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微公司,坐落于绿树成荫、环境清幽的城郊;数栋新建现代化办公大楼,成品字 型铺排开,造型气派,布局严谨,拱托出居于正中的公司主大厦。 傍晚时分,大厦正前方广场,一座巨大的椭圆形喷水花池,交织喷出各式水柱、水 帘和水花,在周遭灯光的映照下,绚丽多姿,色彩缤纷。沿喷水花池周边半圆型车 道,豪华轿车正一辆辆鱼贯驶入,载来一批批身著各式晚礼服的男女贵宾。贵宾们 在思微十数位高级主管人员的迎接下,进入公司大厦。 楼内宴会大厅,华灯初上,璀灿辉煌;美仑美奂,富丽堂皇。大厅正前方,悬挂著 一幅「思微 --- 二十周年」的巨大霓虹灯横幅。 此时,大厅内已是名流佳宾汇粹、贵妇淑女如云,人群忽然起了一阵波动,涟漪效 应传遍全场,顺著众人的目光 --- 思微总裁威廉出现在晚会大厅,只见他春风满面、 神采奕奕,在晚会司仪斯第夫等人的簇拥下,翩翩穿行于人群中间,与众宾客一一 致意、寒喧。威廉每到一处,那里即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他更是吸引了众多女性 来宾的频频目光。 “哈,看看谁来了?伊顿太太,朵拉,好久不见了,你们都好吗?”威廉在两位衣 饰华丽、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前停住了脚。 “你好,威廉,你今晚看上去棒极了,你一定带给我们一些好消息。”雍荣华贵少 妇模样的是伊顿太太。 “最好的消息,莫过于看到二位仍是这么花样般新鲜而美丽,我恍惚正置身于环球 小姐竞赛会场。” “威廉,你好吗?几周不见,我们都十分想念你。”朵拉嗲嗲伸出右手,让威廉吻 过。她很美,很年轻,显得含情脉脉。 “好,好得就象你家的种马凯撒大帝,听说它最近又在全西部春季大奖赛上夺魁, 且在我未能亲临赛场为它助威的情况下。真是了不起。” “这次你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威廉。”朵拉绽开如花笑靥:“那天我也不在场, 是我的骑术教练代我参赛的。” “噢,我们的著名女将这次原来没有出马,怎么回事?” “朵拉刚去了一趟欧洲,这可伶的人儿,心里有事放不下,需要换个环境散散心。” “怪不得我嗅到了地中海的咸味儿,旅行一定很愉快?” “旅行总是令人愉快,威廉,可是我第一次发现,爱琴海的蓝色是如此得忧郁。” “看来小朵拉此行收获颇丰,除去这一身秀色可餐的奶油巧克力皮肤,还学会了欣 赏拜伦。” “说正经的,威廉,今晚有什么好节目?你不能再让我们失望了。”伊顿太太笑眉含嗔。 “二位佳人请放心,今晚的主旋律既不是商务,更不是政治,而是爱情。” “那可真是太好了!”朵拉几乎奔放起来。 “那么爱情之夜的女主角又将是谁呢?如果不是秘密的话。”伊顿太太边说边冲威 廉眨眨眼睛。 “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噢,对不起,亲爱的女士们,参议员威尔逊俩口子到了,没 法子得去应付一下,我们待会儿再叙。” “噢,他有多帅,他有多酷,我真爱他!”盯著威廉的背影,朵拉低声道。 “如今除了 LOVE,什么都不便宜。”伊顿太太耸耸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威廉他是我唯一的爱,我眼中真正的男人。” “这一点儿不难理解。短短十年间,年轻的他将一个濒临破产的思微,魔术般变为 今天的三百亿年营业额,这使他成为全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 ---《名人》杂志的评语。” “你不知道,我爱的可不是他的金钱和地位,我爱的是他的人,他这个人本身。” “噢,亲爱的,作为女人,我们嘴上都这么说。” “可我的确是这样想的,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凡俗的女孩,追求的是崇高理想的爱情。” “也许。但问题是我们常常不真正清楚我们实际在想些什么,只有那些聪明的男人知道。” “玛丽,你真尖刻。” “咯咯,从愚蠢的男人那儿学来的。” 沿海高速公路。一辆高档宝马敞蓬轿车悠悠行驶,驾车人是查理,他的右边坐著梦 蒂。 “我们要晚了。”梦蒂显得有些著急。 “是的,但我想他不会介意。”查理伸手调低流行乐播放音量。 “你指...威廉?” “我真没想到这送花诗人竟会是他。说起来我们还有一面之交,他一定知道你我的 关系。他对你的行为是对我的一种公然挑衅。” “临行前,我问过你的,如果你感觉不舒服,这个晚会我们可以不去参加,虽然我 不愿意爽约,但为了你......” “事情如果要发生,躲是躲不过去的。更何况,这个晚会对我也不无吸引力。” “什么吸引力?该不会又是你的商务社交?” “做律师必须与各种人打交道,尤其在这类重大场合,以扩大社会知名度,建立横 向联系网,这是基本的生存竞争之道,再正常不过。作为一位名律师的女友,你应 该学著适应。” “但如果一个人眼睛中的他人,都变成了一个个商务对象,是不是还算正常呢?” “你在指责我,梦蒂,你以前从不这样对我说话。” “......” “我可能不该问你对他的印象怎样,但无论如何,你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查理 突然动起感情。 “为什么这样呢?查理,我们会有许多时间。”梦蒂的语气转为柔和。 “那就好,我的天使。” 宝马驶入思微广场,于主楼大门前停住。查理、梦蒂方才下车,两位晚会接待经理 早已迎上前来,恭敬有加、行礼如仪地引导他们进入大厦。 宴会大厅内,宾客们三三两两,此来彼往,自由社交著。 