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喽,打烊喽,小巴拉子(沪语里形容小毛孩子)开会喽!今天坐在窗边看到大雨如注,耳边不知怎么响起了这清脆快活的声音。
小时候妈妈给我买新的高统套鞋,我就天天盼着下雨,走路的时候尽往水深的地方踩,紫色的阿童木套鞋在水花飞溅中显得格外神气。往往玩过了头,结果套鞋变成了水桶,大家在教室里就嘻嘻哈哈地把鞋子脱下来,往外倒水。有一次学校里的池塘水溢出来了,有小蝌蚪也被带出来了,我义不容辞地脱下套鞋,把小蝌蚪放进去,然后捧着阿童木鱼缸走回家。妈妈在爸爸的劝说下,让我收留了那些小蝌蚪,还给我买了金鱼缸,于是我全心期待,看着小蝌蚪一点点退去尾巴,长出四肢,但是想象中的青蛙王子,竟然变成了一只只奇丑无比的小蛤蟆,吓得我瞠目结舌。
江南的夏天,暴雨会突然袭来,气势惊人。喜欢站在阳台上看那瓢泼的水幕,洒在我的胳膊上脸上。妈妈着急地喊不要看,水都飘进来啦。有时候看到对面六楼的那个男孩子也趴在窗边看雨,他和我高中同一级,听说数学非常棒,晚上他房间的灯和我一样都是亮到深夜。疲惫的时候抬头开到那点橘黄色的灯光,心里就有一点淡淡的安慰。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说过话,后来他搬走了。那段寂寞的少年时光。
如果下雨的时候爸爸也在,他会毫无疑问地和我一起趴在阳台上,旁若无人地大声朗诵“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这是他每次看大雨都要念的,也是他唯一会念的。惹得对面楼上楼下的人都不由张望。
邻居住了一对宁波老夫妇,老太太矮小却很能干,每次都能看云掐算天气,如果见势不好,会用拍被子用的大掸子伸过来敲我们家的晾衣服杆子,大声嚷道,收衣裳收衣裳,奥扫奥扫(宁波方言hurry up)。我出国半年后,老先生去世了,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妈妈说老太太精神大不如前了,反而要妈妈帮她去收衣服了。我知道这时候的老太太,就是从此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和老先生重聚了。
读大学的时候,学校所在的老城区年久失修,地势低洼的地方立即就会积水,漂浮着几片来历不明的菜叶子,让女学生们直皱眉头。这时候,男生的自行车就成了很重要的道具,小心翼翼地推着心仪已久的美女趟过积水,还一个劲地把伞往女生那里让,自己都淋成了落汤鸡,笑容却是雨后的彩虹一样绚烂。
来美国以后,因为地势低平,能看到完整的闪电,从半空中劈开乌云,一击直下,刹那间照亮了半边的天空。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时而急促高亢,时而低沉绵延,让人不由心生敬畏。古人用天打雷劈来形容报应,确实是很有威慑力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