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周年再回首 重游荷比德(七) 十年之后



雨中离开亚琛,东行一个小时,我们来到波恩,此时天空又一次放晴(已经数不清多少个又一次了),车外一片阳光灿烂。



这是我第二次来波恩,十年了,波恩的街景如故,只是那时的波恩人和我一样,老了将近一轮。



十年前的那个初春,我们带着一双儿女坐火车,一路南下,下午三点左右从波恩下车,在德国生活过几年的LD对这座小城难以忘怀,不停地念叨着要领着我们去莱茵河看看。



很多读过游记的朋友一直觉得我重男轻女,几乎每篇游记都少不了儿子的身影,却很少看到女儿,其实20年前我们就带着她出门了,只是那时还没有美篇,我也还没有开始在《文学城》里写东西。

相对于儿子,我对女儿要宽容得多。和女儿一起旅行的日子,看风景其次,吃美食第一,那时候每天女儿起来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们准备去哪儿吃?”

那时我们每一次旅行的展开,都围绕着大小姐的兴趣和体力。

去新天鹅堡,她说累了,于是虽然还有几百米就能到达山顶,就能看到阿尔卑斯山,我们也只能半途而返;去里斯本,她要去吃海鲜,于是我们压缩小半天的行程,陪她去网红海鲜店排队三小时。



在波恩也是如此,我们放下行李,准备去700米外的莱茵河看看,但大小姐说肚子饿了,必须先吃晚饭,于是我们暂时忘掉莱茵河,先去找饭馆,大小姐说,出来好几天了,今晚要吃越南河粉,好吧,但这家服务极慢,等我们走出饭馆,眼前一片漆黑,影影绰绰之下,哪还看得清莱茵河的模样。

虽然还做不到穷养儿富养女,但LD一直认为,我们对女儿多迁就一些,将来她就不至于因为某个坏小子的一时讨好,就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如今女儿已经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爱人,在享受自己的旅行的时候,依然还是吃第一,玩第二。



龙应台提起自己儿子的时候,曾说过:“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看着女儿一步步脱离我们,欣慰的同时,我何尝没有失落和怅惘?

陪着女儿走过她的童年和少年,我们接着陪儿子。

带着“穷养”下习惯不挑剔的儿子,我们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去弥补十年前那个傍晚的缺憾。



十年之后,旅馆前的小街一如往昔的安静,只是多了些车辆。



LD激动地捏着嗓子,站在街头情不自禁的小声嚷嚷:“波恩,我们回来了!”但来往行人匆匆,只有我们仨在品味此时此地心情的异样。



Hotel Baden奶黄色的外表和十年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前台的那位大妈,居然是十年前的同一位,只是接待了几千位来往客人的她,早已记不得我们了。



通往客房的楼梯还是那么狭窄,但这次有了儿子这个壮劳力,LD比十年前轻松多了。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大妈给我们安排的套间,是十年前我们住的同一个单元,只是墙上的水彩画换了。

人们伤感时间都去哪儿的时候,最怕的是那种拽不住的改变,当我们重归故地,发觉时间并没有冲刷掉一切的时候,油然而生的庆幸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



走出旅馆,我们迫不及待地走向莱茵河。



一路走来,我去过欧洲的很多名河:塞纳河,泰晤士河,多瑙河,伏尔塔瓦河,易北河......,但真正走近欧洲的母亲河 - 莱茵河,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虽然此前多次通过火车车窗凝望过它。



莱茵河(Rhine River)全长一千三百多公里,它起源于瑞士阿尔卑斯山脉,一路向西,在荷兰的鹿特丹附近注入北海。

在罗马帝国时期,莱茵河曾经是罗马帝国的边界,罗马人在此驻军,以防止日耳曼部落入侵。



莱茵河不仅是自然屏障,也是不同文化和民族的交汇点。它流经瑞士、德国、法国、荷兰等多个国家,千百年来,它促进了沿河各国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交流,它是欧洲团结与合作的象征。

如果没有莱茵河,欧洲将会变得面目全非 - 荷兰会是一片死水,德国会远比现在穷得多,瑞士会更加闭塞,北海则鲜有贸易。





如果没有莱茵河,也许不会有世界大战,但更不会有欧盟。法国人也许说的是德语,德国人也许说的是法语。汽车制造业的巨头也许在日本而非德国,而游客在阿姆斯特丹惊叹不已的绘画也许是意大利人而非荷兰人所作。

英国政治家哈尔福德·麦金德(Halford John Mackinder)曾说:“就对于历史的影响而言,莱茵河在欧洲河流中是独一无二的。”





