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雨雪其霏(一) 你活着时不肯开口,但我能让你尸体说话

大漠的沙暴骤来骤去,未到拂晓,狂风已收住了劲。卜仲国和他的黑甲骑士正在营中整装待发。昨日他受居正太子之命连夜去保护粮道,防止突厥兵偷袭。走了不到一百里,突然狂风大作,有如万兽齐号,沙子打得人睁不开眼。这种半夜的沙暴最是凶险,行路的客商整队被淹没也屡见不鲜。好在黑甲骑兵都是百战之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丝毫不乱,立即用随行的大车排成一堵防沙的墙,安营扎寨。

 

天亮时分,沙暴已近平息。卜仲国召集众将,都报各部清点人数无误。正要下令拔营出发,飞豹营统领心言来报:“将军,适才咱们的侦骑发现了十来具突厥人的尸体,他们的坐骑也倒毙在一旁,看来是昨晚在沙暴中丧身。”

 

卜仲国问:“你搜过他们身上吗?”

 

心言答道:“搜过了,除了一面大旗,没发现特别的东西。几匹马身上装了一些硫磺,牛油之类引火之物,每人带有不少干粮和水。”

 

卜仲国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他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如果突厥人要强行劫烧粮草,应当挑选大批精悍骑兵,而生长在大漠的突厥精兵,不至于连这区区沙暴都对付不了。若是想要偷袭,就当装扮成客商百姓,怎会大摇大摆的穿着军服在沙漠行军?他也曾屡率黑甲骑兵去断敌断人粮道,都讲究出奇不意,若一击不中,便当全身而退,做的是一锤子买卖。而这些突厥兵带了许多粮草,分明是长期周旋的架式。卜仲国突然想起了“调虎离山”四字。“莫非是敌人故弄玄虚,把我从太子身边支开?”但他统兵多年,已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的说:“全军原地休息待命。你们抬一具尸体到我大帐中去!”

 

进得大帐,卜仲国卸下身上铁甲,卷起了袖子。监军司礼秉笔太监道:“将军莫非又要亲自解剖?我营里的郎中毛儒诗深通歧黄之术,不如让他来吧?”

 

骁骑营统领游方笑道:“公公所不知,这毛儒诗只会看活人,任将军却能叫死人说话。”

 

秉笔太监道:“如此,愿观将军奇技。”

 

卜仲国解开躺在大木桌上突厥兵的衣服,只见他胸前刺有一个狰狞的狼头。卜仲国拿出一把薄刃小刀,在突厥兵身上划了几道口,仔细审视。帐中众将鸦雀无声。他们都是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勇士,这情景对他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丝毫不以为意。

 

一袋烟功夫,卜仲国点点头,放下刀转身对众将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从手脚上的肌肉和手心的茧来看,这个突厥人跟本没有习过武,也没受过放火的训练。这样的人来烧我粮草,怎么可能成功呢?那他们身上却带引火之物,用意何在?”

 

诸将对视一眼,秉笔太监道:“莫非敌人故弄玄虚,分散咱们兵力?”前锋营统领史迷道:“定是如此,他们调离咱们,目的定是想集中兵力对付太子。只是咱们奉太子之命报护粮道,不可擅自回去啊!”

 

秉笔太监道:“若真是这样,咱们抗命也说不得了,本监愿在太子面前担保。我只担心,若突厥人来个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用些虾兵蟹将引咱们回去救太子,却派大队人马去烧花老乔粮仓,那咱们的大军就不战自溃了。”

 

正说话间,振威校尉张伯驴来报:“有个突厥人没死透,被救醒了。”

 

卜仲国一笑:“咱们不用猜了。把他带上来。”

 

那突厥兵正在簌簌发抖。十多天前,他还是草原上一个普通的牧羊人,杀戮和死亡离他一直很遥远。然而昨天那常沙暴袭来时,他睁不开眼,但还是能感觉到刚才还活生生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风将沙不断塞进他的口鼻之中,让他无法呼吸,又将他身上的力量迅速带走。他意识渐渐模糊,只在朦胧中看到正在等待他的新婚妻子,才坚持了下来。

 

如今他看见自己的同伴的尸体赤身裸体的躺在木桌上,刀痕累累,惨不忍睹。一个高大的将军拿起一块白巾擦了擦手,扔到他身前,一大片暗红的血渍分外醒目。那个将军双目象利剑一般盯着他:“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突厥男儿,怎能在敌人面前屈服?”年轻的突厥人心想。他要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但是在这道目光逼视下,他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喉节动了两下,却终于不敢出声。

 

将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活着时不肯开口,但我有办法让你的尸体说话。你看,”他指了指木桌上的那个已被开肠破肚的残躯:“你同伴的身体就告诉了我很多事。”

 

将军一挥手,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架住了突厥人,把他四肢摊开捆在木桌上。冰凉的桌面散发着一股血腥味,他赤裸的背贴在桌上,不禁毛骨悚然。将军平稳的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薄刃刀,刀身还附着他同伴的血。冰凉的刀刃贴上了额头,他全身毛发皆竖,拼命挣扎,声嘶力竭的叫道:“我招,我全告诉你们。。。!”

 

半个时辰后,黄沙冲天而起,卜仲国带领黑甲骑兵往西北青龙江疾驰而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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