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间工房按:我就不絮叨了,请看福爷的正文。 正文: (在讲古5中,前面文革的血腥场面与后面七爷网师园遇虎的章节不太相融,为了让新来的朋友能看到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我把5后面一小节,略加改动一并贴出来,使本文能够惯气,老朋友可略过,直接进入下文。) “城南那复有闲廛, 生翠丛中筑数椽; 他日买鱼双艇子, 定应先诣网师园。” 这是清代文人洪亮吉咏网师园的句子。 在苏州城南阔家头巷内的网师园,起先是南宋史正志的私宅也叫万卷堂,她与南园、沧浪亭遥遥相望。乾隆年间宋宗元退隐之后,又重新折腾翻建一回,取名网师园。网师者,就是打鱼的老头,园主以此作园名隐寓其渔隐之意:老子不干了,回家抱孙子去了。过去的能人都这样,脾气大。(不像现在的当官的,老得都认不清谁是谁啦,可就是死把着不放。) 这网师园你别看它小,她是以精巧紧凑、以小见大著称,当时张爰(大千,排行老八),张善(善仔,排行老二)兄弟俩就住在网师园。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仿照网师园“殿春簃”,建造了中国古典庭园“明轩”,据说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是从苏州运来的。中国的古典园林艺术不知倾倒了多少各国的观众。) 记得是小日本儿打进南京的前两年,那时候七爷刚出徒,在窜货场上搂货几次得手,受到师傅的信任,掌柜的让七爷去南方办货同时交待给张八爷(大千)捎封信。七爷在扬州蒋凤白家里住了三日后就径直奔了苏州。当时听说张大千私购了一批石涛的真印,他仿的石涛的画经过中间人骗过了张学良,之后为此八爷也心里犯了好一阵嘀咕,这事圈里的老人都知道。张大千在收藏上也绝对是个行家,张八爷当年用买房子的500两黄金从琉璃厂玉池山房买下“韩熙载夜宴图”一时名震京城。此次送信七爷心里捉摸着是掌柜的和张八爷又有买卖的事要商量了。 到的时候天已经晚啦,开门的伙计探出头,七爷把来意告诉他,他边把我迎进去边说“不巧,我家八爷有事外出,二爷也刚回来,正在发火呐。” 七爷胡乱点着头跟着往里走忍不住地左右看着园子里的景致,虽说在京城时大小皇家王府的园林没少看过可南方北方到底是不一样,花草树木都透着那么秀雅滋润,此时也顾不上多寻思,只是心里觉着称这里是人间仙境那是一点都不过分! 说话到了厅房的廊子外边,屋里点着灯,隔着大花窗格子看见一排下人打扮的有男有女一个个都低着头,背对着窗子穿大褂的大概是二爷,操着四川口音:“还是不讲!你们眼里还有我没有?到底是谁?说嘛!” 这当口不知打哪传来一阵“呼--呼---”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像雍和宫里做法事的时候喇嘛吹的老长老长的长号拖出的尾音。正纳闷呐,坏啦!突然七爷觉得眼睛出毛病拉!使劲揉了揉再睁开,要不是看门的伙计扶着,肯听坐地上了;一只足有八尺长的老虎,嘴里拖着个腿脚直蹬歪的六七岁的小孩!!!从后厅“呼---呼---” 的出来啦!! 七爷是被吓晕过去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门房的伙计已把他扶到了偏房,沏上了上等的毛尖绿茶,并给七爷讲了如下这般----- 二爷(张善仔)以画虎著称于世,自号虎痴,先前从贵阳得一小虎仔,在园中精心喂养,从来舍不得用锁链拴着,平时反复观察虎的各种姿态,终使笔下的老虎栩栩如生。因为二爷对待这老虎跟对自己亲生儿子似的,加上是从小养大的,这老虎已能略通人性,在园子里常跟随主人左右,来了生的客人也是极其温顺,每次还要跟随主人送客,当送到离大门十几步的时候,便自动停下。时间长了,熟的常客都知道二爷家中养着老虎,也不害怕了,有一次上海书家马公愚先生来拜访,二爷还请马先生骑在虎背上摄影留念。要是生人来的时候,门房都会事先打声招呼,以免吓着客人。 记得只有一次老虎真的发脾气了。一位掏泔水的外地人来到园子里,刚把肩上担的水桶放下,只听那老虎“嗡”一声大吼,扑过来一掌一个把那两只水桶拍得稀烂,还气得猛喘粗气,把那个掏泔水的下个半死。后来才明白过来,这虎当时是被猎人在山上用木桶捉到的,只要看见木桶便会发怒,从此家里用捅的时候都要格外回避。 今天事出的意外,怎么个意外法呢?二爷平时规矩大,对家中的子女和下人要求十分的严格。本来二爷中午外出的时候,说晚上不回来啦,赶巧八爷(张大千)也不在家,这下家里的孩子和下人们都有松口气儿的感觉。 下午我家的小少爷从私塾念完书回来,嘴馋了,就自己从青花瓷缸里抓出把瓜子磕开了,这要在平时二爷在家的时候是不敢的,因为二爷最反对惯孩子这些零碎毛病,可今天大家都知道主人不回来,佣人们也就没顾得上打扫,有的料理手头的私事,有的就在厅里玩开了麻将。