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
这边的冬天也很冷, 比家乡更冷一些. 尤其是夜晚, 没有灯红酒绿, 喧哗嘻闹, 那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凄冷.
我住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很少有人走动, 煞是安静. 由于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所以即便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 我也不会做好开门的准备. 每天晚上都是早早地睡了, 有时候实在睡不着就在半夜三更走出去找个电话亭骚扰还在熟睡中的国内的友人们.夜深了, 路上看不到人, 流浪者们也都缩在大楼的角落里,可能他正在注释着你, 可是你千万不要去注意他们.
日子就这么过着, 如同漏水的自来水管, 不要去动它, 它就会一直不急不缓有规律有节奏地滴滴嗒嗒.
有一晚沉趁睡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 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 我有些害怕. 铃声又响了一下. 我确定了这是在按我家的门铃. 我的床正对着窗户, 麻质的窗帘一动不动, 太过于静止, 有点鬼气. 我的眼睛睁得很大, 头脑也清醒, 手脚并不麻木, 却是迟迟不去开门, 任凭它响... 终于静止, 一切恢复从前.漏水的水龙头继续有节奏地滴溚.次日醒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酒气,之后在脸上扑许些蜜粉遮住黑黑的眼袋, 末了, 对着镜子用手拉扯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 出门. 一样三八的一天, 为了尽快提高口语, 一开始上课就发表演讲, 遍了一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故事, 摆出最开的微笑, 不抑郁因为讲话太多而让人厌烦. 实际上短短时间里我所获得的最多的评价是:聪明伶俐好学, 娇小可爱热情. 于是我笑得真的很灿烂.足够了, 我无所他求. 再下课, 再回家. 与漆黑的夜路中, 在眼中风声尖叫. 挤在狭窄的人行道, 有人在大树的阴影下, 有人牵着长毛狗漫步, 有人擦肩为过... 大家都没有表情.
到家, 惊诧走廊尽头的两个人, 紧紧搂着裹在一层薄薄的毯子里, 旁边散乱着书包杂物, 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我轻轻地取出钥匙, 怕惊醒他们. 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半袋面包, 开门扔在他们身边. 正巧对面的广东男生也打开门, 手里拿着半袋饼干. 使了个眼色, 他无声息地走进我的房间, 告诉我, 这两个人昨晚挨家挨户地按门铃. 疲惫至极地讨吃的, 希望能走进我们住宅走廊里休息, 外面实在是太寒冷. 他说在法国这种人被称之为边缘人, 他们不属于任何阶级, 任何社会团体, 不受政府保护, 没有津贴, 没有名份. 即使死去也是悄然无痕, 因为从生带死都没有记录.对于一个社会来说他们的生与死没有差别, 一切就如从来没有发生.他继续说, 我白天看见他们相互拥抱亲吻嘻笑, 我看见他们在公车上手牵手相互依偎. 我还看见那男孩给女孩喂面包, 他的手很黑, 女孩在微笑. 面包是我前天给的.
我不知道这种边缘人是怎么产生的, 很奇怪他们的存在, 很惊异他们的生命怎么可以继续? 始终处于漂浮不定的行踪里, 是否渴望回到人群中?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 也许. 只是, 我现在知道有两个边缘人, 他们生活在一起.
熄灯, 默想, 喝一口酒, 再沉沉睡去. 再醒来, 带着拨弄好的微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