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2 作者：夜蜻蜓 十三 第四感 其实高梅不愿意借钱还真不是冲着老卫妹妹来的。这么说吧，如果卫蜀燕直接跟高梅商量，高梅绝不会不答应。虽说高梅跟老卫的妹妹以及老卫的父母沟通不多往来也很少，可应该有的礼貌她总是做得很周全：过年过节，老卫父母做寿，老卫妹妹家有什么大庆贺，常常是老卫自己还没想到高梅就已经计划好了寄钱寄物，帮着出主意怎么样看起来既美观大方又经济实惠就更不在话下。总之在这方面，老卫还真挑不出高梅什么毛病来。三万块钱虽说数目不算小，可要拿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绝对不会影响到老卫家的财政：正如卫蜀燕估摸的那样，高主席不但在女儿们结婚的时候给了每个人一笔数目不小的陪嫁（高菊除外。不过高菊离婚后，那份本该属于她的陪嫁作为姥姥姥爷送给外孙女的礼物又补还给了她。），自己还留了那么一手。这一手三个女儿都心知肚明，不过至于具体有几个零在那儿挂着晃悠就不清楚了。 既然这样高梅为什么要一口把老卫给抵回去呢？ 原因恰恰在于说这话的人是老卫，而且老卫因为想着一向以来高梅对自己家还不错，所以预估高梅的首肯率比较高，因而说出的话里商量成分少通知成分多，高梅一听心里就火了：就算家里有钱，这钱是哪里来的你老卫自己不清楚吗？扒拉扒拉看看，有几分钱是你老卫添砖加瓦的？结婚这么多年了，家里的积蓄不但没潮涨反倒只见潮落！姐姐高竹家就不说了，老卫和唐永宏根本没有可比性，就自己医院里小护士小胖，人是又矮又胖不说还一张嘴整天呱呱呱烦个不停，老公看起来也就够个凑合，可人老公居然自己开了个美容院！还不是一般的帮你洗洗脸修修眉的那种理发店兼营的美容院，她老公专门去北京大医院自费进修了一下，然后就买了抽脂仪什么的正经八百地做起了专业美容。小胖为了给老公打广告，成天价在医院里说她家的美容院怎么怎么的，又是请人帮着看店，又是生意好得需要预约，全然一幅财大气粗的样子。也难怪，听小胖讲，抽一处脂得一千块钱呢！现如今有钱人身上的脂肪也是成正比地增长，而有钱的女人呢，基本上都已经人到中年，荷包膨胀的同时身体也发了酵，唯一可行的是用饱胀的荷包把身体压瘪下去。所以她们舍得花钱！不花？不花也让老公给别的女人花掉了！所以小胖老公在自己的老岳母做了第一只小白鼠后名声就出去了，另外还因为他的这家私人美容院是本市第一家专业美容院，所以……唉，不说了！小胖老公就一大专生，家还是农村的。当初刚毕业到高梅她们医院的时候呆在耳鼻科成天无所事事，谁把他看眼里了？要不医院里那么多漂亮小护士怎么会让小胖得了手？换成现在看看，那还不排着队让他挑？！ 小胖跟高梅并没有任何过节，那些个不由自主的炫耀也从来不是说给高梅一个人听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阿！做梦都在笑呢，怎么可能让她睁着双眼闭上嘴巴装酷？！可她爽了高梅心里却很不爽。她俩一个科，不但一个科还一个班，成天这么嗡嗡嗡的怎么可能让高梅没想法？论文凭，老卫是本科，虽说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可说出来还是人人皆知的学校，小胖老公呢？专科不说，要不是因为他医院里百分之百的人都不知道居然还有那么一所专科院校！老卫一来就托未来老丈人的福进了保险箱，这一保险就保了十几年，别说下海了，就连在本单位都没捞到个一官半职，可小胖老公呢？毕业前前后后也就三年时间吧，居然就做起了老板！人要出身没出身，要背景没背景，可脑子灵胆子大阿！老卫？原以为学中文的武个文弄个墨什么的，既有面子又有脑子，没想到老卫根本不是那棵葱！压根儿一绝缘体，就是给他通上强电都不会发光的那种！高梅怎么能不心烦？比自己年纪大的资历高的也就算了，这同龄的，现在居然比自己小那么多的都跨步走到自己前面去了，这还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也不是个纯粹的面子问题（别人看来会认为是面子问题，可高梅不那么认为），而是生活有没有 个方向的问题，说得再崇高一点就是有没有追求的问题！ 老卫活脱脱一八爪大章鱼，死泥一般地摊那儿，愣是看不见半点“骨气”！现在居然开口就说什么“我们反正也不缺那点钱”，你凭什么说“我们”？！凭什么说“那点钱”？！就像你也人模鬼样地大把大把赚钞票一样！高梅一气，冲口就是一“不行！”这话一说出口了吧，老卫越是想办法跟她商量她还越坚决。高梅心想：你不是说就那么点钱吗？那好啊，你自个儿想办法去赚了来借给你妹妹好了！ 老卫本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没想到碰了这么大颗钉子，自己还对妹妹说：“没问题，自己兄妹，你的事儿还不就我的事儿？你嫂子那人你也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不但成问题，还很成问题，你说他能不火么？再说了，他想自己妹妹家那个状况还真很具体，家里就他们兄妹俩，哪能眼看着不搭把手帮一把呢？！这不是说借钱去提前消费什么的，这可是借了去谋生！谋生懂吗？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的那口饭遮住身体的那件衣！如果说老卫妹妹为了买房子阿什么的来借钱，那老卫说个不借还情有可原：你没那个能力就别买房啊！可现如今妹妹家是两口子都下岗还有个读书的小孩，不借可真是无情无理了！