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14）—— 怯场

我们俩回到家，我诧异地看到阿航的爸爸正在检查我们家的热水器。

“是我告诉我爸的，”阿航一边熟门熟路地换鞋一边告诉我：“前几次来就发现你家的热水很不稳定，我让他顺便来看看，能不能修好。”

“你爸会修？”

“怎么不会，他以前就是干装修的啊！”阿航伸头进去问：“爸，能修好吗？”

陈叔叔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我妈道：“我的建议啊，把厨房和卫生间重新装修一下，更新换代一下墙里的管道系统。你看，现在刷牙洗脸要等热水的话，时间会很长，对吧？”

“对啊，所以我用热水瓶，”我妈点头道：“太浪费水了。”

陈叔叔接过妈妈递过去的毛巾擦干手，用一种果断而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明天我就叫人过来看，他们都是专业的，很快就能帮你搞定，几乎不耽误你们正常生活。”

我妈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要装修房子这件事，似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陈叔叔看着她的表情立刻笑起来了，解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公司就是专业做公寓房、酒店还有别墅那些室内装修工程的。你家这点小活儿，随便整一下就好。材料和工人我都有，举手之劳而已，你别客气就好。整完了，你和霏霏用起来会舒服很多。”

“那怎么行呢？”我妈吃惊得直摇头，说：“钱还是要付的，要付的。”

“我真的不跟你客气！”陈叔叔挥了挥手，道：“你看，你这里需要的材料其实很少，我们随便哪个工程剩余出来的量，够给你家修个三五次了！工人也是自己人，对他们来说，做哪个项目都是做，没区别。”

我妈欲言又止，有些尴尬。

陈叔叔接着道：“咱们要算账的话，你家霏霏帮我节省的补课费，是不是也得算算呢？真要送他出去补课，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个效果。霏霏妈妈，咱们都是做家长的，换位思考一下的话，我觉得你能体谅我的心情，对吧？”

我妈弱弱地点了点头，不吭气了。

送走了他们俩父子之后，妈妈拿出理发工具，说给我修一下发梢。我好奇地问她陈叔叔趁着我们不在家，都跟她说了什么。

妈妈微笑着说：“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说阿航喜欢你吗？”

我一下子脸红了，扁着嘴不吱声。

“我也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太会藏情绪，我们家霏霏也挺喜欢阿航的。”妈妈顿了顿，接着道：“霏霏，你是知道妈妈的态度的，早恋，肯定不是我希望你在初三眼看要升学的时候做的事情。但是，你们的这个情况确实有些不同。阿航为了能跟你一起，学习得特别认真。然后，还有雁黎和铖铖两个这么优秀的同学加入，这次期中考试的结果，就是你们真的在努力学习的证明。妈妈想说的是，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们继续好好的、以学习为重，我不反对。只不过，你毕竟是女孩子，分寸和尺度自己心里要有数。我的意思你懂吧？”

由于妈妈正在给我剪发梢，我没敢乱动，就是“嗯嗯”了两声。

“你也一天天大了，早早晚晚都是会开始谈恋爱的。妈妈想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妈叹息了一声，感慨道：“能有机会多接触接触几个，未必是坏事。有时候，就得失败几次，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反正，不想让你走妈妈的老路，没有怎么了解清楚就结婚了，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阿航的爸爸是生意人，一点儿不精明，不可能把公司开这么大。今天跟他聊一聊，听他讲一路过来的事情，真是不容易。我不是特别清楚阿航究竟什么性格，”妈妈问我：“要不，你说说，阿航什么脾气？”

“一根筋。”我脱口而出。

妈妈笑了，点头：“是有一点，还好，不是一根筋到底。就那次跟雁黎吵起来，我看他的脾气挺倔强的，可你劝劝他也能干脆的收起来，这点我还挺欣赏。”

我不好意思说，那不是因为听了我的劝，而是为了亲我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那咱们真的让陈叔叔来给装修房子吗？”

“装就装吧，”妈妈拿着剪刀的手一如既往地沉稳，一边修剪一边说：“对他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而我们确实需要。另外，也是他对儿子的一份心。天下做父母的，内心的希望多少都会高过实际情况。霏霏，虽然我一直说你不像雁黎在学习上这么有天分，但是你踏踏实实学，绝对不会比她差多少，自己尽力而为了就行。我不需要你替我学，替我去哪个大学，你想想自己以后想去哪儿，想干些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顺从地哼哼几声，其实，我属于没有什么想法的人。每当雁黎说起将来想出国，想深造，想很多很大的目标，我都只是听听而已。

阿航这次的进步，在我们班上的影响挺大的，班主任还特意安排了他在家长会上台做了一个类似演讲的心得分享。他把绝大部分的功劳，都归在雁黎这个同桌身上，当然也感谢了铖铖。

没过几天，班主任竟然安排我同桌王立峰和阿航调换了座位。听他说，是他爸妈去跟班主任要求的，希望班长也能带给他正面的影响和学习上的帮助，期末的时候脱离倒数的成绩排名。

阿航笑眯眯地搬了他的书包和一堆卷子过来，站在走道里低头对我说：“靳霏同学，麻烦你，让一让。”

我起身来让他进去里侧，不搭理他。

“怎么了？”阿航坐下后问我：“不高兴我过来？”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其实，王立峰挺好相处的，比你好。”

这句是实话，王立峰一心一意喜欢的是足球，剩下的爱好就是做飞机模型。上课时间，他都偷偷摸摸在桌板底下拿着胶水粘贴飞机翅膀。有时候，他也会请我帮忙，说：“靳霏你的手指细，帮我粘一下这个机翼上的字母，这特么也太小了。”除了这些小事，他就跟不存在差不多。不像阿航，会缠着我说话。

阿航听我这么说，狠狠瞪我一眼，拿着一本练习册凑过来假装问题目，悄声道：“你是跟我好，还是跟他好？”

我白他一眼：“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没有必要。”阿航的表情突然就变得笑嘻嘻：“我又不是不知道！”

尽管已经跟阿航很熟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大大咧咧地紧紧挨着我坐着，我竟然有些。。。怯场。

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某场戏剧就快开幕，而我还没有准备充分似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