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逛成都——残障补贴,吃不起,甩白手套》
文/马青
下晚班。
出地铁后,发觉伞丢地铁上了。好在,雨不大,就拿出包里的作业本顶头上挡雨。作业本上,记着我和光棍小天聊天的要点。这段时间,在写有关光棍的诗,光棍的羡慕嫉妒恨,光棍的吃穿住行,以及,所思所想。
顶着作业本,来到一环路路边摊位,摊位上有把大伞。在伞下等一会儿,公交车不知多久才会开来。
站了一阵后,我问摊位老板:“你们咋不进伞来卖呢?”
“有伞啊!我们在卖伞!”
“哪儿?”
“你面前。”
我一低头,嘿,确实,我前面有个铁栅栏,栅栏上,挂了几把伞。
“好多钱一把呢?”
“有两种。一种十五元一把,一种二十五元一把。”
这种伞,能用几次?我在心里嘀咕。
“这样卖,也太低调了嘛!为啥不把伞打开,让别个看见?你们不说的话,我根本看不见你们在卖伞!”
前几天,光棍小天说:“如果你够牛逼,为啥别人不知道你?”我问,你在说我吗?他说,是。
下了公交车,经过路边水果店。
“啊,这么鲜艳的荔枝?!”我伸长手,拿起一颗红得可疑的果子。
见我一脸问号,店员说:“视觉盛宴!”
“啥意思呢?”我问。
“扯眼睛的。”
卖个荔枝,把荔枝玩具堆成山,哈,煞费苦心!
前向,在淘宝上买了了一件薄飞飞的空调衫,穿上太大,昨天,拿到隔壁院坝修改。
踩缝纫机的,是个七零后女人。她的工作室是隔壁院坝门口。拐进隔壁院坝,你会看见一台缝纫机,缝纫机旁边的石台上有一口行李箱,箱子里装了一些布头、针线、拉链。每天,她会一瘸一拐地走下楼,她就住这个院子里某个单元的五楼。
常常,我去找她修改衣服时,她都不在摊位上。但是,没关系,有人帮她照看生意。谁呢?她老公。见生意来了,他老公就会拨通电话,叫她下楼。
那天,等她下楼的当口,我晃悠到院坝中间,眼睛一瞥,看见院子里的宣传栏,上写:玉林北街……院落党支部……
党建工作深入进院落,红色触角无处不到。
接过我递给她的衣服后,她动手拆一条牛仔裤裤腰。
“街口那个又补衣服又卖书的男的,坐轮椅那个,他说他一年能从高新区政府拿两三万,他的残疾是定的二级。你呢?你属于武侯区吧?武侯区是不是要低得多?”
“两三万?不会吧?!我是三级,一个月就120块。”
女人说,她刚生下来不久,得了肺炎,高烧惊厥后,腿就瘸了。“看嘛,根本不能动。当初要是去争取,还是可以定二级。”女人把她的右腿抬起来,给我看。
“每个月领120,要张榜公布哇?”
“那当然哦!社区要进屋看,还要拍照,名堂多!家里人均700元以下,才领得到。”
“公布在哪儿呢?”
“就前面,社区旁边。上回,我过去,都看见我的名字在上面。”
女人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字在墙上供人观瞻有辱尊严,我也不好就这个问题问她的想法。
因为残障,女人从来没有端过单位饭碗。九十年代时,女人在红牌楼附近租了个摊位当裁缝做衣服。“当时,一万块钱可以买十多个平方。我们哪有那个眼光嘛,要是买下来,就好了!不过,即使有那眼光,也没那个钱!”
女人说,她小时候患的,是民间俗称的“十三疯”。“一个月的时间,不吃不喝,全靠输液。活下来,都不容易了!”
何为“十三疯”?估计是高热惊厥。因为暴病,女人个子很矮,只有一米四几。但女人的老公一米七左右,看上去,蛮帅气的。
“再等几个月,我可能就拿不到那120了。”
“咋呢?”
“我们老几要领退休工资了。我给他补了三万多。”
“他原来是哪个单位的?”
“成都工程机械厂的。”
“破产了?”
“破了三!”
“破产时,拿了好多钱?”
“两万来块。”
“补那三万,是补社保?为啥要补?”
“停了几年,有段时间没钱交了。补了过后,不管咋说,可以领退休工资了嘛!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平均就超过700块了,可能,就无法领那120了。管它的哦,领不到就算了,钱都吃得完嗦!你说是不是?”
女人的女儿今年刚从成都某所中专毕业,学精密机床。制造业早让位于泡沫经济了,学精密机床来干啥?
