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治疗颈部的磁疗圈。黑黑的盘成一圈。 “多谢。”我面不改色的收下。多想无益。人的行为有很多种解释,为什么不往轻松的想。 我们之间并无异样。有的课总能碰到,但并不坐到一起。在走廊上讲两句话,又各自往各自的课室分开。他这些期挑了相当难的课程,常常熬夜通宵,不过他安之若素。按他的话说以前工作每天18个小时,到这里来当真有些小儿科。 他学习起来是很有些拼命的。消遣起来也是拼命。比如功课做了提前的准备,就打游戏打一夜,或者在家里把存的酒都喝光。“我的人生是非生即死。”他有时会对我这么说,带着笑,眼睛里却是淡漠的。 眼睛里写着一个人的。如果经历的多,很多东西便淡了。只有孩童的眼睛才会是亮而透明的。 “苏,你总是那么平静。” “有什么好激动的。” “或许是老了的缘故。” 我虽不在意年龄,这么直接还是叫人诧异。我看一眼他,他望着我,那目光有些冷然也有些笑意,一时间我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在对我说话。 我们开始习惯出去一同喝酒。因为周五上午我们都没有课,因此常常是隔一周的周四晚上。晚上,是各自读书读到1点后。他开车过来。我穿着隆冬的大衣。周四叫人觉得还有念头,翻过天来还是周五,还有那么漫长的周末可以心安理得的念书。这么一想,仿佛人生也可以很长似的。每次换不同的酒来喝,然而都很节制。我又在学校找了一份工,每次付帐的时候把我的那份放在桌子上。如到他家,总是找得到剩下的红酒。高脚杯子,他会先晃晃闻一下,他酒龄很长。我虽知道这规矩,然而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装腔作势,所以从来不装。到凌晨他再开车送我回来,在车门口道一声再会。 时间长了我们也会互相说些闲话。他并不避讳说以前的各个女友,只是人物太多,出场纷乱,我记性不好,每次提到时须得小心加问一句:“呃,这个是哪一个?是那个律师还是那个5年的。”他抬起眼睛来笑一下。又或者说到他家里,几个姐姐,父亲大约是病重,加上祖母也是时日不多,家族遗产怕也是不得清闲的。他做律师做了些年头,因此家里总归是少不了让他来处理的。说到父亲“我总得回家陪一下”然而面色上并没有特别的神情,我也不用说对你的父亲的事情我感到难过之类。很多时候我们说对不起,很难过,其实心里我们并不真正感到对不起。我们说是因为对方的态度,或者悲伤、或者生气,总之是他们的情绪给我们这样的压力,我们说出来是为了使对方满意。如果对方是安之若素,说出来便生硬得很。 他大约是懂这样的道理。 “你现在是在和亚历山大约会吗?”他转换话题,笑着摇手上的酒杯。 “什么?!?”我瞪大眼睛。“谁说的!”不过和人一次喝杯咖啡讨论面试,事情便面目全非。 “呵呵,这里人都寂寞,读书读到半死,总需要有些娱乐才好生存。” 我叹气“我何苦来娱乐他们。肯定是保罗,上次在咖啡馆里碰见他。” 他笑“你得注意些才好。大家心眼都活络得很。圈子又小。不过我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笑笑什么都没说。然而这话只有我知道心里是暖的,仿佛放久凉了的茶,半晌添些新活的热水进去,唯有你自己捂在手心知道是有温度的。 我给他画的那幅画摆在桌子上,紧紧靠着他和女友的合影。他的脸是一样的,那女孩子看起来还天真烂漫。有几次去发现两幅都不在了,想来是他最近有些以前同事来访的原因。 我很久没有给许生电话了。他大概也是忙吧。期中考的成绩出来,我拿了好几个B+,不好不坏。毕竟拿别人的语言竞争,而和其他美国本土学生的考卷又是不分开的,第一年这样也就好解释了。接下来功课也越来越紧,常常只能睡4-5个小时。只有在永野家时我才放松下来,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有好几个玩具熊,懒懒洋洋躺在地方,我们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便歪在地毯上玩躲猫猫的游戏。 “你怎么有这么多玩具?我连一个都没有。我还是女的咧” “我喜欢。你不喜欢吗?” “唔。喜欢也没地方养。”我一手扒拉着熊耳朵,两颗玻璃珠的眼球藏在白色的绒毛下,一脸无辜而清白。 如果没脑子多好。 “这个不占地方的。” “连我都多余,何况他们。” 他转过身来,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我的眼睛垂下来。头斜斜倚在沙发背上。我想我什么都没想,手心手背都是温的。 他的手隔了一会儿放开。握的地方因为突然失去屏障,倒觉得浅浅的凉意。我的头发垂下来挡住我的眼睛。他伸手帮我撩开,脸上有滑过的温度。 我大概是困了。把绒毛围巾拿过来盖在脸上。 约是有那么一点时间的,我知道他看着我,隔着围巾我们面对着,时光仿佛平时一般的,又疑心有千山万水,并不真切,如更漏一般的一滴一滴落下去,浸泡起人的心来。 “我们需要一些拥抱,对吗?”他的声音低且沉,在深夜里并不显得生硬。 我端得坐直了,绒毛围巾滑下来,卷曲着躺在地上。我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自己脸是温的,又有些极淡然的。他的手臂围过我来,发尖轻轻摩擦着我的耳朵。我觉得温暖,有些困意,之外的一切好像离得远去,只想沉沉睡过去。 那夜我真的睡得很沉。即使穿着白天的牛仔裤窝在他家的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毛毯。他在自己房间里睡去了,我甚至不记得有没有给我一个枕头,也没有拿件T恤给我换换。但我第一次夜间并没有醒过来,四周的气息那么陌生,是我伸手不可及的遥远,然而又是那样的熟贴,无论如何放肆,总归是没有东西来管着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