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作品:昆虫记

昆虫记 -------------------------------------------------------------------------------- 法布尔 (JEAN-HENRI FABRE 1823-1915) 的一部《昆虫记》(SOUVENIRS ENTOMOLOGIQUES) 给多少孩子的童年带来了欢乐。他那风趣的描述,生动的故事让孩子们爱上了昆虫,多了好奇心,学会了瞪着眼睛看世界。我的童年便是在法布尔抓蜻蜓,逮蝴蝶的故事中度过的。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不,稍不留神,我也成了一名专业的昆虫学家,在这里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昆虫故事。 记得六岁时,在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我迷迷瞪瞪的躺在床上醒着梦,一头绿豆蝇在蚊帐里有一搭无一搭地胡乱飞着,一会儿落在帐子的侧缘,一会落在帐子的顶端。她那闪光的金属色彩,她那优美潇洒的舞姿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小小的一个苍蝇居然可以从正常的飞行姿态转为肚皮朝天的仰式降落在帐子顶端。看到苍蝇的绝活儿,顿时,我的梦也醒了,眼睛也发光了,全神贯注地盯着绿豆蝇的每一个动作,开始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研究课题。四十多分钟的观察,终于有了答案。绿豆蝇是在正常飞行姿态下,先用一侧的三条腿黏住帐顶,然后来个侧滚翻,再将另外三条腿跟过去,最后完成肚皮朝天的着陆动作。童年时这么一个小小的好奇心,让我在十几年后昆虫专业的课堂上很风光地得意了一回。当教授卖弄地提出同样的问题时,我说,这事儿我六岁就懂。 上小学时,我得了腮腺炎,父母再三嘱咐不能受风,遂困于家中。无聊间,独自趴在窗台上对着庭院里一棵月季花发呆。翠绿的叶面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过,留下一个个圆缺。正在胡思乱想不得其解之时,突然,一只切叶蜂驾到,眼见着它在一片叶子上喀喳喀喳地咬开了,眨眼工夫切出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然后,六只脚紧抱着切下的叶片便飞跑了。我简直看呆了,原来月季花上的个个圆缺是这个小东西做的孽。待切叶蜂再次返回,我的双眼直盯着它的每个举动不敢怠慢,至到它又抱着切叶飞落到院中的一根竹竿上。顾不得什么腮腺炎受风,我三步并两步蹿向院中的竹竿。杆上的一个小洞便是切叶蜂的去处,等待蜂子再次离去,我毫不犹豫地将竹竿一劈二半,便见到一个个叶片筑就的精致隔室位于其中。揭开隔室,里面是一摊黄色的黏稠物和一粒白色的蜂卵。舌头添添,黄色的黏稠物的味道让我露出了叶蜂儿子般的笑脸,真的,那叫一个甜。 小时候在北京,喜欢逮一种大蜻蜓,上大学后才知道它叫箭蜓。雄性的箭蜓腹部呈蓝色,我们当时管他叫老杆儿;雌性的箭蜓腹部呈绿色,我们叫她老籽儿。雌性的老籽儿很少见,湖中偶尔飞来一只,其它的雄性都会冲上前去企图交配。交配着的雄蜻蜓会用腹端的尾叉夹住雌蜻蜓的脖颈成双飞行,我们孩子称之为架排。架了排的雌蜓还会用腹端不停地点水,以便将一颗颗卵子产入水中。到了这时,就是逮抓箭蜓的极好机会,因为架了排的箭蜓飞行缓慢。将一根带了胶的竹竿黏向老籽儿的翅膀便是标准的玩儿法。抓到老籽儿,用一根缝衣线栓住它就可以玩儿花招儿了。冲着湖中飞行的老杆儿不停地挥动手中栓着老籽儿的衣线,嘴里还不停地吆喝着,“老杆儿不过来,屁眼抹大白”, 以示一种渴望老杆儿的心情。这时,眼尖的老杆儿便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与手中栓了衣线的老籽儿架排。