威廉正在与参议员威尔逊夫妇寒喧,斯第夫走至近处,以目向他示意。 “请原谅,威尔逊夫人,参议员先生。又有客人到了。”没有片刻迟延,威廉抽身离去。 宴会大厅入口处,威廉大踏步迎上前来。 “欢迎欢迎,罗兰小姐,欧文先生,你们好!欢迎你们的光临。” “罗杰斯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查理与威廉握手,泰然自若。 “非常抱歉,我们迟到了。”梦蒂歉意望著威廉。 “哪里。你(们)的光临是我莫大的荣幸,你(们)为晚会增添了最耀眼的光芒。”威 廉望著一袭洁白长裙的梦蒂,抑制著内在激情的波涌。 侍应生送上香槟,三人各取一杯。 “罗杰斯先生真是客气。在此,我和梦蒂共祝思微二十岁生日快乐。”查理在“共” 字处不动声色地加重了一下语气:“并请允许我代表摩根律师事务所,向贵公司表 示祝贺。”查理举起酒杯。 威廉哈哈一笑:“多谢欧文先生如此美意。” 三人交叉碰杯。梦蒂矜持地抿抿杯口,脸蛋儿红红,模样儿可爱。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罗杰斯先生,我们唯一的一次会面,是两年前的夏天,在 民主党竞选大会上。”查理以怀旧的语气道。 “一点不错。” “日子过得好快。自打那次见面之后,我就不时寻思著,作为本州最大的律师事务 所和商业集团,摩根和思微是否有业务合作的可能。我期望并等待著这一机会。” “我却从来不清楚欧文先生有此美意。这不能说是一个坏主意,至少在商务上,我 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竞争。” “这也是我所想的。当我十分惊讶地接到由梦蒂转来的罗杰斯先生的邀请函时,不 由自问:难道这就是合作机会的来临吗?这种投石问路方式倒是挺别致有趣的。” 查理风度自信地微笑。 威廉脸有点儿发红:“欧文先生丰富而巧妙的联想能力,令人佩服。” “我则对罗杰斯先生的主动进取精神和大胆果断作风,印象深刻。” “想到什么,决心一下,就著手去行,而不过多考虑什么后果,以现实主义的手段 去追求理想主义的目的,这即是我之所长,同时可能也是我的短处。” “在我看来,这倒更象是以理想主义的手段去追求现实主义的目的。梦蒂,依你看 呢?”查理仍是不卑不亢。 “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你们俩在探讨什么迷宫呢。”梦蒂婉言道。 “哈哈,真是好回答。”威廉大笑道:“我领教过了,欧文先生应变机敏,辩才无 碍,不愧名律师本色。让我们就在这里打住吧,不然就真的对罗兰小姐不够尊重了。” “我只是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成为好朋友。”梦蒂看看查理,又望望威廉。 “良好的愿望。你不这样认为么?欧文先生。” “对我而言,朋友一千个嫌少,敌人一个嫌多。” “我也是,我毫无兴致与任何人为敌。”言此,威廉做个手势:“请,祝二位有个 愉快的晚上。” “谢了。我很高兴在此时参加这样一个晚会,它使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观摩机会。” 查理边走边道。 “观摩机会?”威廉、梦蒂不解地望著查理。 “是这样的,下个月十号,是我们摩根律师事务所成立记念日,恰巧也是二十周年。 礼尚往来,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回请罗杰斯先生的机会。” “事情也真够凑巧的,却之不恭,届时我一定赴会。” “我还计划邀请著名的芝加哥交响乐团女子室内乐小组前来助兴,我母亲是她们的 赞助人。梦蒂,到时候能不能请你来客串首席小提琴?” “这真令人兴奋,查理,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情?”梦蒂惊喜地睁大 了眼睛。 “在一个特殊场合下提起不是更好吗?亲爱的。”查理温情地轻搂梦蒂的腰肢。 “我完全赞同欧文先生,在这种场合下提出邀请真是再妙不过。”威廉朗声道。 三人一齐笑了起来,尴尬的空气随之烟消云散。 三人并排步入宴会大厅,顿时,全场的目光汇成潮水,来自四面八方,一波波向他 们涌去;男人们睁大了只只眼睛,女人们收敛了迷人的微笑,整个大厅一时鸦雀无 声,众人聚焦于那唯一的光点 --- 梦蒂的天生丽质万方仪态,光彩夺目美若天人。 查理微微一笑,步履踏著骄傲与风度,边走边与众人以目致意。 梦蒂哪见过这阵势,不由地挽紧了查理的手臂;面泛红晕,她似不胜七月微风吹拂 下的百合。 思微大厦外,黑夜沉沉;遥遥望著灯火通明的大厦,深夜中有一双深色的眼睛,深 色的眼睛如深夜一般幽沉...... 宴会大厅。晚会正式开始。威廉上台发表简短祝辞:“女士们,先生们,谢谢光临 思微二十周岁生日晚会。感谢各位对我们的一贯支持、帮助与合作......” 台下众宾客中,朵拉、伊顿太太和许多其他女人,目不转睛看著台上的威廉。 查理、梦蒂注视著台上的威廉。 威廉继续著演讲:“......本著思微取之社会,回馈社会的一贯原则,我愿借此机 会高兴地宣布,本公司决定投入二亿五千万元,成立 , 赞助市内低收入平民区公立中、小学校。”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掌声。梦蒂亦含笑鼓掌。 查理在侧,不紧不慢拍著巴掌,自言自语:“将税金移作慈善捐献,羊毛出在羊身 上,不用破财就买了慈善的美名,真可谓一箭双雕。亿万富翁,尤其是暴发户们惯 用的把戏。” 梦蒂瞥了他一眼,没接喳。 “最后,请允许我邀请各位举杯,共祝思微,噢不,共祝我们整个社会大家庭,有 个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言毕,威廉举杯向台下。 