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纳尔逊画像 1805年10月21日清晨,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的帆影在朝阳的映照下逐渐显现于东方的海平线上。纳尔逊的旗舰“胜利”(Victory)号主桅杆顶上的了望哨兵,以略微颤抖的嗓音高声通报:“方向正东,距离约15海里,发现敌舰15艘...20艘...25艘...33艘!敌舰队总共为33艘战列舰,和7艘巡洋舰!” 英国舰队前进到距离法、西舰队12海里时,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敌舰的阵列。40艘法国、西班牙战舰头向北尾朝南,大致排成两行纵列,都以左舷面对逼近的英舰,前后排战舰错开排列,为的是不阻挡后排战舰的火炮射线。 纳尔逊立刻发出信号,将英国舰队分成两个纵队,他的旗舰胜利号打头阵,率领12艘战列舰和3艘巡洋舰在左边,右边是舰队副司令科林伍德(Collingwood)坐镇的“皇家君主”号(Royal Sovereign),率领15艘战列舰。此时风向西偏北,风力微弱,英国舰队只能以两节的速度缓慢前进。纳尔逊的舰队和法、西联合舰队相比,战列舰总数是27对33;火炮总数是2,148对2,568;官兵总数是17,000对30,000,处於明显劣势。但纳尔逊毫无惧色,成竹在胸。他回到自己的船舱,静默祷告,并将下面的祷告词记录在日志上: “乞求我信仰的上帝,赐予我的祖国和整个欧洲一次伟大而光辉的胜利;乞求不要有任何的失措使胜利蒙上阴影;乞求胜利之后英国舰队体现出卓著的仁慈和宽宏精神。至於我自己,我将生命承诺给创造我的上帝,乞求他保佑我报效国家的努力。我个人的命运,以及我为之奋斗的正义事业的命运,今天都交与上帝决定。” 上午11点50分,以胜利号为首的英国舰队驶进法、西联合舰队的大炮射程,立刻有八、九艘法国战舰向胜利号舷炮齐发,以矫正射角。数百颗炮弹陆续落在胜利号周围,激起无数道浪柱。胜利号就在这些此起彼伏的浪柱中穿行,慢慢向法、西舰队逼近。著名的特拉法加海战就此拉开序幕。 1. 初露锋芒 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的三十多年间,英国皇家海军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这个时期皇家海军涌现出大批夺目的将星,老一辈的如罗德尼(George Rodney) 和豪依(William Howe);年轻一辈的如大、小胡德(Samuel & Alexander Hood),贾维斯(John Jervis),邓肯(Adam Duncan),康华利斯(William Cornwallis)和科林伍德等人。正是他们优秀的领导和指挥才能,为大英帝国的海上霸权奠定了基础。这个时期却被军事史学家称为“纳尔逊”时代,只因为在纳尔逊这颗巨星的光芒笼罩之下,其他的人都不免星光暗淡。 纳尔逊(Horatio Nelson)于1758年9月29日生于诺福克郡,父亲是一个牧师,母亲出身贵族,是英国第一任首相,牛津伯爵华波尔(Robert Walpole)的侄孙女。纳尔逊幼年体弱多病,一次感染疟疾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但纳尔逊从小就体现出超人的胆量。还是孩童的时候,一次纳尔逊到野外游玩,天黑了还没有回家,於是全家人出动去找,结果发现他在一条小溪旁边坐着,正琢磨如何跳过去。纳尔逊的祖母对他说:“孩子,我很奇怪为什么饥饿和恐惧没有把你赶回家来。”纳尔逊回答说:“恐惧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 纳尔逊11岁就上了他舅舅的军舰做学徒,13岁随船前往西印度群岛历炼,15岁时自告奋勇参加一个北极探险队,在冰原上独斗一头北极熊,以枪托砸中熊头,使其受伤逃跑,被传为佳话。