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直在听一首钢琴曲,好像是一部日剧的背景音乐,非常舒缓,听着听着,好像周围的人就慢慢淡远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徜徉在这美妙的音乐中。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中学里的那个男孩子,还有那淡淡的小猫小狗似的依恋。
那个男孩子初中的时候坐在和我隔着过道的座位,我们上课的时候老说废话。他的父亲是个水手,他知道很多有趣的故事,说起来的时候绘声绘色,像政治课植物课,我几乎是侧着身子上课的,就是为了和他说话。初二的时候,他开始变声,说话声音忽高忽低,常常让我大笑,说他是倩女幽魂里的姥姥(一个老树精,会不停地变男女声音)。他一着急,声音变得更奇怪。
我们的教室朝南,上午的时候,有阳光灿烂地洒进来。有一次,我和他走五子棋,就是在草稿纸上用铅笔你画一个我画一个。我下完一步以后,抬起头看他,他正皱着眉头冥想,阳光照在他的侧面,勾勒出一个少年金色的轮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一动。隔了这么多年,那个瞬间,依稀记得。
升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升了本校。新生报到那天,惊喜地发现两个人又分在一个班级。一个暑假,他又长高了,原来比我矮半个头的小萝卜头,一茬茬地蹿高,我只到他的肩膀了。
因为住在同一个方向,好多个清晨,我能看见他骑着山地车,从校门口进去。那时候男女生界限分明,我们在学校外面从来不说话,即使碰到,也只是点个头。
高二学农。我站在田埂上,他走过来和我说话,我们一个暑假没有见面,都很开心。忽然我脚下一滑,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连忙拉我起来,然后看看我身后说,哎呀,你的屁股上都是烂泥!男生们听到了,哄然大笑,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身走了。
开学以后,他主动和我说话,我也不理他。有一天,他把一个东西扔在我手中,然后就走出了教室。我一看,是一盘新买的磁带,林忆莲的,我那个时候非常喜欢她的歌。晚上在家里听歌的时候,我不由得微笑,觉得两个人都傻傻的。第二天,我们又开始说话。
他是物理课代表,做起物理题非常拿手,我只有看着他的份。我喜欢看他做物理题目那个行云流水的样子。晚上我经常打电话到他家问作业,因为物理老师每次都要布置很变态的附加题,只有他这种很变态的物理狂人会做,而且还知道哪本参考书上。
有一次语文课演讲,我精心准备了一个别出心裁的论题,结果同学们都说一点也不好,让我沮丧不已。下了课,他走过来轻声对我说,我觉得很好,真的。我很感激他的那次鼓励。
高三要分班了,他当然选物理,我要考医学院,而且物理很差,所以就准备选化学。他听说了,大声地说,你化学也很差啊,和我一起去物理班,我还能帮你。我当时觉得他很不给我面子,生气地走了。
分了班以后,高考就是唯一的主题了。
学业越来越繁重,我的那个中学,非常不人道,每次考试,都要把成绩和排名公布在墙上,坐在教室里,能感觉到后面墙上的成绩单沉重地压在背上。他经常到我们班来玩,一边看我做化学题目,一边幸灾乐祸地说,你看看,还选化学呢。我已经是心神憔悴,根本不理他,他站了一会儿,就默默地走了。
高考之前,所有的班级一起拍毕业照。他走过来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没人注意的时候,他摸了一下我的脸颊。我吓了一跳。那个时候,这种举动如果被老师看到的话,我的三好生,考试加分都要泡汤。我怒冲冲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走回了女生群中。
后来隔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工作以后,好朋友说要聚聚,就在我家,他也来了。大家都走了以后,他还在。他坐在我身边,跟我说,他很困顿,工作很稳定,但是完全没有意思,他不想做了。我说那就趁着年轻,出去闯闯也好。告别的时候,他无声地握住我的手,我也握了握他的手。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他要结婚了。我说祝贺你啦。他笑了。
人生慢慢地流淌,淘刷去灰暗的事情,留下来的,都是温暖动人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