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史学界盛行“翻案风”,大批翻案文章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有歌颂汉奸的,有诋毁圣贤的,有批判民族英雄的,有发掘民族劣根性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本来学术界的争论是一件好事,但有些翻案文章不分青红皂白,不顾公认的史实,巧言令色,扰乱视听,真不知这些人是何居心。 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是进了中学课本的史实。但近年来有些文章声称,火烧圆明园是中国人挑头干的,英法联军只是协从而已。这个论调的代表当属谭伯牛的《战天京》。谭先生在该书“圆明园”一章中写道:“圆明园是否为英法联军所烧,犹有一辨...联军入园搜捕,苦主咸丰已走,园中空无一人。联军见宫殿‘陈设巨丽’,都‘相戒弗入’,生怕弄坏弄丢,事后赔偿不起,于是退到园外 。而‘贵族穷者倡率奸民’,假借联军之名,入内纵火,然后联军‘从之,火三昼夜不息’。此所谓‘贵族穷者’,指在京旗民,谁带头已不可考。” 谭先生的高论可谓醍醐灌顶,原来咱们错怪了人家英法联军一百多年! 奇怪的是西方史学界并没有趁此良机为英法联军洗雪冤屈,只是某些中国人在自觉自愿往侵略者脸上贴金。从英、美出版的历史书籍里可以看到,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火烧圆明园的罪魁祸首是英国远征军司令额尔金伯爵(James Bruce, the 8th Earl of Elgin)。额尔金下令烧毁圆明园,是为了报复清政府逮捕公使和劣待战俘。1860年9月,英国公使巴夏礼(Harry Parkes)和额尔金的私人秘书洛奇(Henry Loch) 打着停战的白旗前往通县和清政府谈判,被载垣、僧格林沁逮捕,和此前被伏击活捉的一队英法联军士兵一起押到北京,监禁了一个多月。监禁期间,这些人被百般拷打,肆意凌辱,以浸水的皮绳背缚双手,皮绳干了以后深深勒进手腕,创口溃烂生蛆。39名囚犯中,有20人在监禁中死去,其中包括《伦敦泰晤士报》记者包尔比(Thomas Bowlby)。 额尔金得知清政府的暴行以后,决意报复。他经过几天深思熟虑,选择了圆明园为报复行动的目标。额尔金决定烧毁圆明园,而不是紫禁城,另有深意。紫禁城是中国政府所在地,属於中国人民;而圆明园是皇家园林,为中国皇帝私有。额尔金想通过烧毁圆明园传递这样一个信息:应该为逮捕公使和劣待俘虏等暴行负责的是中国皇帝和他的走卒,而不是中国老百姓。报复行动的前几天,额尔金命令在北京全城张贴如下公告,宣示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目的: “任何人 - 哪怕地位再高 - 犯下欺诈和暴行以后,都不能逃脱责任和惩罚;圆明园将于(1860年10月)18日被烧毁,作为对中国皇帝背信弃义的惩罚;只有清帝国政府应该对此负责,与暴行无关的百姓不必担心受到伤害。”( 译自英文) 其实从10月6日开始,英法联军官兵就已经闯进圆明园大肆劫掠。精细的英国人将他们的掳获登记注册。他们还开了一个拍卖大会将掳获就地兑现。额尔金对劫掠过程中联军官兵粗手粗脚造成的损失感到震惊:“...浪费和毁坏惊人,我敢说价值一百万英镑的物品最后只能卖五万英镑。” 担任英军翻译的传教士斯温霍(Robert Swinhoe)在他的回忆录里记载了英法联军官兵在圆明园里的丑态,如同一群家庭妇女在百货商店争抢打折货品一般: “你会看见几个军官、士兵上身埋在一个大箱子里,手忙脚乱地翻弄里边的物事,另一帮人在争夺一堆御袍...无人有闲情逸致欣赏艺术品,大家都在竭力抢夺值钱的东西。一个丝绸库房被砸开了,一群人踩着成卷的绫罗绸缎冲了进去。抢劫者们用大车拉走他们的掳获,满地都是散落的物品。一个军官扛着一堆丝绸、皮毛和瓷器踉踉跄跄地走着。” 1860年10月18日,米切尔少将(Sir John Michel)率领英国远征军第一师从东门进入圆明园,开始执行额尔金的命令,有计划有步骤地烧毁圆明园。由於园内建筑多为木制,火势很快蔓延,而联军士兵们还在火丛中钻来跳去,寻找值钱的东西。咸丰皇帝的寝宫此前尚完好无损,在这一天被劫掠一空,然后付之一炬。大火整整烧了两天,西北风将遮天蔽日的浓烟吹进北京城里,在民房顶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烬。 参与行动的英国军官沃斯利中校(Garnet J. Wolseley)在他的回忆录中写到:“我们进入圆明园时,她看起来好像是童话世界里的仙境;10月19日我们离开时,她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 斯温霍也在回忆录里记述了圆明园被烧毁的景象:“阳光透过浓烟照射进来,使树木建筑带上了一层可怖的色调;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忙碌的士兵们的脸庞,使他们看起来象是一群魔鬼,兴高采烈地毁坏着这些无法复原的东西。” 并不是所有的人和额尔金一样丧尽天良。大沽口作战立功的英军士兵布勒(Redvers Buller)因为憎恶英军火烧圆明园的卑劣行径,拒绝接收英国政府授予的勋章。布勒以后累积战功,官至中将,1900年出任南非英军司令官。米切尔少将执行额尔金的命令时,拒绝将雅沁塔付之一炬,因为他“被其简洁的美丽所征服,不忍心毁了这件艺术品。” 一年以后,额尔金在皇家科学院的一次宴会上首次坦白他对火烧圆明园的忏悔。“当置身于壮观的艺术品中间时,我还没有野蛮到毫无艺术感受的地步。对於烧毁圆明园的亭台楼阁,没有人比我更真心悔恨的了。” 於是鳄鱼在吞噬完猎物以后,照例挤了几滴眼泪以示自己良心未泯。 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是西方殖民者的罪行,是中国的国耻,需要每一代中国人牢记在心。试图为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翻案的人,真是其心可诛,理应和英法联军一起被订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资料来源: Andrew Porter (editor), Oxford History of the British Empire, Volume 3: Nineteenth Century, Getty Ctr for Education in the Arts; (December 1999) W. Travis & F Sanello, The Opium Wars: The Addiction of One Empire and the Corruption of Another, Sourcebooks Trade, Reprint edition (February 2004) John Newsinger, Britain's opium wars: Fact and myth about the opium trade in East, Monthly Review, 10/1/1997 G.J. Wolseley, Narrative of the War with China in 1860 (London: Longman, 18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