纳尔逊20岁时就荣升船长,指挥一艘21门炮的巡洋舰参加英国同北美殖民地的战争。这个时期他最著名的一次探险是在尼加拉瓜圣胡安河溯流而上,攻下几座西班牙据点。但是后来舰上四分之三的船员死于热带疾病,而纳尔逊躺在一副担架上被送回英国疗养。27岁时,纳尔逊在牙买加和芬尼•尼斯贝 (Fanny Nisbet) - 一个年长他两岁的寡妇结婚,婚礼由威廉王子,即后来的英王威廉四世主持。纳尔逊对芬尼的感情尊敬多于爱恋,这和他后来对汉密尔顿夫人的痴情截然不同。 不久美国独立战争结束,纳尔逊携夫人回到诺福克郡的家乡,渡过了五年的赋闲生活。和历史上所有的名将一样,纳尔逊是为战争而生的,平静单调的和平生活让他烦躁郁闷,时不时地到海军部要求归队。1793年1月,34岁的纳尔逊终于如愿以偿,被任命为64门炮的战列舰“阿加门农”号(Agamemnon)的舰长。在次年的一次战斗中,纳尔逊右眼受伤,从此失明。而3年后在袭击西班牙的加勒比海据点圣克鲁兹(Santa Cruz)时,纳尔逊又一次身负重伤,不得不截去右前臂。纳尔逊身先士卒的风格,也使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纳尔逊身上最优秀的品质应属他非凡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是纳尔逊领袖魅力的源泉,为他赢得了麾下的将士发自内心的爱戴。纳尔逊无论公务再繁忙,都能够做到对战友、下属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在那些和纳尔逊共事过的人留下的信件和日记里,这些点点滴滴的事迹随处可见。一个参加过特拉法加海战的水兵写到:“每一个人都崇拜他,都坚信在他的领导下将无往不胜。” 英国皇家海军有史以来,还没有哪一个指挥官象纳尔逊这样受到官兵的爱戴,而他率领的舰队也体现出无与伦比的精诚团结。 1796年4月,纳尔逊晋升为海军准将(Commodore),统帅两艘战列舰。纳尔逊真正崭露头角是在次年2月14日的“圣文森特角海战”(Battle of Cape St. Vincent )。此战英国舰队司令贾维斯率领的15艘战列舰和7艘巡洋舰,在西班牙西南角海外遭遇27艘战列舰组成的西班牙舰队。贾维斯立刻命令舰队组成一条纵队,向西班牙舰队拦腰冲去。英国舰队在西班牙队列中央顺利突破,将敌舰队斩为两段,22艘战舰从突破口依次通过,伴以猛烈的舷炮齐射。贾维斯然后率领纵队掉头,准备回身包抄被截断的西班牙舰队后卫。 纳尔逊坐镇的“首领”号(Captain)战列舰处于纵队的倒数第三位,此时刚刚通过突破口。纳尔逊敏锐地发现西班牙舰队被截断的前后两部分正相互靠拢,等到贾维斯率领纵队回转来时,西班牙舰队势必将联成一片。纳尔逊果断地自作主张,脱离纵队迅速掉头,回身冲进西班牙舰队正在合拢的缺口中,生生将其阻隔开来。大概有7艘西班牙战舰同时向首领号近距离开炮,一时间首领号湮没在滚滚的硝烟之中。等硝烟散尽,人们发现首领号依然浮在海面上,但船帆和索具已经全部被毁。排在首领号后面的两艘战舰也跟着掉转船头赶来支援。这三艘战舰在纳尔逊的指挥下浴血奋战,使西班牙舰队前、后部分始终无法合拢,最终被贾维斯率领的纵队主力各个击破。 在这次海战的收尾阶段,纳尔逊还舍身忘死,亲率海军陆战队员登舷作战,迫使112门炮的“圣约瑟夫”号(St. Joseph)和84门炮的“圣尼古拉斯”号(St. Nicolas)投降,立下赫赫战功。此战以后,纳尔逊受封爵士,并晋升为海军少将(Rear Admiral)。战后有人指责纳尔逊违反命令,擅自行动,贾维斯回答说:“我能原谅他 – 如果你擅自行动能够获得这样的战果,我也能原谅你。” 2. 一战成名 1798年5月,拿破仑亲率大军3万6千人,乘坐400艘运输船,攻克英国在地中海的据点马尔他岛(Malta Island),然后不知去向。