可没曾想二爷临时回来啦,一回家看见几个佣人在打麻将,客厅里满地的瓜子皮,本来二爷的脾气就大,看见这场面能不生气吗?先是问谁磕的瓜子皮为什么不扫了,下人们没想到二爷会突然回来了,又怕说出来小少爷会挨揍,自然是没人敢言语,这下二爷更火啦;当时这场面我也懵了,又恰巧赶上七爷你来敲门,就把应该事先告诉你园子里有老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的。要说这老虎通人性呢,它看见大家伙受委屈,主人又干着急,就跑到小少爷屋里把正睡的五迷三道的孩子从床上拖出来哩-----。 都是小的的疏忽才让七爷您受了惊吓,还请您在二爷那里帮小的担待-----。 七爷听过伙计的这番故事饶有兴致:“老师傅尽管放宽心,我老七心中有数,好一个虎痴呵!” (上面老虎的故事群部属实) 第二天早晨,七爷用过早饭后正用绿茶漱着口,见二爷手里捧着个大花瓷坛子进来了:“昨晚上的事让七弟受惊拉---。” “哪里,哪里!是我没见过世面让二爷见笑啦。”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个玩意,上海鉴云堂的四公子詹天和送来的,开价不低,我看字画还马马虎虎,看瓷器是外行,你是行家帮我拿个主意。” 七爷一手托底,一手抓住沿口从二爷手中接过罐子,二尺高二尺左右宽,上面画着赤,黄,褐,绿,紫外加底色蓝花的云龙藻纹,海水疆崖,图案古雅华贵,釉色温润艳丽,翻过来再看缸口,透过污渍看得出胎质紧密,青料双圈内工工整整地写着“大明万历年制”六个宋体字。 二爷接着说:“明代青花我是情有独钟,家里收了不少,不过象这样品相出众的万历五彩官窑大件,我还是头一次见识,范金农,崔玉侯帮我看过都说不错,今天还请你这京城来的行家给个说法。” 七爷上下左右端详一遍,然后闭上眼,把罐子靠近耳边,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轻弹了两下,再弹了两下,“咚,咚”声音沉闷,没有飘浮的尾音。 七爷睁开眼:“底儿是万历的不错,接口处是后挂的彩,应该是北京詹远广的绝活。” “老七呀,你是说这玩艺是拼起来的,除了罐子底其他的都是糊弄人的?” 七爷回到:“上半截子是清末的东西,人们看胎的质地和款儿主要看底,款儿写在身上的单说,这罐子底儿一旦看真的话往往能唬住不少人。可话说回来,乡下农民耪地的时候捡个带款的官窑碗底不算谁么。” 善仔还是一脸的疑惑:“可这釉子一点看不出接口呵,你怎么能说它是个半截子的东西呐?” “您听听这声儿,如果是完整的家伙,声音必然清脆,后挂彩的声音就不对了,尤其是在接口处声音会发品,此外,透过釉子细看上面和底的胎子不是一回事。” “哎呀七弟呵,今天我可长见识了,别人鉴定瓷器都是用眼睛看,你还加上用耳朵听,替我保住了不少银子,这样吧,已经到了苏州,就顺便再去杭州转转,盘缠我出,你掌柜的那边我会去信,他不能不给我这点面子。” (讲古5中,七爷被打个半死,今天特意让他去杭州玩玩,算是对七爷和大家的一 点补偿吧,为了配合江南风景下面的文字将取消京味) 江南好,最忆是杭州! 千年净祠的钟声透过细雨,回荡在南屏山麓,悠远的余音潜入绵绵的柳浪闻莺深处。飞来峰下,灵隐的僧侣诵经不绝,香火引着涧水漫出山外,栖霞岭的古樟翠柏拥裹着岳王忠魂永垂千古,而“试问钱塘苏小小,风流还似大苏无”的名句更让人神往西子的万种风情 西湖的岸边,残坡古柳一派天然。 朦朦中的苏堤如淡墨一笔-----。 倚湖滨纵看;断桥锁住孤山,转徊西泠;古汉‘三老石室’已在高处,放鹤亭外;不知谁家的玉指抚弄琵琶,袅袅的弦韵随着雨丝款款的撒进霜染的荷池。 天水相接----- 一蓑梢公,一坛老酒,一个七爷,蓬船泛舟于湖上,渺渺如一叶,不知是在天上还是人间。 楼外楼上掌灯了,雨停了,酒坛空了,七爷醉了,梢公已睡在船头。 次日,天气似雨非雨,七爷游兴正浓,徒步上白堤,经孤山南麓转入山门来到文澜阁下,阁前曲廊挽绿水,亭榭傍云石,阁分三层,重檐飞椽,勾栏望柱,檐下悬挂一巨匾,满汉两种文字书写的“文澜阁”出自光绪帝御笔,此处正是珍藏“四库全书”的几大书阁之一。 石阶回转,碎石铺成花茎,过粉墙,进了圆门又是蒲草叠石环绕的一泓碧水,临池古亭上垂着一幅素联:以文会友,以古为徒。眼前便是----西泠印社了。 此时七爷不无感慨,自幼喜好文章书画,却不想天公指引乱世里做了商徒。 游至此处不免格外的心生崇敬之意。 过潜泉,穿竹阁,拾级而上,仰视石坊,石柱上刻着丁辅仁的的句子,石坊的东侧摩崖楷书四个字“渐入佳境”。山川雨露图书室的门前匾是翁方刚手书,另有一联“湖胜潇湘,楼若烟雨,把酒高吟集游客,峰有南北,月无故今,登山远览属骚人。” 文泉,潜泉,印泉,仰贤亭,剔藓亭,石交亭----- 步步是景,景景含典留诗。 登高处回首远眺西子,七爷吟哦道:“骋怀观道,烟云得失,湖天浩渺,此心谁知。” 烟云处,华严经塔隐没在晴晴雨雨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