莱茵河两岸风光迤逦,坐游轮应该是游览的最佳方式,这是我们此次自驾之后得出的一致结论。



此情此景,怎么能不飞无人机呢。



波恩城市不大,却有好几座桥,这座跨越莱茵河的铁桥是肯尼迪桥(Kennedy brücke), 建于1949年,并于1963年以美国总统约翰·F·肯尼迪的名字命名,以纪念他对德国的访问和对欧美关系的贡献。



肯尼迪桥将波恩的中心区与对岸的贝策斯堡(Beuel)地区连接在一起,它不仅是行人和车辆的重要通道,也是欣赏莱茵河景色的绝佳地点。



波恩离科隆只有30来公里,相比之下,后者名气比前者大得多,如今在这儿已经看不出丝毫前西德首都的痕迹了。



波恩最出名的人物是贝多芬,他的故居外表平淡无奇,坐落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上,不留意的话几乎很难发现。



我不太理解1949年西德议会投票选择首都的时候,为何不选附近的科隆,不选慕尼黑,偏偏选了这个小镇。

成为首都以后,各国大使馆和西德政府机构都聚集在美丽的莱茵河畔,但派驻这儿的外交官总觉得,与巴黎,日内瓦,维也纳相比,波恩的沉闷令人难以忍受,当时英国外交官甚至把他们在这儿的大使馆称为“女王陛下唯一的在麦田里的使命”。



可惜,即使是沉闷的辉煌,波恩也只是享受了50年而已,两德统一后的1991年,德国国会曾就新德国的首都是留在波恩还是搬去其它地方进行了长达10个小时的激烈辩论,最后,320票支持留在波恩,337票坚持迁往柏林。





确实如此,人们去柏林,可以想到俾斯麦建立的第二帝国的短暂和希特勒第三帝国的疯狂,那儿有国会大厦,柏林墙,博物馆岛,而波恩除了莱茵河,贝多芬,还有什么呢?



没有一个地方,对所有人都有意义,但总有一些地方,对于特定的人有着特别的含义。



波恩,在我们心中总是不同寻常。十年前我们虽然没有漫步莱茵河畔,但次日离开的时候,途径那条著名的樱花大道,200多米长的街道两旁,盛开的樱花遮天蔽日,左右相连,穿行其中,彷佛走在一条粉色的隧道里,那种仙境般的感觉,至今难忘。



走进超市,看见架子上放着的Krombacher,LD竟激动地热泪盈眶,不能自己。



曾几何时,这是他在德国最喜欢的啤酒,在加拿大啤酒专卖店,每次这种牌子偶尔出现在货架上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拎回家一箱。



进入德国的第一瓶啤酒,就从Krombacher开始。



女儿来过德国两次,心心念念的是德国肉肠,这次也再三要我们带些肉肠回加拿大,弟弟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德国肉肠,老弟我就代你品尝一下吧。”



踏着暮色走回旅馆。路上LD说,十年之后,我们住进同一家旅馆,接待我们的是同一位大妈,住进的是同一个单元,明早,我们看看能不能在餐厅坐进同一张桌子,吃同样的早餐。



次日一早,我们怀着某种期待的心情,走下楼去。



LD一直想在十年前坐的同样位置,再拍一张合影。



但如今的餐厅撤去了当初的桌椅,虽然窗帘还是当初的铁锈红。



早餐和十年前几乎一样,不算奢华,还算丰盛。



如今的餐厅移到了隔壁,大概是我们去的早,餐厅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吃完早餐,和前台大妈告别,LD对儿子说:“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大概要让你带着我们了。”儿子说:“我宁愿还是让你俩带着我。”



离开波恩,一路向南,不远处有一座城堡,名字颇具中国味道 - 龙堡(Schloss Drachenburg)。



这儿不许私家车通行,游客或者乘坐小火车,或者如我们这样徒步爬山。



城堡11点才开门,我们行程匆匆,进不去,就让无人机充当我们的双腿和眼睛吧。



这座城堡建于19世纪80年代,委托建造它的是一位波恩客栈老板的儿子斯蒂芬 冯 萨特(Stephan Von Sarter)。



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的萨特,因为在巴黎证券交易所的投机迅速崛起,后来又因为持有苏伊士运河和巴拿马运河的股份而成为富翁。1881年,他通过慷慨的捐赠而获得男爵的头衔,从此步入德国上流社会的行列。

以前看二战电影的时候,总能看到有些德国人的名字里冠以“冯”(Von),我知道那是贵族的象征,但其实除了Von,德国贵族名字里也有冠以zu的,相比之下,通过捐献等方式获得贵族头衔的人只能使用“von”,而“zu”则通常保留给那些世袭并拥有领地的贵族家族,这样说起来,后者比前者贵族地位要高。



