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的威力果然不小,萝卜不再来办公室唠叨了,平时也不再缠着小五一起吃午饭,而且还给主动自己排了几个晚班儿,所以下班也不会碰上,小五的耳根着实清静了一阵子。
那天小五正在给咖啡厅画盘子(咖啡厅的自助餐的菜名全用MARKER写在白色盘子上立在一边,又醒目又别致,而小五的“童体字”居然大厨很喜欢,所以天天抱着一大摞儿盘子狂画不止),电话突然响了,一接是肉房的亮子(大家还记得那个被老二欺负的JAMES ZHANG么?就是他),急赤白脸的说秘书姐你快来吧,出大事儿了,肉房弄丢了今天宴会厅要上的新西兰羊排,老二要杀人了!背景听得出老二在歇斯底里地用德文大骂。
其实这事儿小五根本管不着也管不了,但亮子放下电话又直接来办公室,就差把小五硬扛下去了。没办法小五硬着头皮去了肉房,老二正在那里乱转,把各个冰柜门拉开再狠狠关上,然后把切肉台下一个一个抽屉往外拉。也难怪他生气,这羊排是给宴会定的,早在一个礼拜前就把菜单敲定了,宴会在傍晚开始,这都快三点了上哪儿变羊排去呀。临时换菜单是最后一招儿,但肯定会给客人投诉至死。这下肉房肯定要有人被开了!
萝卜这时候可安静了,站在肉房的角落里俩眼儿发直,老二摔一个抽屉他就哆嗦一下,一点儿也没有领班“屠夫”的气概了。小五清了清嗓子抖抖地叫“HEINZ,HEINZ。。。”
老二一看是小五当时就腾腾腾地走过来,“YOU TELL THESE FCUKING IDIOTS,IF I DO NOT GET THE FCUKING LAMB CHOP BY FOUR O‘CLOCK,THEY ARE FIRED,ALL OF THEM,YOU HEAR ME?”
没等小五开口,老二大步走了出去,走廊里传来闷雷般的一串E文混着德文的脏字。小五赶紧问他们这羊排怎么回事儿,亮子说其实三天前羊排就到了,放得好好地在冰柜里,没想到今天要切的时候,羊排不见了。小五说会不会被偷了呢?亮子说不会不会,好大一块儿呢,冻得硬硬的根本就裹不出去。
小五仔细想了想,羊排只能放深冷而深冷冰柜在大饭店里只有四个,肉房、主厨房、咖啡厅厨房各一个,剩下就只有大库的那个深冷冰库了,当时就布置亮子他们去各厨房翻冰柜,小五自己去大库找。
那是小五第一次去大库的深冷冰库,去的时候几个库管正打牌呢,把钥匙交给小五,顺手扔过来一双手套一件油渍麻花的军大衣。“我说大哥大姐们,你们就没干净点儿的?”小五用两个指尖儿拎着军大衣直犯恶心,“没有,有本事你别穿!”
那时候是盛夏,小五LOCKER里的那套裙子比制服套裙还凉快。小五一赌气把大衣往地上一扔戴着手套穿着裙子就进了冷库。恒温零下三十五度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当时小五就觉得自己的肺仿佛缩成了一团儿,呼吸都很困难,露在外边的脸上和两条腿都有些刺痛。冷库倒是不大,五分钟不到的工夫小五就把那倒霉该死的新西兰羊排给找出来了。老大的一袋,小五勉强拎出去,冰库外边可真暖和呀!库管冲小五一伸大拇指,有你的够生猛!小五就查是怎么入的库,结果居然是大厨昨天给拎过来的,可能是把宴会这事儿给忘了吧。
把羊排拎去肉房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半了,当时亮子就是一声欢呼,看见萝卜张张嘴想说什么,小五赶紧跑了。
四点的时候,小五的嗓子开始剧痛,然后是头也痛腰也痛眼睛发红,破天荒头一次跟大厨打个招呼就提前下班了。勉强支撑着回到家就一头倒在床上,老妈一看不对劲儿,赶紧过来量体温,三十八度!
这个新西兰羊排害得小五得了急性肺炎,住了几天院,输了好多青霉素什么的,回到家又躺了三四天才有力气下地走动。在那期间饭店人事部来电话询问过两次,黄脸婆在小五回去的第一天就把小五叫去要病假条和住院证明,然后告诉根据员工手册第N页第N条,小五急病假只有一天然后本人或家属应该来续病假否则就从年假中扣(小五那时候还在医院躺着呢),小五的第一年年假就只有一周不够扣的,所以按剩下的天数折成工资再从当月扣除。小五那时候话说多了都喘没力气和她讨论员工手册第N页第N条,当时就告诉她你随便,等你算明白了给我个数好了就回了办公室。
在小五生病期间,饭店没有安排任何人来顶替,大厨和老二全忙得四脚朝天,小五看着办公桌上的堆积如山的文件,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等干满了一年,就一年,到时候有没有下家儿都坚决辞职,不辞职的是小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