英国海军部任命纳尔逊为地中海舰队司令,率领13艘74门炮的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前往地中海东部搜寻拿破仑舰队的踪迹。 新组建的地中海舰队中,有10个舰长是从其它舰队调来的。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到了地中海舰队以后,他们很快被纳尔逊的个人魅力所征服,俯首帖耳,听从调遣。纳尔逊自豪地称自己麾下的舰长们为“一帮兄弟”(A Band of Brothers),他的领导风格是权威和友情的完美结合。纳尔逊会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仔细地告诉大家,然后表示对他们的能力高度信任,放心他们依照部署相机行事。纳尔逊的领导艺术使他的舰队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强烈的自信心和旺盛的斗志。 纳尔逊的舰队在茫茫大海中搜寻了数月,几次在黑暗中和拿破仑的船队擦身而过,但都未能发现。7月,拿破仑大军顺利在埃及登陆,并于7月21日在“金字塔战役”(Battle of Pyramids)中决定性地击败埃及马木留克大军,成为埃及的主宰。拿破仑渴望在东方建功立业,他在出征前说:“欧洲太狭小了,历史上的伟大人物都在东方成名。” 8月1日,纳尔逊终于探知法国舰队的位置 – 埃及尼罗河三角洲的阿布奇尔湾(Aboukir Bay),他立刻命令舰队兼程前往。 阿布奇尔湾呈浅碟形,坐西向东,北侧是一个突出的海角,周围浅滩遍布,海角上有炮台保护港湾,地形易守难攻,而这里是入侵舰队的必经之地。法国舰队司令布鲁依斯(François Paul Brueys)将13艘战列舰头冲北尾向南排成一道纵列,横贯整个海湾,而他的旗舰“东方”号(l’Orient)位于纵列中间。布鲁依斯对自己的布阵相当自信,他断定英国舰队不敢当夜来犯,因为英国人没有阿布奇尔湾的海图,贸然闯入浅滩密布的海湾几乎是自寻死路。 纳尔逊的舰队抵达阿布奇尔湾的外海时,已是下午5点钟。纳尔逊毫不犹豫,立刻命令发起攻击。纳尔逊知道自己的舰队没有海图,只能依靠经验航行,他事先已经把全盘计划同诸将商讨过,此时仅仅说:“我相信你们能够在黑暗中抓住敌人的漏洞突破进去,然后凭感觉找到自己的攻击目标。” 事实上纳尔逊的舰长们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他的战前部署。 黄昏时分,纳尔逊的舰队从阿布奇尔湾西面外海驶来,冒着敌人炮台的炮火,绕过阿布奇尔海角,闯进海湾。除了“考罗丹”号(Culloden)以外,其它所有的战舰都成功避开了密布的浅滩。这时英国舰队开始执行纳尔逊的战前部署,让法国舰队措手不及。身经百战的“歌利亚”号(Goliath)舰长弗雷(Thomas Foley)率领4艘战列舰冒着搁浅的危险,大胆地插入海湾内侧法国舰队和海岸之间的狭窄海面,同外侧的7艘战列舰形成对法舰队的夹击之势。弗雷的5艘战舰无疑抓住了法国舰队的弱点 - 绝大多数法舰左侧的舷炮都无人值班,因为法国人没有料到这一侧会发生战斗。 此时已是晚上7点钟,天完全黑了下来。法国舰队的前6艘战舰被10艘英舰从两侧夹住,处境危急。这时正值北风劲吹,法国舰队后面的战舰因为逆风,无法上前支援,只能坐视英国舰队集中火力围歼前面的战舰。英国战舰在各自的目标旁边下锚,和法舰展开激烈的炮战,只有火炮发射时瞬间的闪光照亮漆黑一片的海面,使岸上的人能够依稀看到双方战舰的身影。 74门炮的英舰“贝勒罗封”号(Bellerophon)越过前面的5艘英舰,勇敢地停在处於纵列第七位的法国舰队旗舰 – 120门炮的东方号右舷旁边,与之对射。东方号的炮火猛烈无比,不一会儿贝勒罗封号所有的桅杆都被击倒,船舵被打掉,随着海流漂离战场。