台下响起一片更加热烈的掌声。这时,乐队奏起贝多芬的《欢乐颂》,宾客们纷纷 举起杯盏,互道祝辞,交错碰杯,场面一时十分热烈。 “很好的祝辞,不是吗?”梦蒂高兴地转过身来,面对查理。 “是的,但愿人们所言为所思,且言行一致。”查理语带揶揄,见梦蒂微露不以为 然的神色,他连忙举起酒杯:“梦蒂,亲爱的,也祝我俩有一个 ---”话说到一半, 顿住,等待著听者接过下文。 梦蒂也举起杯子,在距对面酒盏半尺远的空中停住,接著不言不语,含笑望著查理。 “唔......一个更加光辉灿烂的明天!”邀杯者无奈,自己道出了下半截。 “CHEERS!”梦蒂笑得很俏皮。 二人微笑著碰杯,饮酒...... “嗯,接下来还有什么乐子?对了,梦蒂,想不想结识一些有趣的朋友?” “随你。” “好,我来给你引见一位大人物。” 威廉手持酒杯,和朵拉、伊顿太太等谈笑风生著,而他的眼睛,象是不经意地,越 过妇人们的头顶,向会场的另侧瞥去 --- 那边,查理携梦蒂来到威尔逊夫妇面前,他们相互握手,交谈。少顷,威尔逊引著 查理,走去侧厅休息区,留下威尔逊太太和梦蒂单独在一起。 威廉旋即收回视线,再向会场另一方向望去,正遇上斯第夫迎候的目光,威廉微微 点一下头,斯第夫会意,走到会场乐队指挥身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舒缓、悠扬的舞曲音乐随即响起,宾客们开始结伴起舞。 梦蒂、威尔逊太太正闲谈著,旁边闪出一位英俊青年,他是思微的一位公关经理, 方才在大门口迎接宾客的。 “请原谅,威尔逊太太,可以吗?”那青年绅士地做出一个邀请手势。 “当然喽。”瞥一眼这小伙子,威尔逊太太顿时眉开眼笑了:“请原谅,梦蒂。” 梦蒂刚刚落了单,转眼之间,威廉已出现在她身边:“Hi!” “Hi!”梦蒂的表情瞬间变化著,威廉的突然到来,似乎让她隐约感到又惊又喜。 “希望你还习惯这里的气氛。” “我很习惯,为什么不呢?”她冲他一巧笑,微微歪著头,仰脸望著他,挺俏皮的 神情。美丽的少女却是不知道,她自然纯真的神态举止更让痴情人心醉或心碎。 “我知道,这和一般大学里的晚会不同。”任凭心潮起伏,他外表从容镇静。 “我却更喜欢这样,少了点狂欢,多了些庄重,但又不那么具有商业气。” “说得非常好。可你不觉得我们站在这交谈有些傻傻的?” “你的意思......?” “和你共舞是我今晚的唯一愿望!”威廉伸出右手。 梦蒂扭头向后望去,查理和威尔逊谈笑正浓。她回过头来,稍许迟疑了一下,终于 微笑著伸出左手,搭在了威廉的手上,他们步下舞池。 布鲁斯舞曲的音乐正悠长而伤情...... “他很聪明,将前途无量。”威廉的语调、神情,和他的舞步,同样得凝重。 “很抱歉他刚才的那些话语。”如森林中一只迷途的小鹿,梦蒂被笼罩在威廉沉郁 的场里。 “不,抱歉的应该是我,我是那战争挑起者,他不能不有所回应。事实上,他尺度 把握得很有分寸。” “......” “我们将会有机会合作,这是他所期望的。” “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你们认识有四个月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四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对於可能相恋的双方。” “他......很爱我。” “为了这个主要缘故,你一直在自我努力,以期培养出相同的感情 --- 请原谅我的 冒昧揣测。”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她的语气明显透著无力。 “这没有一个绝对的对错标准,许多所谓的爱情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你是说'制造'?” “这世界上有一种过於珍贵的东西,不应该被制造,也不能够被制造,但却大量地 被制造。” “请不要继续再说下去。”她用的是恳求的语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是爱情?” “为什么又问我这个问题?” “对爱情人们已谈得太多,却依然知之甚少。” “的确,我对她知道的很少。” “一千个人对这同一问题,可以有一千种回答。爱得有多深,回答就有多深。” “什么是那最深的回答?”她低声问。 “爱情是一种忧伤,一种心灵苦痛的涤荡。”他沉声答。 “忧伤?为什么要忧伤?我不明白。” “因为她拨动的,是心灵那最幽邃、深厚的神经,犹如你小提琴上的 G 弦,爱情就 是那 G 弦上的咏叹调。” “G 弦上的咏叹调......”她喃喃低语。 “请听,'除了说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你,这真教我的心儿忧伤!'--- 忘了是哪位诗 人的诗句。平直的语言,却刻骨铭心,道尽了至爱的隐衷。” “我渴望有人爱我,却不希望有人为我忧伤,爱情为什么会是这样?” “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因为她映照著大海;大海为什么是蓝色的,因为她很深很深。” “这又是谁的诗句?” “我的。” “你的?” “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特殊的忧伤。我原以为,我再也不会有机会, 体验到这种苦痛而甜蜜的感情。”他的语调,充满了挚情,浸透到人心。 她一下子闭上了眼睛,面上呈现出复杂与梦幻交织的神情。 舞池另一端,朵拉、伊顿太太亭亭而立,注视著舞池中的威廉、梦蒂。几位男宾相 继过来邀舞,被她们一一含笑婉拒。 “她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朵拉醋意盈然。 “小提琴家,音乐界的一颗新星,年初才升起来的,很是耀眼,但愿不是颗流星。” “难怪!看得出,她刚刚涉足我们这圈子,还嫩得很。” “这又有什么关系,月亮出场了,星星们都黯淡,这是我们的不幸。” “是的。我的上帝,她 ... 她真是美!” “我见犹伶,岂只是美。从她身上,我们看到了你的上帝的不公。” “上帝的不公?” “上帝将其所能给予女人的一切珍贵礼物,全都给了她一人,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 除了上帝自己。这特殊的不公寓于普遍之中。” “不公的是她夺去了我的王子,我的威廉。”说著,朵拉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可有点儿冤枉她了。事实上,你的王子正在从另一位王子手中抢夺公主,今晚 这爱情之夜我们真有得好戏可瞧罗。” 朵拉转悲为喜:“这么说她不是威廉的女友?” “理论上,至少今晚还不算。至于明天,那就很难说喽。” 朵拉又转喜为悲:“明天还用说吗,以女人的敏感,我看得出,她对他已经有了那 意思,你看她看他的眼睛。” “我在看,我在看她的眼睛:不矜不夸,典雅天然,纯洁似小鹿,莹灿若宝石;唉, 如此可人儿,我们尽可以妒她,但恨她却是不易。” “你倒是很大度,可我呢,我心碎了!” “别这样,亲爱的,至少你有密友我真挚的同情,伤心人将不只你一个。” “讲到争个女孩子,自然没人能是威廉的对手,谁是那个可伶的倒楣鬼?” “碰上威廉这么个对手,也确实该他倒楣。不过,我看他却一点也不可伶,他是自 作自受,怨不得谁。” “到底是谁?值得你这样不客气。” “威尔逊边上的那位,我们未来的参议员甚至总统先生。” 顺著伊顿太太鄙夷的目光,朵拉向那边望去 --- 侧厅内,查理和威尔逊相谈甚欢。忽然间,查理象是意识到了什么,掉转头朝刚才 离开梦蒂的方向,哪里还有佳人的身影。再向那边望去,翩翩人丛,舞池中央,魁 伟匀称的威廉和高挑苗条的梦蒂格外引人注目,他们两人的探戈舞得几乎天衣无缝。 愤怒袭涌上查理的面部,一时间,他几乎按捺不住,与此同时,威尔逊的侃侃而谈 嘎然而止。 “有什么不对吗?查理。”威尔逊语带微愠。 狠狠盯一眼威廉和梦蒂的身影,查理回过头来,面上重新露出笑容:“噢,没有什 么,参议员先生。真对不起,请继续讲下去,我在听。” 舞池内,新的一轮舞曲奏起,激情和忧伤交织缠绵的阿根廷探戈。威廉与梦蒂共舞...... “'全世界都无法折服的骄傲,却为你折服,'为你而忧伤。” “哦,威廉,请不要为我而忧伤。” “'我们的星球充满了忧愁,这是对无忧的追求。'两百年前的雪莱,已道出了我们 今天的光景。” “可是你曾跟我说过歌德的诗句。” “'如果我爱你,这与你何涉!'是的,我曾用这诗句,努力劝服我自己,但结果却 是徒劳。我终于意识到,我不能再自欺欺人,而你也不能。” “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我还年轻。” “有你这话,今晚,我更有何求!” “噢......” “为什么叹气?” “你让我第一次感到,人生是这样得复杂。” “人生复杂,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追求个体的所谓生命意义 --- 不论是有意识 还是无意识地,人是一种追求意义的动物。不幸的是,人们的生命意义时常相互冲 突,每每产生撞击,於是就有了纷争。” “谁能告诉我,什么是那真正的生命意义?” “你看这奢华的场面,虚浮的应酬,无聊的调情,显得多么可笑又可伶。人们寻求 意义,但每时每刻,人们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正在干什么,我也实在不知道; 我只知道,人生短暂如梦,真正的意义少得可伶,我不能不把对理想爱情的追求, 当做我人生唯一的意义,于梦中寻求的永恒!” 舞曲音乐,随著威廉的话语达到了高潮...... 思微大厦外,夜色依然沉沉;一辆汽车被发动,深色的眼睛消失于黑夜之中...... 最后一轮舞曲结束,威廉、梦蒂收住蓝色多瑙河舞步。 “谢谢你的邀请。”她低声道。 “抱歉打搅了你心的平静,只希望没有真正使你不愉快。” “哪儿的话,我一点没有不愉快。” “但也没有愉快。” “不,我还是非常愉快。” “真的?” “真的,不骗你。” 他们相视一笑。 “梦蒂,我从内心深处感激你。” “......?”她明丽的眼睛向他发出探问。 “感激你带给我一个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晚上,这更是真的。” “可能我也应该谢你。” “哦不,我不敢奢望你也会有和我同样的感受。” “谢谢你的那些有关人生,还有爱情的论述,它们对我来说,很新颖、深奥。” “新颖和深奥应该不值一提。” “它们也很有帮助。” “那么,还想听更多吗?” “听更多?” “梦蒂,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我不知道。”她轻柔的声音很优柔。 “我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 “我请求你!梦蒂。”她第一次感觉到他话音中那近乎绝望的微颤。 终于,她抬眼瞧瞧他,抿嘴一微笑:“那你有白页吗?” “白页?”顿了好一下,他恍然大悟:“我有,我有,我有很多。” 他们再次相视一笑,接著是一小阵沉默;他凝视著她,他凝视著她的目光无限深情 而迷惘。 她避开他的凝视:“对不起,我想我该......” 他回过神来:“好吧,我这就送你过去。” “不用了,威廉。” “请吧!” 