就是朋友到了这份上开口都得借，更别说是自己的亲妹妹了！ 老卫越想越生气，顺手抱起饮水机上的纯净水瓶“咣当”一下给扔地上不说还狠劲地踹了好几脚。好在纯净水瓶是塑料的，没有玻光四溅，可份量在那儿搁着呢，很沉闷地一声巨响之后里面的水汩汩汩汩地淌了出来。老卫看也不看地愤然摔门而去。 卫天宇正在自己房间做作业，听见响动出来看时，正好看见老卫一闪而过消失在因老卫的愤怒而跟着颤抖的大门后的背影。纯净水瓶躺在地上，里面的水咕咚咕咚地往外流。高梅则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胸脯如同紧急救护时的人工呼吸大幅度地起伏着：高梅真不敢相信老卫居然也有脾气！而这脾气居然会发在她身上！ 老卫冲到楼下想都没想就招手打了辆出租车。这，可不是老卫平时的作风。老卫告诉司机小何的住址后，就拿出手机给小何打了个电话，告诉小何自己正在去他家的路上。小何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家，乐得有人来消遣时间。老卫跟小何通完电话，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拨了张小莉的电话。 “老卫阿？有事儿吗？”张小莉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老卫愣了一下，想她怎么知道是我打的？随即就明白了：张小莉有自己的电话号码，看一下来电显示不就知道了？ “没什么没什么，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了。”气头上的时候老卫不假思索地拨了张小莉的电话，可真听到了她的声音了，却又不知道想说什么了。 “我挺好的。谢谢。你呢？”张小莉的声音不热情也不拒人千里。 “我啊？也挺好的。这会儿想去小何家坐坐呢。”老卫有点没话找话。 “哦。我还有点事儿，有空再聊好吗？”张小莉讲电话的热情似乎并不高，不过还是又加了句“你真没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随便问问。” “那好吧，再见！” “再见！” 老卫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两眼望着窗外：天已经快完全黑了，家家户户以及商店的灯都亮了，看上去是一种不很真实的美丽和欢乐。 老卫心里很失落。这个失落不是因为高梅，而是因为张小莉。他在第一时间不加考虑地拨了张小莉的电话是因为他相信张小莉肯定会对他说点什么。至于说什么，他不知道。虽说张小莉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你老卫家发生点鸡毛蒜皮她不可能知道，可老卫总觉得自己给她打电话她就应该明白肯定不会是“没事儿”！可张小莉开口就是一句“有事儿吗？”完全一副没什么交情人的样子，声音里既没惊喜也没意外，让老卫一种无人接招的茫然。要知道，在邮件里张小莉可是什么都对老卫说的。而他们的邮件，也是几乎天天都有的。正因为这样，他们从没通过电话。可老卫心里的感觉却是从来都没有这样地跟张小莉零距离接触！ 每天的邮件让老卫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在夜风中轻叹的女孩。张小莉跟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跟他讲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跟他讲工作中的烦烦脑脑，唯一没有讲的就是她跟石鹏的事。这个，老卫能够理解。老卫在张小莉的引导下也开始回忆童年，也开始找寻自己曾经有过的模糊的志向。跟张小莉不同的是老卫也会讲起自己和高梅，有的时候是张小莉问他了，有的时候是自己就那么想说了。而且老卫居然对张小莉讲了“花开的声音”以及“花开的声音”的故事。这，老卫可是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的。 跟张小莉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关系，老卫自己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红颜知己？俗了点，情人？近了点，朋友？生分了点。这么说吧，如果哪天早上老卫到了办公室看见没有张小莉的新邮件他就会很失落，非常非常地失落，这种失落会影响到他一整天的情绪，直到第二天打开邮箱看到她的新邮件为止。可他也从来没有对张小莉有过什么身体方面的幻想。这倒不是因为他自律，而是因为的的确确没有那种想法。他觉得自己和张小莉的关系是介于好朋友情人和红颜知己之间的一种非常模糊的关系。这种被他称之为“第四感（第四种感情）”的感觉让他无形中增添了不少自信。这相当于是一种承认，因为在老卫的眼里张小莉如果以前还是内秀的话，现在应该算得上是个很有主张的女人了。被这么样的一个女人承认让老卫心里是很得意的，还有就是这种承认是他从高梅那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也正因为这种承认让老卫第一次不计后果地在老婆高梅面前不但发了火，而且居然摔门而去。 （版权所有。未经作者同意不得随意转载。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