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一位中国女留学生
那是 2003 年圣诞节刚过的一个严冬深夜，一位湖南来法留学的 C 小姐打电话对我说：“有位女留学生失踪两天了！就是你在我家见过她一面的那个。我已报了警，还在留学生的网站上通报了这件事。想不到通报一出，马上沸腾起来，有些人叫我趁胡锦涛主席访法前夕，组织一批留学生，到香舍丽榭大道示威，给法国警方施压力，使他们重视这事件。你看这样做好不好？”我听后大吓一惊，马上对她说：“此事万万不可，也不用小题大做，你要相信法国警方，要相信中国使馆领事部会解决好这件事。”经我再三劝说，她才接受我的意见。于是我马上写了一封信，传真到领事部给施月根主任报告此事，请求他出面与法国警方交涉。
第二天早上，施主任亲自打电话来表扬我，说我这样做非常对！并表示已同法国警方联系，还要我转告 C 小姐请她放心。
隔一天中午，我正在 77 省龙城，参加“百华联谊会”的活动。突然又接到施月根主任亲自打来电话，高兴地对我说：那女留学生在医院里找到了，她受伤尚要留医数天才能出院！还把那女学生如何受伤的事告诉我。我听后喜不自胜，马上用手机打电话给小 C ，要她立即在留学生网站上发个已找到失踪者的消息，使广大中国留学生放心。
那位“失”而复“得”的女留学生姓梁，是广西梧州人。有一次我到小 C 家，看到她来上网，查找写论文的资料后，在吃面包当中餐，可见她是很节俭的。因为她懂广州话，我与她交谈了数句。真想不到这件不幸的事，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事情经过是这样：圣诞节的平安夜，小梁到小 C 家联欢后，坐公车到巴黎 13 区，转乘 7 号黄线地铁回意大利广场附近家中。可是刚好黄线地铁要修理而封闭，她只好步行到 Maison Blanche 站，乘 7 号蓝线回家。就在这个站口，她被两个阿拉伯人抢手袋，因她反抗而被打昏在地，脑部受到严重震荡，路人打电话报警，才被送往医院急救。医院找不到她的地址，无法与她的亲友联络，以致造成“失踪”之谜。
本来急救过后，医院可以送她到公家疗养院治疗的。可是她租的是黑市住所，汉有屋租单，不能证明居住地点，无法享受免费疗养，她的同学只好把她送回家中。
不久，小 C 说要去探望她，我与内子提了鸡汤、饭菜随小 C 去。只见一间两房一厅的政府公屋内住满七、八个女留学生，小梁躺在地板的垫褥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内子扶起她，帮她喂汤、喂饭，使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在场的留学生见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如此关心病者，也纷纷表示会轮班看护她。就在这时，走进一个中年妇人，破口大骂小 C ，怪她好带陌生人进来，还骂我俩多管闲事。原来这是一间政府楼宇，是不准出租与外人住的，但业主不住此，而偷偷地租给这么多留学生住，又不肯开屋租单，从中谋取暴利。这个女的，就是业主派她来管理的，留学生都很怕她。我见她这么凶，要压压她的威风，严厉的批评她，并声言要把这事公告于世。但她仍不醒目，非要把小 C 和我两人驱逐不可。
可能小 C 告诉她我是巴黎某报特约记者和自由撰稿人，还是《巴黎中华文学社》社长兼《中华文学》杂志主编。她才知道“无冠皇帝”的厉害。在我回到家中正欲动笔写稿时，突然接到小 C 的电话，转达这个老姑婆要我网开一面的请求。我考虑到如果把这件事揭发，那些留学生就没有地方住；华人屋主可能还会受到法律制裁。于是我提出如下条件：第一，要好好对待病者，就算她一时交不起房租也不能把她赶走，直至她自愿迁出为止；第二，准许病者的同学来探望病者；第三，要对住在此处的学生态度和善些。想不到她满口答应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问小 C ，这个姑婆有没有依约办事？小 C 说有，小梁仍在那里，正在康复中。我听了这话，心中暗喜，认为此事已圆满解决，以后就没有再找小 C 追问这事。
想不到在我 2004 年夏秋之间东行中国、澳洲等地两个月回来后，听说这位小梁竟然跳楼自杀了！幸好在中国使馆与留学生的协助下，得以妥善办理后事，入土为安，长眠异邦！
据说这位留学生自寻短见的原因是脑震荡未好，精神有些失常；父母家贫，不能来巴黎领她回去，她一个人也不能坐飞机回国；身边的钱已用完，又不能去上学和工作。在贫病交加下，惟有自寻短见，了却余生！
我想：上述原因，是不难解决的：这里有使馆教育处，有几十个侨团，有不少善长仁翁，筹它二、三千欧元，给她解决燃眉之急，不是大问题；如果她要回家，我本着中国人“送佛送到西”的习惯，找人赞助一张机票，陪她回国不就行了！因为当年的八月初，我与内子回国开会，是从巴黎坐南航班机直飞广州的，且内子是医生，本着“救死扶伤”精神，在机上关照她，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于我当时没有把此事追问下去，一点情况也不知！想到此，心中老是不安。时已两年了，心情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现在把他写出来，公开自己的一时疏忽，心情可能会好些！
前车可鉴！今后，希望中国留学生有大事去找中国驻法使馆解决；晚上出门要小心；不要因为省钱而去租那些没有开屋租单的黑市房子住，要住东主直接出租，能开出正式租单的房屋。何况法国政府是有住房补助的。相比之下，也贵不了多少，安全、保险要紧啊！
2006 年 2 月 10 日作于巴黎