霎那间用手一捂,便得一只精美的老杆儿了。这样周而复始,乐此不疲。不大工夫,手指间会夹满了老杆儿。珍贵的雌性老籽儿通常活不了几天,便要死去。心痛过后,我们会将死去老籽儿的绿色腹部剪下来,然后,黏套到一只雄性箭蜓的腹部用以乱真,称为穿籽儿裤。儿时的这些把戏就这样大毛孩儿教小屁孩儿地一代传一代。 不知不觉中,人慢慢长大,可虫子还在不停地玩着,只是越玩儿越专业。记得参加工作后,第一次有机会进入原始森林。站在那密不见光的林子中间着实让人害怕。看看天,参天的大树避遮着阳光;看看地,枯枝落叶散发着腐气;摸摸树,油绿的苔藓透出毛茸茸的手感;再摸摸自己,汗珠子打湿了脸面,胸脯子还咚咚地扑腾。说来也巧,正当我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只蝙蝠般大小的东西忽忽悠悠,直么瞪眼地朝我飞来。我当即一愣,跟着心头一紧,屁滚尿流之际,本能地挥网迎击,心里还嘀咕呢,这只蝙蝠的飞行速度也太慢了。等拿起网子一看,您当怎么着,居然是一只十四五公分长的特大号蟑螂赫然网中。 一次在西双版纳夜间采集,先点了一盏黑光灯,再挂上一块白布帘,演电影般地静候飞蛾扑火的那个时辰。夜色黑透了,灯光下的白幕帘上爬满了各式昆虫。我边欣赏着大自然的昆虫美色,边手拿毒瓶挑拣着做标本的所爱,时不时还要抖抖衣服里面的背心裤叉,赶走那些走错门户骚扰我的家伙。突然,几只拇指大小的硕大蟋蟀在眼前飞来晃去,还不时地打在我的身上,撞击在幕帘上,给静静的夜色凭添了几份儿闹腾。一只不知死的家伙居然还落到了我的脸上,爬来爬去地惹我挠痒痒。我正准备用手将它打掉,谁曾想,那家伙早有防备,没等我的手指碰到,人家后足用力一蹬便飞走了。跟着我只觉得脸皮一痛,还渗出滴滴鲜血来。蟋蟀腿上的刺棘竟然将我的脸皮蹬出了一排血窟窿。真值得庆幸,要是蹬在眼睛上,我还不残废了。有了这次教训,我对蟋蟀是躲得远远的。俺心说了,上当受骗就一回。 又一次在中越边境采集,珍贵的燕尾凤蝶吸引了我的注意。她那修长的身躯,艳丽的色彩,加上二条长长的燕子样的尾叉很惹人喜爱。别小瞧这燕尾凤蝶个头不大,飞行速度绝对不凡,根本没有了普通蝴蝶飘忽的舞姿,代以蜻蜓旋风般的飞行。我跟在它们屁股后面紧撵了一天,总算逮住两只,不幸还折断了尾叉,那份心痛劲儿不堪言表。次日再战,不敢蛮干。偶然在一个水塘边上,我见到七,八十只大小蝴蝶在岸边聚会。一时间,我的好奇心上来了,走近一瞧,细细的泥土有些湿潮,鼻子下面闻闻,一股牛尿的臊味蹿将上来。敢情,蝴蝶们在吸取牛尿里的养份呢。转念一想,计上心来。不就是尿液嘛,这玩意俺家现成的。扯开裤裆,我撒了一泡比牛尿更浓更臊的上等好尿。眼见着这黄澄澄还带着温度的尿液滋润着水塘边的泥土,我得意地笑出了声。接着用捕虫网胡乱逮了几只飞行迟钝的蝴蝶,掐死后放在尿液浸过的地方做托儿。然后,我就守株待兔,静等着燕尾凤蝶上钩了。说来奇怪,凑热闹是世间万物共同的僻好。不大工夫,各色蝴蝶相继飞来,在没了阿诗玛的臊尿泉边来聚会。几十只蝴蝶拥在那儿,轰都轰不走,你争我吸的,为的是品尝我那贡品般排泄物的滋味。我呢,戴个草帽,尿迹边儿一坐,开始在蝴蝶堆里挑三捡四了。见到珍贵的蝴蝶,二个指头往它的胸部用力一掐,蝴蝶立刻窒息死去,拿出来放进三角纸袋就成标本了。这样不紧不慢的,一个上午我居然采集了近二百只燕尾凤蝶,个个还都全须全尾的。头天抓蝴蝶,满山遍野胡乱跑了一天,到头来,也就逮着个三瓜俩枣的。现在逮蝴蝶,潭边撒尿解裤,得来不费工夫。 昆虫的世界是精彩的,昆虫的故事是动人的。只可惜现代都市的人们疲于生活,再没有了闲遐和心情去留意自己身边的美丽。悲哀之中,我们有很多理由抛弃尘嚣,再来到乱草丛生的荒郊野外,与我们打小就熟悉的昆虫玩伴聚聚,兴许这样还能唤起些我们早已失去的快乐心情。 (2003年7月26日写于洛杉矶日落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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