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安: 留学的日子

留学的日子 凤凰城 则安 1996年春节刚过,我便带着不满四周岁的儿子远涉重洋,以陪读的身份来到美国与先到半年的先生团聚。 在短暂的新鲜感之后, 我没有忘记自己来美国的任务。 我为自己制订了一个近期计划: 边打工支持先生上学边准备考托福, 争取尽快去读学位。 1998年春季我以较高的成绩通过托福后被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英语系英语非母语教学专业录取为硕士研究生,并且拿到了免州外学费的奖学金。 欣喜之余, 我决心趁热打铁, 暑期便开始选课。 正巧, 我的专业主任Roy Major 教授要开一门 “普通语言学”, 在申请专业之前我曾经和他见过两次面, 他留给我的印象是平易近人, 有学者风度。 尽管我在国内有过数年的教学经验,但是要在一个文化完全不同的环境中重新当学生, 我预见到自己将会遇到不少困难,而且暑期课的特点是教学内容高度浓缩,在一个月之内要完成正常学期近四个月的任务, 教学速度要快得多, 于是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利用开学前的两个星期将课本大致 翻看了一遍。 开学了,想到自己在而立之年又正而八经地背起书包当起了学生, 既兴奋又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前景如何。 由于是暑假, 注册的学生不多, 我的班里也就有十个人左右, 虽然大家年龄不同, 背景不同, 有刚刚本科毕业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 有干腻了本职工作想转行的工程师, 会计师, 还有年近花甲仍以学为乐的博士生, 但是他们都是来自美国境内, 外国留学生就我一个人。 这也就是说, 除了我之外, 其他人的母语都是英语, 我一个外国人要在语言上与他们抗衡显然是不占优势。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我熬过了第一个星期, 对Roy Major 教授课上讲的内容还算清楚, 作业也能应付。 未曾料到, 从第二个星期开始, 我却完全陷入了一个迷魂阵当中。 教授讲课的方式是跳跃式的, 在课堂上我常常跟不上他的思路, 课下在课本上对其所讲内容也找不到线索, 内容天天翻新, 我积累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更让人伤脑筋的是,教授要求 每人写一篇十页左右的论文作为结业考试,题目自选, 并且要在课堂上做讲演,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虽然大学本科学的是英语, 毕业后教的也是英语, 但是在国内没有英语语言环境,我的英语听力和口语表达能力与同班的美国同学相比显然相差悬殊, 来到美国之后近两年的时间里也主要是生活在中国人的圈子里, 英语表达能力没有多大提高。 在课堂上其他同学都能随着教授的思路积极地参与发言,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见解, 而我却坐在那里窘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偶尔被教授点名提问, 竟然紧张得语无伦次, 恨不能在地下找一个洞一头钻进去。 当时真想打退堂鼓, 幸亏有先生和其他同学的鼓励和帮助, 我最后还是将这门课拿了下来, 并且还得了个“A”, 我想这也许是Roy Major教授对我的特殊照顾。 但是不管怎样,这一个月的经历对我以后顺利完成学业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同时我也深深地体会到, 困难就是前进道路上的一道道障碍, 只要勇敢地迈过去了, 展现在眼前的就是光明大道。 八月份正式开学之后, 班里的人数增加到二十多个, 同学们来自世界各地:韩国, 古巴, 巴西, 日本及俄国,更令人振奋的是,还有两个中国大陆来的同学和三个台湾同学。 从第一堂课的自我介绍中得知,这些同学的背景和我差不多,都是在本国英语专业毕业, 有过几年英语教学经验, 希望到美国来学习真正的文化。 这些同学的加入大大增强了我的自信心, 因为背景相同, 我所碰到的或者即将碰到的困难他们也不可避免地会碰到, 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相信更容易找到克服困难的办法。同时我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 美国课堂教与学的方法与我们中国截然不同, 我必须要克服虚荣心, 只有从思想上到行动上尽快适应,才能真正提高 自己各方面的水平。 有了正确的指导思想, 再加上一个月当学生的经验, 我的思想压力减轻了许多, 尽管学习上还有一定的难度, 但是我不再感到恐慌和不知所措, 而是积极地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不出我所料, 那些背景和我相同的亚裔新同学也经历了文化冲击的磨难,幸好我们能经常在一起商讨问题, 交换意见, 大家渐渐适应了每个教授的教学方法; 为了克服自己因怕别人笑话而羞于开口的虚荣心,我在课堂上尽量多地寻找机会发言, 即便是说错了也不在乎, 因为错误是最好的老师, 学习语言文化最重要的就是多说多练。 