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和郭鹏原本是大学同学。郭鹏因为家里有些门路,毕业后被分配到银行工作。李芸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她去了一家效益不好的工厂,还在临近郊区的地方。 他们彼此是对方的初恋,也曾经山盟海誓。但是郭鹏家里不同意。郭鹏妈妈认为李芸无论从什么方面比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当然故事很老套,最后脱不了“他明天结婚,但是新娘不是我”这个结局。 李芸遭受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她来到这世上,一步一步走来,从来都是靠自己。她知道,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她也知道,以后也只得靠自己。 求职信一封封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她的那个中文专业,简直就跟没有专业一样,没有用处。 她分析了又分析,自己去读夜校,学会计。很快考到了上岗证。单位里岗位调整的时候,她争取到财务处去做出纳。 接着她风雨阻地去考了会计资格,然后是注册会计师。当然这样以来她就没有时间去恋爱。别人也只当她忘不了郭鹏。 郭鹏自己也这样认为,心理很是歉疚。 后来李芸的工厂几经裁员。李芸在升任会计后,跳槽去了一家民营企业。 不是没有风险的。那时那个企业还是乡镇企业,没有劳保,工作时间也长,但是薪水也高出一截。 但是无论如何,这证明她还是有能力跳槽的。而且越跳职位越高。会计这个职业,经验越多越受欢迎。她这样做下去,不愁没有出路。 慢慢的升到财务经理,协助总经理进行财务运做,结识的人层次也越来越高,头衔越来越大。 郭鹏在银行里很舒服,分房子,生孩子,也升了小头目,做了办公室主任。但是因为专业关系,也就到顶了。五子等科,就差了车子。 因为业务关系,他们也会在应酬场合碰面,彼此点个头,闲聊几句就分开。他也劝她:“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他总以为她不结婚是为了他。 其实不是的。他已经发胖,因为应酬太多,整天脸色粉红粉红,才不过三十来岁,已经有了啤酒肚。 而她,早先因为要奋斗,考这个考那个,把青春全都蹉跎了。等到告一段落,发现适合她年纪的人全结了婚。没结婚的,又全那么青涩。 简直是没有余地选择。 不是没有人追的。不知道怎么,都是已婚的男人,功成名就的那种。李芸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家里放着老婆,还敢出来追别的女人。 很多人开头几句都是:“我的老婆不理解我。” 张启凡没有这么说,所以她也没有机会对他说:“去试着理解你老婆,你老婆就会理解你。” 他没有很多话,只是默默地帮她做些事情。比如,帮她弟弟安排一个好些的工作,比如,帮她父母差价调换了一处宽敞明亮的房子。 后来她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这段感情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她按照相当优惠的价格给自己买了一套复式的房子。因为张启凡名下有个房地产公司。 她喜欢收集房子,从二手的一室一厅,两室一厅。有的是一次买断,有的是贷款。然后她出租还贷。到从张启凡手里买的复式,她总共有三套房产。 不用别人分析她也知道,这是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的表现。 后来她们公司上市,她做为高级管理人员,分到很多原始股。一定时间之后,她可以抛出套现。那个时候,就算她以后不工作了,也可以安安心心过一辈子。 可是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时侯也不是不忐忑的。企业小的时候,她的任务是做大开销,缩小赢利以达到少交税的目的。后来决定要争取上市了,她的任务是做小开销,增大赢利,以达到上市的要求。 然后,还要继续做假,好从股民身上圈钱。半夜醒来,感到良心不安,说不定哪天就要进去。 她决定放弃,移民外乡。 她来到加拿大。她学习英语,然后在工厂里找到一份在流水线装配零件的工作。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不用动脑筋,她十分满意。 也有朋友劝她去读书,找一个份办公室的工作。可是李芸不想再吃那个苦,再费那个神。这许多年来,她试图证明自己,证明来证明去,又能怎样? 她说:“再豪华的宴会,也会曲终人散。” 后来她就认识了张大明,在跟朋友一起去烧烤的时候。她发现他特别随和,那么重的野餐桌,他带头乐呵呵地去搬。别人开不了的瓶子,他都能开,别人点不着炭,他埋头钻研一会儿,就捣鼓好了。也不抢功,埋头穿肉串。 他也不多话,一旦说起来也挺幽默。 朋友说:“他啊,在国内就离了婚。前妻嫌他不求上进。他在国内压力大,就出来了。” “什么压力大?” “离了婚,社会压力大呗。” 呵,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关心,就把人关心跑了。 现在在一个精密零件厂管数控机器,专门上夜班,很轻松,不出事故就看报纸。出了事故去解决故障。 他喜欢钓鱼,钓来又吃不光,就分送朋友,她也得到许多。她熬了汤请他喝,又送他很多鱼圆。 他连称好吃。自此他们交往起来。很多时候他们开车去钓鱼。他坐在那里等鱼上钩,她在旁边看小说。看累了就躺在太阳底下睡觉。 然后他们结了婚。他们两个工厂相隔不远,但是都在郊区。他们也就在附近的小镇上买了房,反正他们都有车。她仍旧上日班,他仍旧上夜班。她问他能不能调成日班。他说:“日班头头都在,多不自在。” 她也就罢了。假期里他们就四处游荡,南美,欧洲。 再后来她怀孕了,他只得申请调到日班。他说:“要做爸爸了,这点牺牲该有的。” 周末,李芸在起居室里晒着太阳摆弄花草,想起前尘往事,感觉好象在梦里一样。其实父母也是这般与世无争,也希望她这一生与世无争,平平安安。可是为着一个男人,为着那一口气,她凄风惨雨,挣扎又挣扎,证明又证明,又能证明到什么?如今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她都想不起来了。 生活原该这般宁静温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