胖胖的威尔逊太太用手帕擦著额头上的汗,回到查理和威尔逊所在桌子。 “啊呀,你们还在聊,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我舞都跳过七圈了,快给我点什么喝的。” “夫人辛苦。”威尔逊笑著递上一杯饮料。 “谢谢。汤姆,亲爱的,放松放松好不好,我求求你,今晚不谈政治,只讲娱乐。” “你又不是不知道,政治对於我们来讲,就是最好最轻松的娱乐,你说是不?查理, 哈哈......” “威尔逊太太,你的探戈真够棒,在场的年轻姑娘们都给你比下去了。” “你没看到吗?查理,你的小梦蒂才是今晚的探戈女王,你要是再将政治当娱乐的 话,小心你的小羊羔......”威尔逊太太压低了嗓音。 “小羊羔足够成熟,有能力抵挡大老鹰的进攻。”查理勉强笑道。 “你倒是蛮有自信,嘘,他们来了。” 威廉携梦蒂来到。梦蒂脸儿红红,不自然地望望查理。 “你们都好吗?参议员先生,欧文先生。”威廉的声调隐隐透著歉意。 “我还行,晚会也不无趣味,谢谢你的关问。你怎么样?参议员先生。”查理盯了 一眼梦蒂,接著面向威廉,面呈不喜不怒。 威尔逊看出微妙,圆场笑道:“是呀,晚会很不错,只是我和查理有点无所事事了。 本来嘛我们也是想好好罗曼蒂克一下的,可是威廉呀,你公司的男人一个个真厉害, 不声不响把我们的固定舞伴全给拐跑了,於是我们只有坐干板凳谈天喽,哈哈......” “如果是这样,真是抱歉。除去一条理由,我们没有任何说辞能够请求先生们的原 谅。”威廉故作严肃道。 “哦,你还有借口,讲出来大家听听。”威尔逊作出一副准备开怀大笑的神态。 “我们都是意大利人。” “哦,哈哈哈,你被赦免了。” 众人陪威尔逊一道大笑起来,梦蒂似笑非笑。 “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现在我们的晚会进入最后一个节目 ---'人人乐'即兴 表演大赛。”这时,司仪斯第夫在台上郑重宣布:“欢迎任何个人或搭挡,表演你 们的拿手好戏,不拘任何形式,只要是能博得众人一笑或一哭的都行。我们并请全 体观众一齐来作评委,选出最佳表演者。为了助兴,我们准备了一些纪念品,奖给 所有参赛的表演者 --- 一台本公司新近出产的最高型全功能笔记本电脑 --- 思微 理想 2000,价值五千元;而最佳表演优胜者的奖品则是 ---” 说到这,斯第夫一个侧转身,戏剧化地扬起一只手臂:舞台后部,绣著精美金丝花 卉图案的紫红色天鹅绒大幕徐徐向两边滑去,顿时,台下涌出一波压抑不住的低声 惊呼 ---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辆造型奇异、崭新锍亮的天蓝色敞蓬跑车。 “最新法拉利 AZ-99 型,有史以来最佳跑车,人称未来之光;全球定售,限产九九 81 辆,厂商订价五百万美金。由於供不应求,目前拍卖价已翻了几翻。好,现在 表演开始,请大家踊跃助兴!” 斯第夫才下场,一年轻女郎率先登台;她面容娇好、身材健美,足登中跟高帮马靴, 腰围牛仔超短裙;金色长发飘逸,洋溢著如火青春,原来是换了装的朵拉。只见她 来到台前,大方地自报姓名,然后随著风格浓郁的民间音乐,跳起了热情奔放的苏 格兰踢踏舞。她那热辣而又充满幽怨的眼睛,一刻不离台下正目不转睛沉醉于她优 美舞姿的威廉。 台下,查理和梦蒂同桌,欣赏著朵拉精彩的独舞。 “一掷千金,钱可通神,罗杰斯先生正在给我们上课,内容是如何以金钱征服人心。” 查理谆谆而谈。 “如果人们不迷恋金钱,他怎么以金钱征服人心?”梦蒂反问。 “迷恋金钱是人性的弱点,但不是错误,错的是利用这种弱点以达到某种不良目的。” “这是你对他的全部看法么?” “相信金钱万能者拥有金钱,是罗杰斯先生最好的写照。” “查理,可以问问:你相信什么并且拥有什么?” “我相信我自己,我拥有我自己,我是我自己的上帝。” “明白了。” “那么,你呢?梦蒂。” “我也说不清楚,我想,我相信我的心,我拥有我的心,可能就是这样。” “可是,什么又是心呢?” 台上,朵拉以一个秀挺的造型收住舞步,台下彩声四起。 朵拉下场,紧接著上去一对男女,联袂献技...... 黑夜沉沉。 一辆庞蒂亚克火鸟跑车,在寂静的市郊公路上疾驶而过...... 火鸟在一座高大的教堂前嘎然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他抬头看一眼灯火通明 的主建筑,径直向教堂大门走去...... 大教堂里传出管风琴的乐音。 思微宴会大厅。 随著一阵掌声,一位男士下台,又是两位女士结伴上去...... 斯第夫轻步来到查理和梦蒂的台子。 “时间差不多了,请问罗兰小姐,准备好了吗?” “我?” “许多来宾倾慕芳名,向本司仪表达了想请罗兰小姐表演的热情意愿,他们说这是 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机会。” “我很感激他们的美意,可是我一点没有准备。” “纯属娱乐,这里不是国际大赛,相反倒很象是个大家庭庆典聚会,以琴娱亲友, 不亦乐乎。” “以专业竞技业余,恐怕有损公平竞赛原则吧。”查理在旁冷冷插言。 “上台表演者中不乏大牌影视演员、体育明星。更何况,宾客们重的是总体印象, 而非演技。如果欧文先生能上去为我们大家表演一段精彩的法庭舌战,保不定也能 拔得头筹呢。”斯第夫彬彬有礼。 “......”查理噎住。 “我自然不愿扫大家的兴,只是......”梦蒂犹豫著没说下去。 “罗兰小姐可是担心一时找不到得心应手的乐器?”斯第夫关切地问。 梦蒂点点头。 “我们可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请罗兰小姐稍候片刻。”斯第夫言毕离去。 “梦蒂,你真的要登台?”查理感觉不大对劲儿。 “我怎么好回绝人家的热情邀请。另外坦白说,那部笔记本电脑对我也非常有吸引 力,我自己的那台还是三四年前的产品。” “你想要换新电脑,怎么不早跟我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学习生活上需要什么只管提。” “我......” 斯第夫回来了,身后跟随著刚才请威尔逊太太跳舞的那公关经理,后者双手毕恭毕 敬地捧著一件什物,上面罩著一块绣花绒布。两人的行动吸引了众多宾客的主意力。 二人来到梦蒂身旁立停,斯第夫小心翼翼地轻轻揭开那块绒布,一把古色古香的小 提琴出现在众人面前。 “十七世纪斯特拉蒂瓦里。”斯第夫的声调不咋不惊。 “斯特拉蒂瓦里!我的上帝。”邻桌一位正偷眼注意著这边的太太,不觉惊呼失声, 接著马上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 “是的,斯特拉蒂瓦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提琴制作大师,他留下的每件作品在今 天都价值连城。而这把当年帕格尼尼曾经亲手使用过的名琴,人称亚得里亚海的赛 壬,更是珍品中的极品。她是我们总裁昨晚亲自以电话竞标方式,从纽约苏富比拍 卖会标回来的,再连夜由他的专机运送到本地。至於这琴的价钱嘛我就不提了,这 没有什么,只是希望罗兰小姐能够称手,以她的天才神韵,为我们的晚会添光增色。” 言毕,斯第夫自公关经理手上接过那琴,满脸严肃地躬身捧与梦蒂,梦蒂双手微颤 地接过。 梦蒂爱惜地轻抚著琴身,象抚摸著怀抱中的婴儿。查理在侧又惊又怒。 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中,梦蒂左手操琴,右手持弓,面含恬静的微笑,款款走上台去。 “我的名字叫梦蒂 . 罗兰,朱利安音乐学院弦乐系二年级学生。我今晚为大家演奏 的曲目是,舒伯特的《圣母颂》。” 稍微调试了一下琴弦,梦蒂开始演奏,琴声纯净、庄重而圣洁。 台下一角落,威廉伫立在一根大理石柱旁,凝神望著台上的梦蒂,面上充满感动, 眼里隐约闪著泪光。 大教堂,主厅圆拱型穹隆,灯火通明,映照著米开朗基罗《失乐园》壁画。 《圣母颂》合唱,歌声纯净、庄严而圣洁 --- 这是教堂童声唱诗班在排练。 一个男人,低首站在圣坛前,他身后的大厅空空荡荡。 男人抬起头来,眼望正前方的基督十字架受难像,良久;再低下头去,于圣乐声中, 低声祷告: “'父啊,我的心中忧愁,说什么好呢;父啊,救我脱离这时刻,可我又是为著这时 刻而来的;父啊,愿你荣耀你的名。'哦,父啊,不要遗弃你罪恶之子的灵!与你罪 恶之子同在,即使在他不与你同在的时候。阿门!” 祷告完毕,他重新抬起头来,最后望一眼十字架,转身向大门口走去,步履沉重而 怆然,但不再回头;步出大门,他进入黑暗,圣乐在他身后,声音越来越低...... 思微宴会大厅。 梦蒂演奏完毕,台下掌声四起,经久不息;梦蒂优雅谢幕,象百合,似天鹅。 梦蒂亲吻一下小提琴,象是依依不舍地将它交还与斯第夫,两人相互道谢。 梦蒂回到自己的座位。 “祝贺表演成功。”查理悻悻然地。 “谢谢!噢,查理,你不知道,”梦蒂面泛红晕,明眸闪闪:“那琴真是妙极了; 音色纯美,发声明亮,特别奇妙的是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穿透力;拉著拉著 我整个人都要醉了。真但愿哪天我也能拥有这么一把名琴。” “相信我,你会的。” “真的吗?” 比赛结束。几位服务生走到宾客中间收集选票,另几位在点票..... 宾客们在相互窃窃低语...... 斯第夫迈著春风得意的步履,走上台去,打开了手中的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 纸来,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几百双眼睛一齐注视著他: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本司仪公布由全体来宾共同投票的评选结果,本年度思微 '人人乐'即兴表演比赛冠军 --- 梦蒂.罗兰小姐!” 在全场宾客的掌声中,梦蒂喜出望外。 “这是怎么回事?查理,优胜者怎么会是我呢?”她兴奋中带有几分困惑:“要知 道那只是一支短短的小品,其他人的表演都很精彩呀,象那第一个女孩的独舞跳得 有多美。这一切真教人难以置信。” “怎么不会是你,这原本是明摆著的事。”查理表情复杂地笑道:“许多人心里都 已经很清楚,唯独你这当事人自己还糊里糊涂。” “明摆著的事?--- 为什么?”梦蒂收敛起笑容:“你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些。” “梦蒂,到现在你还蒙在鼓里吗?”查理压低著嗓音,故作机密:“有人正在买你。” “买我?”梦蒂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意思?你指谁?” “不言而喻。” “你是说......威廉?” “除了这头金钱豹还能有谁?” “但这个头等奖是全体来宾的共同评选结果呀。” “宾客们选出的优胜者可能是你,也可能不是,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你是, 於是你就是了。” “他要我是?为什么不用直接了当的方式?而且众人又怎么知道并且遵从他的意思? 我还是不明白,更难以相信。” “你真傻,非要我点穿不行。