著的《金瓶梅》的世界了,他也会很难看。
西门庆第二偷是李瓶儿。那是名副其实的偷,需要翻墙越院。西门庆第一次翻过去,李瓶儿“摘了冠儿,乱挽乌云,素体浓妆,立在穿廊下”,是家常即将就寝的打扮。潘金莲见西门庆,总要蓄意打扮一番,装丫鬟那次勾得西门庆来她房里,她也不懈怠,仍旧梳起头发来。李瓶儿弄得衫垂带褪十分慵懒,虽另有一段风情,但初会就这样不修边幅,一方面可见李瓶儿的急于进入主题,另一方面也看出跟潘金莲比她欲望有余而品味不足。
西门庆偷家人媳妇刚开始很小心。跟宋蕙莲幽会从不去仆人生活区,宁肯大冬天冷呵呵约在山洞里。虽明知王六儿的老公韩道国自觉自愿大开方便之门,王六儿提议让他在她身上烧香,他仍说“怕你家里的嗔”。他会贲四娘子被潘金莲点破,西门庆十分严肃地说:“这个小淫妇儿,三句话就说下道儿去了。”在场的吴月娘孟玉楼都没看出有问题。
西门庆偷的最不像偷是跟王三官的母亲林太太。他礼仪周全上门去,跟林太太一来一往说面子话,让读者看得着急又尴尬,这样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场面,怎么能切换到及于乱的频道呢?结果人家俩人“说话之间,彼此眉目顾盼留情”,一直不动声色地“暖场”。
等到摆上酒来,西门庆还演得来劲,故意辞道:“学生初来进谒,倒不曾送礼来,如何反承老太太盛情留坐!”林氏道:“不知大人下降,没作整备。寒天聊具一杯水酒,表意面已。”正好奇还有啥花样,想不到“看看饮至莲漏已沉、窗月倒影之际,一双竹叶穿心,两个芳情已动。文嫂已过一边,连次呼酒不至。西门庆见左右无人,渐渐促席而坐,言颇涉邪——”,再一转眼就“妇人挽留不已,叮咛频嘱。西门庆躬身领诺,谢扰不尽,相别出门”了。
细看西门庆这次冠冕堂皇登堂入室“偷“,偷的痕迹相当明显。他去时带眼纱,相当于夜里戴墨镜,从大街上“抹”过,贼头贼脑可见一斑。随后走的是扁食巷王招宣府的后门,西门庆一进去就关门上拴,仆人得带马远离,到对面去等。等西门庆出来,“文嫂先开后门,呼唤玳安、琴童牵马过来,骑上回家。街上已喝号提铃,更深夜静,但见一天霜气,万籁无声。”
西门庆别的偷都由他决定来去的时间,唯有跟没落贵族林太太要听她安排。这也使得西门庆这次偷有点不伦不类,更像是被林太太偷,还是主动送上门让人偷。
《金瓶梅》里贼影重重,玳安跟贲四娘子,孙雪娥跟来旺、陈敬济跟潘金莲、李娇儿跟吴二舅、王六儿跟韩二。不够资格偷情的就偷东西:迎儿偷潘金莲的蒸饺儿、夏花跑到李瓶儿房里“捡”金子、温先生偷拿西门庆的书信给夏提刑看。西门庆的穷朋友好容易被李桂姐将着在院中请了一回客,“孙寡嘴把李家明间内供养的镀金铜佛,塞在裤腰里;应伯爵推斗桂姐亲嘴,把头上金琢针儿戏了;谢希大把西门庆川扇儿藏了;祝实念走到桂卿房里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银镜子。”
所有的偷里潘金莲最有追求,她妄想偷心。她曾渴望过世界上价值最高的东西,虽然最终两手空空身败名裂,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境界比吴月娘之流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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