最后到达战场的两艘英舰“快速”号(Swiftsure)和“亚力山大”号(Alexander) 这时冲了上来,前后夹击东方号。快速号就停在东方号右舷外几米远的地方,舷炮齐发;而亚力山大号则绕到东方号的后面,以猛烈的炮火攻击其舰艉。大约在9点45分,东方号的火药库被击中,引发剧烈的爆炸,整个战舰粉身碎骨,巨大的爆炸声15英里以外的亚力山德拉城都能听见。这时战斗暂时停顿下来,而纳尔逊从自己的旗舰“前卫”号(Vanguard)派出小艇,前去搭救海面上幸存的东方号官兵。东方号1,010名船员中,只有70人获救。法国舰队司令布鲁依斯在爆炸之前就已中弹身亡。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战斗又重新开始。到午夜时分,法国舰队前面6艘战舰遭到重创,都已降旗投降,两侧的英舰于是齐头并进,开始进攻担任后卫的6艘法国战舰,战斗又继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黎明时分,隆隆的炮声才逐渐稀落下来,海战终於结束了。连续奋战了12个小时的英国海军官兵已经精疲力竭,就地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8月2日清晨,初升的太阳照耀在一片死寂的海湾之上,将血战以后的恐怖景象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海湾里停泊的法舰已经全部瘫痪,桅杆、帆具被毁,船身上弹洞密布,如马蜂窝一般。海面上漂浮着东方号的残骸和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纳尔逊在日志中写道:“面对这样的情景,‘胜利’一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参战的13艘法国战列舰,1艘沉没,10艘重创投降,只有两艘得以逃脱,而其中一艘的舰长名叫维耶纳夫(Villeneuve),此人将统帅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在特拉法加同纳尔逊决战。法国舰队阵亡1,500人,受伤1,500人,另有3,000人投降,伤亡总数是英国舰队的六倍。 尼罗海战(Battle of The Nile)胜利的消息两个月以后传到英国,举国沸腾。海军大臣斯潘塞伯爵(Earl Spencer)得到通报,一言不发转过身来,刚一迈步就软倒在地。事后斯潘塞夫人写信给纳尔逊,记录了当时的感受:“我的心里充满了欢乐、感激、骄傲等等各种情感,几乎要崩裂开来…这个时刻,礼炮在鸣响,焰火在燃放,您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 尼罗海战是纳尔逊第一次独立指挥的战役,此战既是一个战术杰作,又是一次完美的胜利,刷新了英国皇家海军两百年来海战的各项记录。这也是拿破仑遭受的重大挫折之一。此战以后,英国完全掌握了地中海的制海权,拿破仑不得不乘坐一艘商船偷偷返回法国,而他留在埃及的军队3年后向英军投降。 3. 通向特拉法加之路 尼罗海战使纳尔逊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这以后,纳尔逊的舰队经常驻扎意大利的那不勒斯港,纳尔逊结识了英国驻那不勒斯大使汉密尔顿的夫人,立刻坠入爱河。1801年,纳尔逊正式和他的妻子分居,而汉密尔顿夫人也离开了她的丈夫,来到英国和纳尔逊同居。纳尔逊此举遭到海军部很多官僚的攻击,但他在英国的人望如日中天,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封杀纳尔逊。 1801年,丹麦迫于拿破仑的压力,宣布对英国禁运,断绝了英国海军一些战略物资的来源。英国立刻派遣一支舰队前往哥本哈根谋求武力解决。这支舰队由皇家海军最资深的将领帕克(Hyde Parker)领衔,纳尔逊副之。