这座由塔楼、尖顶、彩色玻璃和高塔组成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大杂烩,让人回想起崇尚自然、浪漫和骑士精神的德国田园时代。只是这位暴发户的城堡,虽然选址很好,莱茵河从旁缓缓流过,但整体效果却有点古怪,就好像把英国国会大厦从伦敦空运过来,装饰得色彩斑斓,然后安置在森林覆盖的莱茵河畔。



城堡建好以后,萨特本人还没来得及住进去就去世了,虽然他为这座别墅前后支付了180万金马克。



龙堡后来的历史就如同它的装饰一样多彩 - 它曾在不同时期被用作疗养院,天主教寄宿学校,纳粹精英男子学院,战争难民之家,德国铁路工作人员培训中心等等,二战中龙堡受到严重的破坏。上世纪80年代,经过一项耗资巨大的修缮工程,龙堡才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驱车向东,前面是曾经出现在德国马克上的小城林堡。



林堡(Limburg an der Lahn),位于黑森州,虽然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如果要列出德国最美小镇排行榜,林堡总会排在其中。



小镇非常安静,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我们在一个停车场停下车来,但面对那个收费机,我们却无计可施,信用卡不收,现金也不收,观察了半天,发觉德国人也不缴费,那就无所谓了。





这座小城的起源可以追溯到8世纪,最早的记载出现在910年,当时这儿被称为“Linterburg”。



林堡最显著的建筑是林堡大教堂(Limburger Dom),大教堂后面流淌着静静的兰河水,林堡也就有了一个浪漫的全称:兰河畔的林堡。





德国虽然历史悠久,但真正统一成一个国家却晚至1871年,在此之前,这片土地上存在过几百个大小各异的邦国,邦国之间不仅度量衡,文字不统一,连地名都经常重复,于是德国的很多小镇名字都要带一个表示位置的后缀以示区别。



除了眼前的这座“兰和畔的林堡”,德国还有另一座不太出名的林堡: Limburg in Nordrhein-Westfalen(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林堡)。



我们迈入的这座林堡保留了一整套几乎没有受到战争和时间损害的历史建筑,横跨兰河的兰河拱桥(Lahn Bridge),是13世纪的建筑。





老城中心有一大片桁架结构房屋(Fachwerkhaus),巨大的酒红色原木镶嵌在墙里面,这样的古老建筑在林堡有一千多栋,它们共同构成了小城独特的风景线。





桁架结构自公元12世纪以来逐渐演绎成德国最具特色的一种建筑风格,红色桁架与白色墙壁营造出简洁明亮的效果,如果小巷旁边同样的房屋相距很近,两侧山墙则几乎靠在一起,抬头只见一线蓝天。



难怪有人说,德国桁架建筑是上帝散落在人间的积木。



在林堡幽静的街道上漫步,前后左右尽是白墙红架,此情此景,正是10年来我梦中的德国。





林堡大教堂(Limburg Cathedral),坐落在小城的山顶。高大的教堂让人从很远处就可望见。

教堂夹杂着罗曼式和哥特风格,从无人机的视角看下去,教堂有7个高塔, 象征7种圣礼仪式:洗礼,坚信礼,圣餐礼,忏悔礼,膏油礼,婚礼,授神职礼。



1992年以前使用的一千马克的背面图案描绘的就是这座教堂。



我们去的时候,大教堂正在装修,观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教堂里很空旷,没有什么绘画和雕塑,倒是北边的一座石墓吸引了我们的视线。



这是康拉德·库尔茨博尔德(Conrad Kurzbold)伯爵的墓地,这位伯爵于947年左右决定建立这座教堂,算是林堡大教堂的创始人。

康拉德于948年去世,并被安葬在林堡大教堂里,他的墓地比较特别,矗立着几个小人抬着的桌式墓碑.

为了纪念这位创始人,大教堂每年在他的去世日期(6月30日)举行弥撒。





一路下山,走向镇中心。



这儿有一座雕塑 - “林堡酒鬼”(Limburger Säufer),它是1967年由当地艺术家沃尔夫冈·维尔瑟(Wolfgang A. Werres)创作的。林堡靠近莱茵河地区,一直以葡萄种植和酿酒而闻名,雕塑展示了这一地区深厚的饮酒文化。



为了开车,LD只能克制自己,不在林堡畅饮了。



告别林堡,LD对儿子说:“这只是我们重头戏的序曲,下面爹带着你去实现四大愿望的第一个。”

多伦多小珂 发表评论于
原来LD可以说,但离开德国快30年了,退化很多。
cowwoman 发表评论于
超级详细的介绍,你们肯定会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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