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二十三)

她坐在木条长凳上开始冥想。 她不惧怕厄难。当初决定回来,就是准备受难的。吃苦又算什么?劳累之苦,皮肉之苦,陋居之苦,受欺之苦,比落在养尊处优的卑劣小人堆里装假笑讲假话要舒心。眼前当然也是落在小人堆里,但这种小人是无知的野蛮人,跟他们计较什么就犯傻了。被几只疯狗恶兽追咬,你能站那里用良心道义去抱怨、指责、申斥、要求它们吗? 忽然,锁启门开,造反队长----一个乡间初级中学的校工----走了进来。 他反身关门落闩。 “写得怎样了?”神态、语气犹如一个操人生杀大权的征服者。 “在写。” “还没写好?”他看看腕上的手表,“一个多小时了。” “没写好。” “磨洋工?” “没有。” “打持久战?” “没有。” “那么你在干什么?” “在写。” “这叫写?” “不叫写叫什么?” “嘿嘿,”造反队长乾笑一下,“你很硬气。毕竟受过美蒋特务训练。革命造反派不怕你硬。”他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对着外面喊道,“来几个人!” 敏子有点诧异。因为他喊得不响。在乡下,晚上这么叫喊是喊不到谁的。 虚张声势罢了。 他走到墙角,提起一捆麻绳。“不尝点厉害,你不会老实。” “我几时不老实啦?”敏子叫道,“你要干什么?” “把手放到背后去!”他突然厉声喝道。 敏子迟疑一下,照办了。因为在那个时候,遭批斗的反革命分子,如敢对抗,弄不好当场就被打死。 他把敏子的双手反绑起来,出其不意地一个扫堂腿,把敏子仰天踢倒在一堆麻袋上面。 “要文斗不要武斗!”敏子喊道。 “斗反革命,就要武斗。” “你敢行凶?我要叫----”敏子还没说完,嘴巴突然被他塞进一团脏布,再也出不得声了。 那人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再敏子身边。 “你放老实点,我们好商量。”他说。 敏子瞧着他,没有回嘴。她在捉摸这人的意图。 造反队长看着敏子的定定的眼神,以为真的有东西好商量了。 “从严?宽大?全在我一句话。相信不相信?” 敏子点点头。是真的相信。 “我也不想跟你过不去,”他说。 敏子又点点头。 “这就好。” 敏子翻侧身子,动着手指,要求松绑。 “这,”造反队长沉吟着说,“暂时不行。当然也可以。不过要看行动。” 敏子又大点其头。 他笑一笑,“忠不忠,看行动。” 他离开板凳,俯向敏子,看着她的眼睛。 敏子又用劲点头。 “这种态度我们是欢迎的。”他说。接着,他做出京剧里花旦角色 的兰花手指,伸过去拈起敏子裤带上的结扣,慢慢抽那个活结。他同 时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敏子的反应。 敏子偏偏不作反应。 她任他动作。 她在等候时机。 活结抽得松开了。 “不错。”他满意地咂咂嘴。“很好。彻底投降,就给出路。” 敏子还是不动。 “好极了,”那人说,“一切反革命都应该向你学习。”接着,他挪前一点,挨着敏子的身体,伸出双手去脱敏子的裤子。 敏子还是不动。 拉到裤腰下面,他停手,再看敏子的眼睛。 敏子闭上眼睛。 他不禁狂喜。 他伸出一臂抄到敏子腰下,把她托高,打算一下子把她的裤子用力扯下,嘴里轻声地连连说道,“很好,很好,”却不防敏子张开眼睛,瞅准他的脑袋,抬腿一脚,把他踢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好!”他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女特务,有两下子。” 他扑过去,用身体压住敏子的双腿,又扯过一根布条,把她的足踝部位结结实实地捆扎起来,然后,再用自己的两个膝盖跪压住敏子动弹不得的双腿。“你敢反扑?你不要命啦?” 敏子痛得呜呜直哼。 “请你吃敬酒,你不吃。”他跪坐在敏子的腿上,朝向她的脸,“那么给罚酒吃啦。”他往后移动,双膝压住敏子的小腿,这更使敏子 疼痛得流下了眼泪。“不老实,就是这个下场。” 他用力拉扯敏子的裤子。 敏子考虑着反抗的步骤。 敏子是不会就范的。是不会投降的。 拉到臀部位置时,他必须把敏子的身体抬高才能把裤子全部扯下。他俯身向前,把自己的双肘支撑在地上。正在使劲时,开着的窗户外突然“扑通”跳进一个人来。 老革命俞小毛。 俞小毛手抄一把长柄砍柴刀,走近几步,二话不说,一下子用刀背砍将过去,把造反队长砍倒在敏子身上。 老革命又走到门口,挑去门闩,拉开大门,即时呼啦啦涌进几个青壮农民。“抓强奸犯!”“抓强奸犯!” “你即(这)个烂原(卵)几(子),动我外相(甥)女的脑筋?到大摇(牢)以(里)做梦去吧 !” 自此,老革命成了程敏子的警卫员。 敏子去田里出工,他在田边监视。 敏子回家,他待在隔墙的屋里步门不出。 敏子去河沟边上抹澡,他在十几米开外放哨。 敏子在乡下的十几年,天仙般的女子,全赖这位老革命,为她挡去了多少不测之祸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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