在4月1日爆发了著名的“哥本哈根海战”(Battle of Copenhagen) 。此战是纳尔逊赢得的一次最艰难的胜利。英国舰队遭到哥本哈根要塞大炮的猛烈轰击,损失惨重。帕克在关键时刻意志动摇,打出“撤出战场”的旗号。纳尔逊又一次拒绝服从命令。他对座舰舰长弗雷说:“你知道我右眼是瞎的,因而我有权利视而不见。” 纳尔逊还顽皮地拿起单筒望远镜放在右眼上,说道:“我的确看不见什么撤退的信号。” 进入1802年,拿破仑入侵英国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天晴的时候,人们站在多佛海岸的峭壁边上,借助一个望远镜,可以看见海峡对岸的法国港口里挤满了用于登陆的运输船,而海岸附近集结的法军联营数十英里。英国海军部立刻将纳尔逊调回,组织海峡防线。纳尔逊对这种消极防御的理念深恶痛绝,他宣称:“英国的第一道防线应该设在敌国港口的外面。” 这个充满攻击性的战略得到了一大批海军将领的支持。1803年,法国入侵迫在眉睫,海军部於是组建了两个封锁舰队,分别由纳尔逊和康华利斯统帅。康华利斯负责封锁法国大西洋海岸的布雷斯特港(Brest);而纳尔逊负责封锁地中海的土伦港(Toulon)。这次封锁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1804年4月,纳尔逊晋升为海军中将(Vice Admiral)。 纳尔逊和康华利斯执行各自的任务时,展现了截然不同的风格。康华利斯封锁布雷斯特港,一门心思防止法国舰队冲出来;而纳尔逊在土伦港却千方百计引诱法舰队出海决战,只不过法国舰队始终不为所动,坚守不出。这两年里纳尔逊和他的舰队官兵没有踏足陆地一次。纳尔逊为了保证他麾下将士的身体健康,想尽办法改善伙食,专门派人到北非采购牲畜和鲜鱼,到意大利采购水果和蔬菜。两年下来,纳尔逊的舰队无一人得上坏血病。纳尔逊还利用这段时间强化官兵的操炮训练和战术演习,组织各种各样的竞赛,以整桶的朗姆酒为奖品,使得舰队官兵的士气始终高昂。土伦港内地法国舰队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两年的封锁使法国舰队士气低落,战备废驰,由於长时间停泊在港湾里,战舰底部长满各种寄生物,严重影响了战舰的机动性。 1805年3月,拿破仑命令土伦港的法国舰队司令维耶纳夫率领舰队冲出港口,到西班牙卡迪兹港同西班牙舰队会合,然后一起前往加勒比海,以吸引英国皇家海军主力尾随追击,削弱英吉利海峡的防卫力量。维耶纳夫率领舰队趁夜冲出土伦港,而英国舰队紧追不放。此时纳尔逊正在家乡休养,地中海舰队司令由科林伍德代理。科林伍德率舰队追出直布罗陀海峡,将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堵在卡迪兹港。 科林伍德是纳尔逊多年的好友,他是一个出色的战略家,经常能料敌之先,但他的领导风格却相当刻板严厉。由於法、西舰队躲在卡迪兹港坚守不出,英国舰队除了封锁以外,无所事事。官兵们百无聊赖之际,便频频到别的船上串门,呼朋唤友一起喝一杯。科林伍德却下令禁止擅自离舰。官兵们牢骚满腹,都急切盼望纳尔逊快些回来。 纳尔逊得到消息,立刻乘坐他的旗舰胜利号兼程赶来。9月28日,当胜利号的帆影出现在地中海舰队西方海面时,舰队官兵欢声雷动。当晚,纳尔逊邀请所有的舰长来胜利号共进晚餐,在餐桌上将自己的战役构想全盘托出。纳尔逊火中取栗的作战计划使在场的舰长们都惊愕不已。纳尔逊知道法、西联合舰队一定会挑选下风向,摆出一字长蛇阵。纳尔逊打算就自己的舰队分为两个纵队,他亲率左队朝法、西舰队阵列的中央突击,将其斩为两段,然后折向右,包抄围歼法、西舰队阵列中间靠后的战舰,同时阻止法、西舰队的前卫回援;科林伍德率领右队从法、西阵列倒数第12艘战舰旁边突破,然后右转包抄最后这12艘敌舰。纳尔逊的计划目的在於集中兵力围歼敌舰队阵列的后半部分,然后回过头来攻击前面的敌舰,这样法、西舰队的数量优势就无从发挥。 