女人说,她女儿实习时找了个奶茶店打工,一个月下来,工资是400元,她给她女儿1000元。“多的都给出去了!”女人眯着眼睛,笑着说,“她说太累了,晚上十点才下班。干了一个月,就不去了。不去就不去,女娃娃家的,晚上从春熙路回来,是恼火。”
我妈也总是担心我晚上下班后回家,说小偷多得很。我说:“只有警察惦记着抓我,小偷不会找我麻烦。”我妈问为啥?我不好说我反警察保卫的独裁专制政权,只有说,沿路都是警察,咋可能有小偷嘛!
女人的老公患肾病,女人说:“有人出主意,让我喊他去蹬车挣钱,我说,算了,别钱没挣到,把病整重了!”
女人给自己的男人补上三万后,续上了停下来的社保,“算下来,买够三十五年,一个月能领三千来块。”女人很满足地说。
和女人分手后,去家乐福。在家乐福门口,瞟了眼购物筐,耶,比起沃尔玛的购物筐,干净一点。不过,还是用污迹。不像日资超市伊藤,购物筐一尘不染。
碗,三元多一个,五元多一个,八元多一个,十一元多一个,碗底都很矮。1488元,42头的,碗底才正常。碗底矮,端着就烫手。最近十来年,出现的罔顾使用感受、尽量降低成本的问题。
第一次买橄榄油,91.2元,750升。朋友说,用橄榄油凉拌菜好。好吧,咬牙买一瓶。买油时,服务员说,橄榄油的反式脂肪酸为零。反式脂肪酸是“餐桌上的定时炸弹”,过多摄入,会使血液中胆固醇增高,增加患心脏病的风险。
结账时,我前面站了位郊区农妇,手里拿了一把烟揪揪的芹菜。
“咋买这种菜呢?”
她的一位熟人在旁边一个结账处问她。
“这种便宜,其它的,吃不起!”
我望了望她手里的芹菜,唉,有蔫又黄。
前天,在学院学生食堂吃晚饭。五元一份,一个翘荤(肉加菜,混着炒)、一个素菜、二两饭。我坐下来吃饭时,三个保安坐到我的前面。他们一人端一碗稀饭,没有菜,只有白馒头。吃完饭,我走过去问:“师傅,咋不买菜呢?”
“一个土豆都四元钱一份,太贵了。”
“吃馒头和稀饭,一顿好多钱?”
“稀饭五角,馒头四个,两块,两块五。”
“嗯,便宜一半。但是,光吃馒头,喝稀饭,没菜,咋吃啊?”
“这个馒头好吃,老面馒头,你尝嘛!”
我捏了一点,放进嘴里,是不错,甜馒头。
“你们工资,有两千多吧?”
“加起来,两千零点。”
“你们的地都被占了?”
“占了。”
郫县——现在叫犀浦,曾经是成都的蔬菜基地。这十来年,农田全被开发了。
“占了你们的地,赔你们好多钱呢?”
“赔得早的,赔得少,一个人三万来块,后来,一个人赔五万来块。”
“另外,每个人还赔三十五个平方的房子?”
“嗯。”
此前一天,出家乐福,过街。见一卖手机的店铺卖洋娃娃,进去问店员,洋娃娃哇卖。“小的168元,大的380元。”
“这么贵?”我长大嘴。
“材料不一样,无毒,小娃娃耍,放心。”
谢过店员后,出门,拐进自然鲜面馆。要了一两豇豆面,一碗煮凉粉,一共16元。煮凉粉十三坨,八元。豇豆面里有点碎肉杂酱,也八元。味道地道,推荐。地址,从玉林生活广场往二环路方向直走,一直走都家乐福旁边的新光街。具体好多号,下次再去家乐福,顺路吃面时,看看。
这两天,不停地有微信群阵亡,不停地有复活微信号加我。
前晚,朋友将我拉进一个群,张健在里面显摆他的日本刀。干嘛摆弄刀呢?甩白手套?八九学运时,他被射中腿。之前,他在北京阿波罗娱乐城管事。
昨天,央视一套新闻联播吹捧浙江嘉善,说嘉善调结构转方式,小县谋求大作为。这边在吹捧,那边,一女子跳楼身亡。央视高级黑。
今天,微信群里的利哥说,他穿着“一切刚刚开始”短袖去倒垃圾。
光棍小天问我:“马老师,你的有生之年能否看见那一天?”他说的“那一天”,指红旗倒地那天。小天是小粉红,经常和我拌嘴。
网友疼割耳说,他的一位亲戚成功移民。
一位叫因果的网友加我,说他们村支书被一黑社会的打了。
红与红斗,黑和白火并,海外热血摆出决斗架势。
2017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