你仔细想想,连美国总统的选举结果都可以通过黑箱 作业改变,何况这逢场作戏的所谓竞赛。” “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不相信威廉会象你说的这样无聊,他是有钱,但他有 的绝不仅仅是钱。” “你一定得相信我,梦蒂,在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象他这样的人物我见得多了, 且大都远远比他巧妙高明,他这样的东西只能算是小儿科,低级把戏罢了。” “我相信你于这方面很有经验,可是我觉得你并不完全了解他。” “我不完全了解他,难道你完全了解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忽然脸泛潮红。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他步步紧逼。 “我只是想说,威廉很可能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你何以得知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种人又是哪种人?” “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的,他不愿意作威尼斯商人。” “这算什么,口是心非。看来你真的被他迷惑住了,希望这不是金钱的效用。” “请不要这样说,查理。我正在认真考虑你的这些话。” “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为什么要加以考虑?” “因为从周围一些人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和你相同的意思。”梦蒂说著,瞥一眼相 邻几桌,那里,伊顿太太和朵拉等多人,正目光奇特地注视著这边,并相互低声在 谈论著什么。 “意识到了就好,梦蒂,他买不到你的,这我心里早就有数,我对你一直非常有信 心。区区一辆跑车哪能就把你高贵的灵魂收买了,笑话。他将人财两空,搬起石头 砸自己的脚,玩火者必自焚,这是愚蠢加卑鄙的代价与下场......” “我求你别说了,查理,我现在心里好乱。” “好啦,我不说他了,那你想好了怎么应付?” “我不知道。” 这时,威廉手持一个大信封,走上台去,立于斯第夫侧面。 “现在请大赛冠军罗兰小姐上台领奖!”斯第夫声音响亮。 台下,梦蒂正局促不安。 “查理,我想我不能接受这个奖。”她急促地低声道。 “为什么不能?!”查理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呀,梦蒂?!” “它来得太容易了,有点儿不清不白;象你刚刚说的这些话,众人射来的那种目光, 都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感受到极大的压力,所以我想谢绝领奖,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和支持。” “你完全误解我了。我说那些话,仅仅是要向你揭穿他的不良企图和险恶用心,教 你今后留心提防。其实这也只是一种预防性的假设,我丝毫没有怀疑你是唯一的名 符其实、众望所归的优胜者,宾客们的集体评选结果也必定正是这样。因此,这奖 还是要领的,不偷不抢,名正言顺,这是你的劳动报酬、工作成果,为什么不要? 怎么能不要?” “谢谢你的及时提醒,可我还是觉得......” “你还是觉得什么?梦蒂,你太年轻以至在人生大事上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 我有义务严肃地提醒你,我们眼下讨论的不是一千两千一万两万甚至一百万两百万, 你明白一两千万对你的未来人生将意味著什么?你对金钱和数字到底有没有概念? 你真的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我可不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看到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轻率而哭哭啼啼追悔莫及。” “是的,也许我会后悔。但如果今晚我接受了这奖,可能更会后悔。” “你怎么知道你会更后悔?!醒醒吧,傻姑娘,我求你醒醒吧!”说著他双手抓住 她的一只小臂,暗暗用劲儿微微摇著。 “我觉得我很清醒。噢查理,你捏疼我了!” “你不清醒,因为至此你说的全是些不知所云的昏话。作为你最亲密的爱人,为咱 俩今后的关系,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阻止你的不理智行为,我决不能眼看著你毁......” “很抱歉,查理,我想我已经决定了。” “等一下,梦蒂,求你给我最后半分钟,让我立即给你父母拨一个电话,你可以听 听他们的意见,对,这是个好主意。他们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噢差点忘了,我手机 里有你家的电话,我这就拨......” “不用了,去年我就已经获得选举权了。况且他们现在也不在家,他们今晚去查经 班了,可能正在为我祷告。” “祷告祷告,祷告个鬼呀!我的上帝啊,即令天使也不会疯狂到拒绝这几千万美金!” 绝望中的查理终于彻底忘了风度:“纵然它来自地狱里的魔鬼。我的梦蒂罗兰小姐, 你懂不懂呀,钱有用处?!” “可我不是天使。是的,你说得对,钱有用处。”说到最后这句话,她象是想起来 了什么...... 迟迟不见有人上台领奖,宾客们开始窃窃低语起来...... 台上,主人们更加开始不安起来,威廉和斯第夫低声交谈著,这也是眼下唯一的自 圆冷场的方式。 “怎么回事?”威廉表面上不动声色。 “不清楚,看样子是查理在阻止她上来领奖。” “这不可能,或许正好相反。我忽然感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么说情况不妙,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那样只会更糟,沉住气,再等等看。” “运用你的急智,做些什么,威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个脸我们可丢不起。” “我们眼下所能够做的是冷静,她应该不会让我们太过难堪,我相信!” “啊,感谢上帝,你是对的,你总是是对的,你瞧,她来了!有惊无险,谢天谢地!” 台下,梦蒂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众宾客行行色色眼光的注目下,踏著急促的碎步, 低著头向台上走去。 台上,威廉、斯第夫以微笑迎接著梦蒂。 “现在请思微总裁罗杰斯先生为罗兰小姐颁奖!”斯第夫郑重地高声宣布。 威廉吻一下梦蒂的面颊,将手里的大信封递与她,梦蒂双手接过。 “祝贺你,梦蒂 ... 罗兰小姐!” “谢谢你,罗杰斯先生!” “罗兰小姐,在这幸福的时刻,你有什么感想可以和我们大家分享吗?”斯第夫笑 容满面,说著递上话筒。 “唔......”梦蒂微红著脸,边想边说道:“思微的慈善义举令我印象最为深刻, 感谢主人举办了一个热情友好的晚会,令人难以忘怀。还有......”说到这,她欲 言又止,威廉用目光鼓舞她继续说下去。 “另外,我还有一个私人请求,不知能不能......” “只要我们可以帮忙的,在所不辞。”斯第夫热情饱满。 梦蒂歉然低声道:“真对不起,是这样的,我想,如果有可能,我可以不可以委托 你们将这奖品拍卖,然后将所得款项并入思微公立学校基金会?” 闻此言,威廉、斯第夫不觉大惊失色,台下宾客也随之起了一片低声骚动。 “请等一下,罗兰小姐。我希望我没有搞错,你的意思...你的意思......你的意思 是 --- 捐献这奖品?!”带著僵在面孔上的笑容,斯第夫结结巴巴道。 “是的。你知道,我不能......我......” “可这是你个人的奖品,与教育基金会没有任何关系,还请罗兰小姐重新郑重考虑!” 斯第夫强抑著气急败坏,几乎绝望道。 “我想,公立学校比我更需要资助,只要继续努力,我以后还会有许多机会。”梦 蒂的语气,柔婉而坚定。 “当然没有问题。”威廉突然大声接过话来:“罗兰小姐急公好义,情怀高洁,可 敬可佩啊。恭敬不如从命,请允许我代表思微,向你,我们公立学校基金会的第一 位赞助人,表示衷心的感谢。我们将完全照你所希望的方式去办理这件事情。请罗 兰小姐尽管放心。” “那真是太谢谢了,威廉......罗杰斯先生!”梦蒂朝威廉感激地一笑。 威廉上前一步,向梦蒂伸出手去,梦蒂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应,让他握住了她的手。 威廉领梦蒂前行数步,来到前台;他一手高举起梦蒂的手,一手高举起梦蒂的获奖 证书。 台下,全体宾客起立,爆发出最为热烈的掌声。 伊顿太太扭头对身旁的朵拉:“看来上帝赐予了她比所有还更多的东西,真真不可 思议。” 朵拉勉强一笑,大眼睛里滚动著晶莹的泪花。 台上。 “我们还能帮罗兰小姐做些什么吗?”威廉亲切问梦蒂。 “如果司仪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梦蒂的眼睛望著斯第夫。 “还有什么问题你就提嘛。”斯第夫的笑容灰蒙蒙。 “我想知道......”顿了一下,她有些迟疑道:“我还有资格领取一件记念奖品吗?” “记念奖品?” “嗯。” “什么意思?不开玩笑,你该不是指......”斯第夫一脸大惑不解:“那...那 台笔记本电脑吧?” “......”梦蒂紧张地点点头。 一时,威廉和斯第夫面面相觑,呆楞了足足有好几秒钟。 “这个自然。”终于,威廉爽朗地大笑起来:“不想罗兰小姐还真具有幽默感,难 得,难得呵!” 台下许多宾客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谢谢!”梦蒂微笑地向威廉、斯第夫点点头,转身下台去。 “还请罗兰小姐留步。”威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梦蒂停住脚,回过身,美目流盼向威廉。 “如果罗兰小姐不介意的话,请遵循我们晚会的惯例:颁奖之后,由优胜者加演一 个节目,作为晚会的美好结束。”威廉微笑道。 “很高兴遵守。”梦蒂愉快地从斯第夫手中接过小提琴。 威廉、斯第夫向台下宾客致意,下台。美妙的琴声自他们身后响起。 威廉面色凛然,大踏步向大厅门口走去,斯第夫随后紧步赶上。 “很遗憾,金钱失灵了。这小贱人不识抬举,让总裁蒙受羞辱;我们还从来没有栽 过这样的跟头。”斯第夫压低嗓音,愤愤不平。 威廉继续朝前走,不回头:“绝对更好,不能再好!一个金钱换不来的灵魂,一朵 未被污染的鲜花,这才真正是我之所求。为此,我很高兴吞下这羞辱 --- 为我从未 有过的昏庸、浅薄和愚妄。另外记住,绝对,永远不许以任何坏话、脏话说她,你 明白?!” “是,先生。真对不起我一时的口不择言,抱歉,抱歉!” 来到大门外,威廉止步,深深吸一口夜的清凉空气,他仰面向浩廓星空,发出一声 沉叹:“多么难忘的夜晚!哦,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是什么?!” 宴会大厅内。 台上,梦蒂正面带恬静的微笑,甜蜜地拉著小提琴;她此刻演奏的是维尼耶夫斯基 的《塔兰泰拉舞曲》,琴声热烈、奔放,而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