对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来说,同英国舰队决战是一个彻底的战略失误。联合舰队一盘散沙,维耶纳夫到达卡迪兹港以前甚至不知道西班牙舰队司令的名字。由於遭受两年多的围困,法、西舰队的状况相当糟糕,法国舰队有1,500个病号,而西班牙舰队由於人手不够,临时抓了许多陆军士兵和流民来充数。由於各种各样的原因,拿破仑最终不得不放弃入侵英国的计划,他把计划的流产归咎于海军的无能。10月初,拿破仑命令维耶纳夫出海同英国舰队决战,由法国海军部签发的命令中这样写道:“陛下不在乎失去所有的战舰,只要这些战舰光荣而体面地沉没。” 签发完这道命令以后,拿破仑亲率大军前往奥地利,准备发动著名的奥斯特里茨战役。 4. 特拉法加海战 1805年10月21日清晨,法、西舰队离开卡迪兹港,向南行驶。早上8点,法、西舰队也发现了西面十几海里以外的英国舰队。维耶纳夫命令所有的战舰做U形转弯,掉头向北,目的是一旦战局不利,可以逃回卡迪兹港。等到英国舰队再接近一些时,维耶纳夫看到英舰排成两个纵列驶来,他对纳尔逊大胆的战术安排赞叹不已,对副官说:“这样的安排怎么能不成功呢!” 维耶纳夫尽其所能迎接挑战,他让法、西舰队形成两条纵列,前后排战舰相互错开,这样英舰突破了前排战舰以后,便被后排战舰挡住去路,而前、后排战舰可以对闯进阵列的英舰形成夹击之势。 此时海面上风平浪静,英国舰队只是在洋流的推动下,以2节的速度缓慢前进。从双方舰队彼此发现到交火,整整6个小时过去了。英国舰队的几艘主力舰后甲板上,乐队不停地演奏。小艇在战舰之间穿梭,传递着舰长们的相互问候和鼓励。而水兵们在各自的岗位上享用早餐和午餐,时不时探头望一眼远处的敌舰。纳尔逊身穿海军中将的制服,胸前佩戴将星和勋章,按照惯例站在四分之一甲板(Quarter Deck)上,他身边簇拥着多年的朋友 - 胜利号舰长哈代(Thomas Hardy),秘书斯科特,军医比蒂(Dr. Beatty),和巡洋舰队司令布莱克伍德(Blackwood)。众人深知法国战舰上密布狙击手,都为纳尔逊的安全感到担心,不停地劝他换一件不起眼的衣服,都被纳尔逊婉拒。 11点30分,在距离敌舰队一海里的时候,纳尔逊在胜利号上升起著名的旗语:“英国相信每个人都会尽职尽责。” 英国舰队官兵们则以雷鸣一般的欢呼声回应。由於纳尔逊率领的左侧纵队向北偏离了2度,科林伍德的右队率先接敌。科林伍德的旗舰皇家君主号从112门炮的西班牙战舰“圣安娜”号后面切入敌阵,先以左舷火力猛轰圣安娜号的船艉,然后向左转,紧紧靠在圣安娜号的右舷,与之激烈炮战,一时间两艘战舰都消失在浓密的硝烟中。纳尔逊的胜利号稍后几分钟才冲进敌阵,在这之前,胜利号一炮未发,就已经中弹数十颗,伤亡50多人,其中包括纳尔逊的秘书斯科特。 胜利号从维耶纳夫乘坐的旗舰“布桑托尔”号(Beaucentaure)的后面突入,距离如此之近,胜利号上的水兵可以伸手够着布桑托尔号悬挂在船艉的旗帜。胜利号船艏的两门68磅短筒炮向布桑托尔号的船艉发射一颗实心弹加一筒内装500颗铅弹的霰弹,接着左舷50门火炮用双发弹齐射,将布桑托尔号的船艏彻底摧毁,而两层火炮甲板上的官兵非死即伤,海战刚开始布桑托尔号就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这时在胜利号的正前方,74门炮的法国战舰“勇猛” 号(Redoutable)挡住去路。胜利号径直撞向勇猛号,船首斜桅插进勇猛号主桅和副桅之间,生生将其顶出了队列,为后面的英舰打开一个缺口。然后胜利号向左转舵,靠在勇猛号的左舷旁,两舰发生激烈战斗。 法舰勇猛号的舰长卢卡斯(Lucas)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在土伦港里被围困的两年里,卢卡斯无法有效训练麾下官兵的操炮技巧,但他因地制宜,花大力气训练他们的狙击本领。