有一次大家在课堂上讨论世界各国在称呼上的不同,教授给了十分钟的时间让大家自由发言,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在国内时看过的一部美国电影当中儿子与父亲打架并且直呼其名的场面, 为了不错过发言机会, 片刻的思索之后我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 美国人的家庭当中孩子对父母亲不叫爸爸或妈妈, 而是直呼其名。” “是什么名字?” 教授追问了一句。 我顿时卡壳,心里不禁嘀咕:“ 名字就是名字, 怎么还有什么名字。”这时候, 坐在我背后的另一位中国同学提醒我:“ 是first name.” 我这才恍然大悟: 美国人无论填表还是讲话在提到名字时总是有first name (名)和 last name (姓)之分。 熟人之间不管年龄差异有多大, 彼此习惯以first name (名字)相称, 以示亲热。 “我在慌忙之中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真是愚蠢之极。” 我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 忽然又听到教授问道“ 你是在哪里得到的信息?” “是在电影上看到的。” 我直言相告。 “原来是这样,” 教授若有所思地说, “ 其实我们对父母亲是称呼爸爸妈妈的。”其他美国同学也随声附和。 听了教授和大家的评论我虽然感到浑身的不自在,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懂装懂, 班门弄斧, 但是很快又为自己开脱: “我是外国人, 犯错误是在所难免的, 谁爱笑话就去笑话吧。” 这件事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之后我曾经想过自己当时因为发言太唐突,会不会冒犯了在场的美国同学。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 再计较也是无济于事, 倒是应该把此次经历当作一次教训, 对于文化方面的差异不能以偏概全, 道听途说, 而是应该做全面考证之后再下结论。 在两年的学习生活当中我不仅顺利完成了学业, 拿到了全优的成绩, 而且还锻炼了各方面的能力。学期开学不久, 我便在学校的学生辅导站申请到了一个中文辅导员的 职位, 尽管每星期只工作十二个小时,但是能向美国学生传授自己的文化,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同时我还在系里教授的推荐下, 做一位印第安女同学的同伴导师, 以帮助她尽快适应研究生生活。不知为什么, 起初这位女同学对中国人抱有很大的偏见,我们在一起研讨问题时常常有分歧,她甚至还向教授抱怨我对她的帮助不大,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她逐渐看出了我的 诚心和努力,我们也由此成为好朋友, 在我毕业一年之后, 她也顺利地完成了学业。 在当学生的这两年当中所 经历的事情在别人看起来或许不起眼,但对我个人来讲则是受益终生。 在美国当学生, 最大的感受是课堂环境与我们中国的截然不同。 我们中国传统的教育观念是, 课堂是一个非常严肃而神圣的地方, 它的主宰是老师, 学生对老师只有服从, 在课堂上随便讲话或对老师的教学提出异议是对老师的不尊敬,教材的选用是以课本为主, 教学的目的 很大程度上是培养学生的应试能力, 能考高分的学生就是好学生, 这种现象在中小学尤其突出。 而美国的教育则提倡培养学生的 独立思考能力,实际生活能力及创造力, 因而在课堂上学生活动的多, 老师讲的少。 全班讨论,小组讨论 或者个人演讲是最常见的课堂形式, 老师只起引导启发作用。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也很随和, 课堂讨论时大家是畅所欲言, 答案没有对错之分, 只要是积极参与, 老师总是给与赞扬和肯定, 大学课堂更是这样。 如果讨论时与教授的观点不同,大家会毫不留情地给予反驳, 教授也会很自然地接受, 双方不存在面子上过不去的问题。 美国的教育体制有其可取的方面, 但是我也 切身感受到它的弊端。 中国学生一般来说治学态度都比较严谨踏实,能吃苦,必要的时候能忍辱负重, 顾全大局, 肯钻研,善长遵循各种规则, 有较强的适应能力和应付考试的能力; 而美国学生往往比较浮躁, 喜欢夸夸其谈,自以为是, 经常抱怨,, 很多人还常常是顾此失彼, 痛恨考试, 讨厌重复, 等等。 总之, 中美两种教育制度各有利弊, 对求学或工作在 美国的华人来说,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加以调整, 以取其精华, 去其糟粕。 俗话说, “入乡随俗”, 我们既然来到了美国, 就应该试图去融入她的文化, 去适应她的生活,同时也丰富着自己的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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