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节,中国传统节日里最热闹,最隆重的节庆日子。人在海外,无法切身体会喜气洋洋的感觉。即便是有所庆贺,也无非是上饭店吃一顿,或是找三五好友聚一下,自己下厨已示庆祝。大多数的时候,最有意思的守岁的习俗只能让步于睡觉,为第二天上班补充体力。什么麻将,什么打扑克,什么春节联欢晚会,统统只能想想而已。这样的春节和寻常的周末并没有什么两样,当过节成了以吃为主打的活动时,早没有了小时候对春节魂萦梦牵的感觉。
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春节才真的是象过年。每到年尾时,各家各户忙着备年货。鲜鸡活鸭,腊肉咸鱼,年糕,蛋饺,炒香瓜子,炒长生果,炒花生等等。家家户户都准备好了一碟碟的零嘴,一盘盘的美食。小孩子是最开心的。过年的时候是一年最百无禁忌的时候,即使做错了事,也会逃过责罚。原本会挨打的,只是被骂两声;原本会挨骂的,只是被数落几句;如果只是小事一桩,大人自会手一挥,算了算了,大过年的,不作兴动肝火,哪能从年尾骂到年头的。所以会撒开了欢地玩。除了玩之外,还有从头到脚一身新的置装。新衣服和新皮鞋是早早买好放在那儿,只等到了年初一起床时穿。那时隔不了多久便会去看看,摸摸,那种期待的兴奋,我现在还记得。
小时候喜欢吃香的东西,瓜子啊,花生啊,一直是很有吸引力的东西。春节是炒瓜子,炒花生,炒长生果的时候,也成了我最美滋滋、最饱口福的时候。大人准备炒货时,我总是最兴奋、最起劲。不是在旁边帮助搬沙子,就是帮着添加粗盐什么的。印象中,那些沙子是特别处理过,很干净的那种,而盐的颗粒很大,炒到后来成金黄色。我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趁他们不注意接过锅铲也翻炒几下过过瘾,听着锅铲与铁锅相碰,以及翻动瓜子或花生时沙沙声,很有小小的满足感。而这充满质感的声音,竟成了记忆中和过年不可分隔的音响。每当以后走在街上听到路边卖炒货的摊贩在现炒现卖时,总在恍惚中出现过年的感觉。
由于加了盐,这样炮制出来的瓜子或花生会带有一点的咸味,吃起来特别的香。加工好的炒货往往会被放进密封性很强的铁罐里,防止受潮变味。小馋猫一样的我,常常会照大人的样,拿个硬的家伙把盖子撬开,从里面抓上一大把塞在口袋里,边吃边玩。有时被奶奶逮个正着,虽然会被她数落几句,可是口袋里依旧会装得满满。笑着跑开时的得意劲,让人现在想来快乐原也可以如此简单。
过节的时候连大人们也会放肆起来。平时干干净净的地面上,硬是会让瓜子壳,花生壳铺满,踩在上面嘎吱作响。从除夕晚开始,乱哄哄地可以维持到初二初三,还煞有介事地说是守住财富。我是乐得看到这样的乱劲,因为这样子的乱我可以乐意再添点,边吃边随手扔在地上,真是方便。平时这样做,还不给骂死。热闹的气氛在这样的乱哄哄中挡也挡不住。
过年是大团圆的日子。我们家过年有个定式。除夕夜是一定在爷爷奶奶家过的。而爷爷奶奶也一定会在那天取出平时不用的,上面烧有万寿无疆,深红色的景德镇全套餐具来。这套上好的瓷具只有在隆重的场合里才能见到。大家围坐在园台面(只有这样说,才觉得贴切)前,桌上的菜必有一个大冷盘,里面整整齐齐地,用各式冷菜摆出花样来。我的二叔和小叔对烹饪都有心得,这道菜必是他们中的一个的作品。皮蛋、熏鱼、陈皮牛肉、四喜烤麸、白斩鸡、酱鸭是肯定有的。等人坐齐后,两位叔叔会轮流上阵准备热炒,一时间杯箸交错,甚是热闹。吃一直是过年里的主要节目,尤其对大人而言。可是对孩子来讲,玩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