卢卡斯在勇猛号的桅杆和甲板上布置了数百名火枪手,这些人在十几米远的距离上以猛烈的火力袭击胜利号甲板上的官兵,造成很大伤亡。虽然冒着密集的弹雨,纳尔逊依然坚持站在四分之一甲板上鼓舞士气。下午1点30分,勇猛号后桅杆上的一个狙击手发射的铅弹击中纳尔逊,子弹从纳尔逊左侧肩章透入,穿过左肺,嵌在脊椎骨里。纳尔逊立仆,被抬进船长室。 纳尔逊躺在船长室里对前来看望的舰长哈代说:“他们到底把我了结了…我的脊梁骨被打穿了。” 纳尔逊知道自己已经无救,对军医比蒂说:“你去救治别人吧,你帮不上我什么忙了。” 纳尔逊此时只能凭借声音了解战况进展。每每敌舰被击中,胜利号上的水兵们就爆发出欢呼声,而这时纳尔逊充满痛楚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丝微笑。 特拉法加海战到此已经演变为一场混战。在方圆数海里的海面上,60多艘战舰纠缠在一起,混战中双方的战舰都弹创累累,惨不忍睹。英舰官兵的训练素质和高昂斗志此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当法、西战舰桅杆被毁时,多半降旗投降;英舰官兵在这种情况下会想方设法找别的战舰拖拽,或东拼西凑架设起备用的风帆继续战斗。 联合舰队司令维耶纳夫在布桑托尔号瘫痪以后,打出旗号命令担任前卫的10艘战舰掉头赶来支援。由於风力不足,这10艘舰花了很长时间才掉过头来,向英舰逼近。此时接过指挥权的科林伍德立刻命令6艘英舰仓促组成一道战列线挡住去路。法、西舰队前卫的指挥官杜马诺阿(Dumanoir)丧失斗志,认为海战已经失败,率领这10艘战舰逃回西班牙卡迪兹港。下午4点30分,纳尔逊停止了呼吸,他最后的遗言是:“感谢上帝,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职责。” 大约同一时间,维耶纳夫降旗投降,特拉法加海战终於结束。 在特拉法加海战中,20艘法国、西班牙战舰投降,1艘沉没。投降的20艘战舰在随后而来的风暴中大部分沉没,只有4艘幸存。英国舰队阵亡250人,伤1,200人,而法、西联合舰队伤亡超过5千人,同胜利号激战3个小时的法舰勇猛号672名船员中,阵亡578人。 5. 后话 海战结束当晚,纳尔逊的死讯传遍整个舰队,胜利的狂喜淹没在深切的悲痛之中。海战胜利的消息和纳尔逊的死讯同时到达英国,举国伤恸。“泰晤士报” 这样评论道:“我们不知道应该欢呼还是应该哀悼。这个国家刚刚取得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光辉胜利,但代价无比高昂 - 我们失去了伟大而英勇的纳尔逊。” 为了纪念纳尔逊,英国政府在伦敦修建了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中间树立着“纳尔逊纪念柱”(Nelson’s Column),直到今天都是伦敦的著名景点之一。纳尔逊的座舰胜利号至今依然保存完好,矗立在波茨矛斯海军基地(Portsmouth Navy Base)的2号码头供人瞻仰。两百年来,英国军事史学家一直尊称纳尔逊为“战神” 。在BBC主持的“英国100个最伟大的人”民意调查中,纳尔逊名列前十。 特拉法加海战是帆船时代最后一次海上决战。此后英国利用其海上霸权同拿破仑的欧洲帝国抗争,展开了一场历时十年的经济绞杀战,最终将法兰西帝国拖垮。为了重振海上雄风,拿破仑从1807年开始在欧洲大陆各个主要港口大量建造战舰,法国海军在数量上又一次超过了英国皇家海军。但这种强大是纸面上的,法国根本无法为这支庞大的舰队配备足够的水手 - 整个欧洲只有丹麦能够提供一些高质量的水手。绝大多数战舰最后烂在港口里,没有出海过一次。1814年,拿破仑从俄罗斯败退回来以后,将大批海军官兵和船厂工匠编入陆军,法国海军到此已经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