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7年12月22日,
地点: 某购物中心门口人物: 龙龙、雅文、张沐、
几乎与此同时,龙龙在办公室接到深圳方面那家投资公司的电话。对方表示,原定投资3000万的事情可能要推迟,因为他们公司来自美国的一笔资金在香港办理手续时出了点问题,可能会推迟,甚至可能会无限期推迟。对方表示非常抱歉。龙龙没有多说什么,他明白这可能是因为自己的项目还不到火候。投资者往往非常实际,哪怕觉得有一点点风险,也不会轻易放出手中的资金。龙龙本来对这笔投资没有特别的计划和安排,目前对他来说,有和没有的关系不大。但是,这仍然影响了他的心情,他感到压抑和郁闷,于是走出公司,沿着北京路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久后,他来到德嘉里时代广场——这一片最大的商业圈,是一座新建的商业建筑群。他感到有些饿了,便走进商场,打算去美食街吃点东西。商场里人流如常,各种嘈杂的声音让龙龙感到有些放松和兴奋。这里的人们都是来消费、来花钱的。他突然在想,人们在消费购买东西时,是否都会有一种刺激和满足感?平时的生活总是付出,而在卖场花钱时,才会觉得体现了自己的分量和价值,觉得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或许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想要的东西才可以唾手可得——只要你有钱,或者信用卡也可以。
他在一种近乎精神游离的状态下吃完饭,来到商场外的停车场抽烟。不远处,一些民工正在铺设地砖。他看到其中有几个戴着头巾的女人也在吃力地搬运大约40公分的方形水泥地砖。在寒冷的上午,天空中微微飘着雪花,没有什么风。一边是停着的数以千计的各类汽车,提着大包小包从商城里出来,脸上荡漾着满意和幸福笑容的人们;另一边是这几个抱着或者用胳膊夹着沉重地砖、艰难挪步、头上冒着热气的女人。龙龙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走过去,问了站在一旁的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还需不需要干活的人,怎么算钱。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是你干吗?你能干得动?”
龙龙笑着说:“你觉得呢?”
包工头告诉他:“计时工一天800元,中午管饭。或者按计件算,搬一块给50块钱,搬运距离50米。”
龙龙说:“我做计件工。”
龙龙穿了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穿了多年的棕色皮夹克。每块地砖大约有30斤重,他真佩服那些女人。开始时,他一次搬两块,半小时后就觉得胳膊软了,手臂发木,只好改成一次搬一块。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皮肤里渗出了大量汗水,从衬衣领口闻得到身上热烘烘、带湿气和腥味的咸味。两块胸大肌微微颤抖,后背开始隐隐作痛,手指有些发抖,几乎合不拢。尽管如此,龙龙觉得酣畅无比。平时在办公室里坐着,没有干过这种力气活,流了汗,锻炼了身体,也赚了点加油钱。他心想:“这种工作能做,最简单的出力气赚钱,还有什么工作我不能做?办公室里的事,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难事再多,也能一件件解决。人有无限的智慧和想象力,而真正改变事物状态的就是人。面对困难,关键是找出根本原因。如果起点错了,就要费时费力绕回来;如果方向对了,就要坚持到底。最难的时候,往往就是接近成功的时刻。龙龙,你是选择继续前进,还是退缩?”
“如果你坚信你种的是苹果而不是辣椒,无论它是红是绿,都是甜的。你就要坚持下去。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你终将有收获。再苦再累、再多的汗水、再多的痛,都会过去。对于我来说,这又算什么啊?”
龙龙想到这里,眼睛有些模糊。
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龙龙的视线。他没有想着躲避谁,那人看到他,愣住了,张大着嘴,收不回来。
“龙总,龙班长!”那人扑过来,摇着他的胳膊。
“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缺钱吗?你怎么会挣这种钱?你要多少,我卡里有……你再不要这样了。”建军的女友、龙龙的高中同学雅文抓住了龙龙的胳膊,眼睛红红的。
“你为什么要干这个?你的公司怎么了?你需要多少钱?我这里有,不够我再想办法,明天就给你。张沐知道吗?你这样干,她会难受死。”雅文的泪珠子掉了下来。
“你可别告诉张沐,她那人本来就爱哭,一定不要告诉她啊,拜托你。”龙龙放下手里沉甸甸的地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这不是挺好吗?又不是干多少天,正好放松一下自己,好久没有锻炼了……”龙龙勉强笑着解释道,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与疲惫。
“你吃饭了吗,带零钱了吗?”雅文拿出钱包,焦急地问道。
“嗨,吃饭的钱怎么会没有?你快收起来,这没啥。”龙龙轻轻推开她的手。
“你走吧,我还要干活呢,记得一定不要给张沐提这事啊。”
龙龙一再交代雅文,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坚定。
雅文看着龙龙执拗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无奈:“你真的身上有钱吗?要不我给你张卡吧,里边有几万块钱,我身上没有太多现金。”
她拿出一张银行卡,眼睛依然泛红,手微微发抖。
“不用,我有呢,你看这事闹的,我有。”龙龙摆了摆手,语气坚定但柔和。
雅文将信将疑地盯着他:“你说有啊,你要是需要钱,随时给我说,我回去把钱放到微信里,你随时要,我一分钟就转给你。”
“好好好,赶快走吧,一定不要给张沐说啊。”龙龙再次强调,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雅文回到车里,坐了一会儿,让情绪平静了一下,她想来想去,还是拨通了张沐的手机。
此时,张沐一身西装短裙制服,正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陪酒店高层检查工作。她接到雅文电话,起初没太听明白,直到雅文说出“龙龙在雪地里搬地砖挣钱,现在”时,她的脸色大变,冲着电话喊道:“在哪,他在哪?”
张沐连外套大衣都没有穿,就一头冲出酒店,挥手叫了酒店门口的出租车,直奔北京路德嘉里时代广场而去。
停车场很大,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地面,也模糊了视线。张沐焦急地让司机绕着停车场转圈。终于,车驶入东南角,她透过模糊的车窗,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龙龙。落雪几乎盖住了他的头发,皮衣已经湿透,颜色黯淡。牛仔裤上的水渍清晰可见。他弯着腰,吃力地抱着地砖,步履沉重地向她的方向走来。看到这一幕,张沐心中压抑的情感瞬间爆发,她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龙龙没有看到出租车里的张沐。当他好的,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处理你提供的文字,确保不改动内容,仅纠正错别字和标点符号。
张沐连外套大衣都没有穿,就一头冲出酒店,挥手叫了酒店门口的出租车,直奔北京路德嘉里时代广场而去。
到了那里,停车场很大,这时候雪也大了,视线很差。她让司机绕着停车场转圈。转到车场东南边时,她猛然看到了龙龙。龙龙的头发被落雪盖住了,身上的皮衣已经分不出颜色,腿上的牛仔裤也湿了好几处。他弯着腰,吃力地抱着地砖,正向她的方向走来。张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龙龙没有看到出租车里的张沐。当他走近时,张沐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大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该不该去见龙龙。她知道龙龙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个时候见他,会不会让他尴尬?她该说什么?多少次了,她要给龙龙钱,都被他近乎粗暴地拒绝了。现在去劝他,有用吗?想到这里,张沐的哭声更大了。司机一脸困惑,估计心里在想,这样一个绝色美女怎么会为一个民工哭得稀里哗啦。
张沐默默流泪,看着龙龙来回搬了几趟地砖。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滴在鼻尖上。流进嘴里,带着轻微的咸味。
龙龙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那冒着热气的臂膀,有力的脚步声,仿佛孕育着某种生命力。他咬紧牙关,承受着这种底层劳动的艰辛,却没有半点抱怨。
纷飞的雪仍然在飘着,如漫天的烟花悠悠散落,地上的雪一层一层地变厚,车场上稠密的脚印已渐渐被淹没了。
张沐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仿佛躺在这片茫茫的雪地中,没有任何人或物相伴,四周一片雪白。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孤寂。她的身体仿佛陷入了冰冷的雪中,只露出头和四肢,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沉睡了一般。她的鼻尖和眉毛上沾满了晶莹的雪花,风一吹,那些雪花便像树叶般飘散开来。
这种再也清楚不过的感觉,像一颗钉子,把她钉在那里,四仰八叉。她能感觉到一阵灼热的刺痛由腹部传来,并向四肢扩散,同时胸膛内的气压产生剧烈的变化,她呼吸困难,蓝色的天空风景一点点由远而近地变黑,让她记起小时候晚上数星星的情景。
她看着天上的景物渐渐变黑,变远,变模糊。
“龙龙,龙龙,龙龙,龙龙……”张沐哽咽着,一遍一遍地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眼泪无声地滑落在雪地上,与周围的白雪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